第二百八十七章 突破（6）

    唐圆刚开始只是沉默地喝酒，后来开始小声啜泣，林果也没有打断她，只是默默递上纸巾，做好一个工具人，幸好唐圆哭了一小会儿，就停了下来，她小小抬头看了林果一眼，问：“我的妆是不是已经花了？”林果点点头，其实不仅仅是花了，是几乎被唐圆的眼泪和纸巾擦没了。林果递过去几张纸巾说：“还有一点眼线，已经晕开了，你干脆擦掉吧。”唐圆擦干净脸，安下心坐下来吃了两口芥末章鱼，又差点被辣出来眼泪，一顿呛咳以后，唐圆平静下来，说：“我真的不是做会计的料，我今天又是算错帐，又是拿错报表，被带我的会计师一通狠狠地批评，真的好难过。”说着眼泪又要下来，林果连忙给她指指刚上桌的鸡肉串，美食进嘴成功阻止了眼泪。

    唐圆一边吃着多汁的鸡肉，一边从包里拿出一本黑色皮质的本子递过来，她说：“这是我这几年在鹰国留学的时候写的，大部分都只有钢琴曲谱，你要是有看上的可以直接拿去用，加配器或者直接编曲都无所谓。”林果接过来大致翻了翻，和她当年上学一样，唐圆在每张纸上都做了大量的标记和涂改，包括灵感出处，旋律详解，诚意满满，足见热爱。林果却没有收，又递了回去，说：“我这次找你是想和你像当年一样，一起制作我的二专，就和你当年说得一样，唱得好是一方面，唱得出自己是另一方面，我第一张专辑里的歌大部分都不是唱得我自己，但是到了第二张专辑，我想试着和你一起，写写自己，找找自己。”唐圆瞪大了眼睛，说：“可是，我刚大学毕业，我都没有制作专辑的经验......”林果摇摇头，说：“谁都是从没有经验开始的，我也没有经验，我们一起摸索啊。就跟当年一样，我哼着调，你就能把它变成一首曲子，这还不好吗？”

    林果鼓励着她，但是其实林果心里也没有底，因为她确实没有独立制作专辑的经验。在她的时代，她遇见的都是一看见她就告诉她有多少灵感在等待着她的制作人，她没有自己写过歌，她只需要唱，而用他们的话来说，她的唱就是一种创作，天然和别人不一样，带着她自己的理解和诠释，她从来不缺作品，也不缺合作。甚至成了林果以后的第一张专辑也是有祁磊一路护航，她要做的也不过就是理解和唱出来。可是现在不知道因为什么，好的制作人都更倾向于自己写自己唱，在她听来，他们唱得远远没有写得好，换个人或许能唱得更好，更火，可是观众偏偏很买账，他们说你看，他（她）在唱自己，多么可贵。所以她的第一张专辑里因为原创程度不足还被乐评人批评过，她真的很不理解。虽然这并不妨碍她的歌声受到肯定，可是他们总要在后面加上一个可惜，好像不会写歌就低人一等，在音乐性上就打了问号。她不信邪，既然你们认为这是个短板，那我就把这个短板补上。

    她把这个想法跟唐圆分享，唐圆似乎也被她带动，变得很激动，两个人谈了好久，好像说话间，这张专辑就要做出来了一样。可是回去醒了酒，坐在沙发上，林果只觉得空虚，她知道接下来会是一段煎熬且磨人的过程，可是她必须去做，虽然她给了唐圆信心，她自己却没有信心，好想找一个人问一问她这么做对不对。

    她拿起手机，看着通讯录上祁磊的名字，却没有勇气拨出电话，她不知道他是否在忙，自己打过去会不会打断他，就算没有打断他，她该怎么说，过去的相处就像是电影走马观花一样在眼前飞速放过，过去她依赖他太多，可是却没有办法去界定他们之间的关系，这让她的每一次求助都带有负罪感，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她没有办法回应他的付出？在她的眼里，不管是什么感情，都是需要平等的互相付出才能走得长远，可是他给的太多，她却没有什么能回报。心烦意乱中，林果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既然烦恼没有用，那就先去干点有用的，洗漱！

    好好洗漱加护肤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她拿起手机准备看看有什么信息，却发现有好多个未接来电，都是祁磊打来的！她连忙回过去，嘟嘟两声就接了，祁磊疑惑地问：“林果你有什么事吗？刚刚你给我打电话也不说话，我给你回过去你也不接？”林果大囧，她连忙看自己的通话记录，一个小时之前她竟然打了一通过去，应该是她扔沙发的时候不小心打了过去。哎呀，怎么会有这种巧合，她连忙跟祁磊道歉，她慌乱地说着自己的不小心，祁磊笑着安抚她，说没关系，又开玩笑说幸亏她回了过来，要不他就报警了，“你不知道多像绑架，哈哈。”玩笑话并没有缓解林果的心情，她喃喃地说着对不起，眼泪就流了下来，祁磊反而不知所措了，他说：“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的，不要怕，你跟我说，我来帮你想办法。”林果却哭得说不出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形容自己现在复杂的心情，祁磊安慰她慢慢来，她抽噎着，又隐藏着自己真正的想法，期期艾艾又磕磕绊绊地说了自己目前的困境，祁磊听完也同意这确实是个难题，他说：“自己写自己制作啊，确实会比较难，唐圆的曲确实有灵气，你呢，灵感也挺多，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制作经验，容易把握不住方向。而且我最担心的不是写不出来，而是写出来怎么选怎么编，这就涉及企划方向了。”简直句句都点在点子上，早知道自己早就打这个电话了，为什么要憋到现在呢？林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那点小心思在事业方向上简直什么都不是，林果谦虚中带着一点讨好，说：“那，祁大神，您觉得该怎么解决呢?”如果她有尾巴，这会儿应该摇得正欢，祁磊沉吟了一下，哈哈笑道：“那还有什么办法，我来给你做个监制，你觉得怎么样？”监制，她说：“我这么小的预算，还能请监制吗？”祁磊无奈地说：“自愿的那种，免费的那种，好不好？”那就更不行了，林果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说：“你又出人又出力的时候仅限于第一张专辑，那是你想要的，属于你的企划，你的制作。可是这次是我要出，我不能白用你，这不专业也不义气。”这两年，祁磊把工作室开到了上海，趁热打铁给几个当红的歌手制作了专辑，词曲编包办，既叫好又大卖，还给有名歌后量身打造了一首《沉默》，传唱度极高，还有当红小生抢着要约他的时间，他回过头来花时间免费给自己当监制，怎么看都不正常。

    林果给他分析，说这个圈子反常即为妖，自己拿了顶级的资源就得有说法，什么投缘、欣赏那都是说给外人，说给观众听的，取个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佳话，内部人只会疯狂打听她是怎么“撕”到了资源，靠得人情还是世故，又或者，舍身上位？“所以，我不能白让你干活，我们之间得有点名头，才能名正言顺。”掰扯了这么老半天，林果都口渴了，她倒了杯水来喝，又顾忌着半夜喝水容易水肿，只敢小口解渴。祁磊笑着说：“好好好，你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到时候随你编，现在，哭唧唧半天还要给我科普的林小姐，你准备睡了吗？”林果才意识到已经又到后半夜了，她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又拉着你瞎扯到半夜，我下次一定注意。”祁磊笑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说：“但是下次，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给我好吗？我一直开着机。”林果跟他再三保证，终于结束了这通对话。

    挂了电话，林果却丝毫没有睡意，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夜景，心情似乎是激荡的，却还是有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