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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学习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风者被牧场大叔从柔软的稻草堆上唤醒,随即立马振奋了精神。

    哪个男孩没有幻想过力量与异能,铁马冰河,寒江孤影,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他迅速从床上跳起,整理好被褥,急急忙忙地推开小楼的木门去汲水洗漱,对每一天抱有期待和好奇心,就仿佛这具八九岁身体里的灵魂真的回到了童年。

    绢纨高山积雪融化而成的湖水,在双子星阳还隐藏在绢纨主峰的背后欲出未出,星子悬满天际之时,带着有些刺骨的冷意和难以言喻的凉爽,让早起的小人儿神清气爽。他拿老头给予的一条不知名材质的毛巾使劲地揉搓着小脸,把它擦得通红又干净。

    冷冽清晰的月影在天边清晰可见,冷雾在小楼旁的湖面弥漫,清晨的牧草上带着薄霜和露珠。

    月亮风定露华清。微波澄不动,冷浸一天星。

    他们训练的地方不在小楼下,而是一侧高耸的山顶。

    风者跟着老头灵巧的身影腾跃,额头已经见汗,一个八岁的身体,气力还是有些羸弱。

    等到他爬上山顶时,老头已经在一侧摆好了架势,他穿着单薄的褐色马甲内罩白色内襟,银白的胡须发髯衬托着严肃的面容让人肃然起敬。

    “昨天我和苏离的奶奶已经去你掉落的湖畔实地考测取证过了,过一段时间等样品和消息传上去去过后,就会有安置你的政策下来了。”牧场大叔平静地对着小跑过来满头大汗的风者说。

    他在心底很是喜欢这个孩子,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稚童和故人的经历相似,抑或是一人一山的孤独。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小人有着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昨天苏丫头已经和我说过了,在你这个年纪开始奥能淬体尽管有些勉强和痛苦,但是有我在身旁,搭配雪山独有的某些灵物,这些可是绢纨雪山独有的淬体方式,比起一些大家族的秘法也不遑多让。”老头脸上顺势露出一抹小小的骄傲之色,“配合我的引导,还是很有机会在你没上学宫之前就达到淬体圆满的,算是你离开熟悉环境小小的因祸得福吧。”

    人总要走出阴影,老头便没有那么避讳谈论风者的处境。

    小小的少年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已经逐渐不再为过去所困扰,只有掌握足够的力量,才有能力改变自身的处境和命运,尽管就目前来看这个世界似乎还是文明社会,但是保不齐就会有特殊的阶级和异兽,择人而噬。

    推动人前进的从来不是理想的希冀,而是身后无路可退的万丈深渊。

    “好,那我便正式的开始教你如何纳灵淬体。”老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带着奇异的神采,陷在某种情绪之中,将这个世界波澜壮阔的历史娓娓道来,“两千年前的火花黎明,奥能涌动,道器破碎,魇灵出现,某些先辈在误打误撞中发现人族在拥有魇灵后,也能储存奥能。彼时的人族和猪狗牛羊没什么差别,是奴隶,是食物,是异族幼生体的玩具。”

    他低沉的嗓音似要泣血,像是自己亲历过那段血泪斑驳的史实。

    “在我们拥有魇灵后,处境渐渐开始改善,我们偷偷地传递着知识,也传递着力量和信念,终于,有些它们眼中的血食变成了猎手,星星之火从一个个部族燎起,最终席卷吞噬整个天引,通天的焰火让异族侧目,让这些食物链顶端的物种胆寒,在先贤和英雄的领导下,经历了两百年多年艰苦卓绝的浴血奋战,人族终于从异兽,星灵,泰坦这些受天眷顾的种族的爪下口中夺得一块又一块的界域。你现在所站立的拉聂尔就是其中之一,它不是一块死寂的大地,你所在的每寸土壤,都洒满了先辈的鲜血,都有英灵永世长存。”

    说到最后,老头眼眶有些通红,他情绪激动,像是回忆起了某些激昂悲壮的岁月。

    风者有些愕然和沉默,此时的老头像极了那个世界的老红军,他们是一类人,都带着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坚守和古板,顽固的辛酸又可爱。

    可是老头才五六十多岁,这个世界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平静。

    一侧的老头骤然地握紧风者的肩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这个年幼的孩子,像是看着早上八九点的太阳。风者怔怔,他有些难以理解那些隔了千年光影的历史,为何让这个冷硬的老头如此激动,像是熔化的山石。

    “我现在要教给你的锻体法,就来自我们最古老艰难的时代,它至今还在为我们的军队所用,越古老的不一定越腐朽,它跨过了千百年的光阴来到你的手上,它是先辈前人留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孩子,答应我,当有一天你有足够的力量时,不要忘记孕育你的文明和土地,异族,永远是异族。”

    他手中泛起红色的光晕,在风者的身上快速连点,有着铭文在记忆中被镌刻。

    小小的少年感受着脑海里涌动的感悟与知识,伴随着一帧又一帧的人族对异兽的战争画面,他仿佛接受到了这些画面中正年轻的战士们的愤怒和悲伤。

    这部法门,是以记忆传授,创造它的人,大概也是为了让后人铭记这段历史。

    越过绢纨顶峰的第一道灿烂霞光照在一老一少的身上,少年的身形被老头有些佝偻的影子遮住,但是随着赤阳高升,角度变换,少年的影子高过老头,遮蔽住深谷和陵丘。

    老头看着沉醉在锻体法中的少年,欣慰盈满了双眼,锻体法,非心诚血热不能至,对人族没有认同感,感受不到画面中的悲伤与死虽死矣的壮烈,哪能这么轻易接受?他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老头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银色的须发在风中颤颤挺立,“我不知道学宫会教什么,也不知道现今的文章传递什么,但是我知道的是,这一代人没有资格代替那些惨死的平民和坚守到最后一刻的战士选择原谅,血债,唯血偿尔!”

    最后一句,须发皆白的老人说的咬牙切齿,说的泪流满面。

    后来风者才知道,锻体法的传递会给传递的一方带来强烈的情绪冲击,几乎不亚于把某些事再经历一遍。

    他松开握着风者肩膀的手,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老泪纵横,“去他娘的不应对政策,那些死在肃靖战争里的兄弟啊”声音里带着哭腔,从磅礴记忆中恢复的风者连忙扶助摇摇欲坠老头的身体。

    ......

    “好啦好啦,牧场大叔有的时候会这样的,经历过靖肃战争的老兵都是这样的,在现在大部分人看来似乎都难以理解呢。”苏离看着似乎还沉浸在老头表现和情绪里,有些心不在焉的风者解释道。

    今天的她梳着单马尾,显得清爽又利落。

    她接着说,“听奶奶说,在靖肃战争的后期,本来牧场大叔和一些死战不退的军团要在异族的包剿中全部身陨的,但是这个时候奥能哲思学派的领导人被迫下台,炼金科技侧的领导层觉得再打下去毫无意义。为了止损,便签订了止战条约,这些本来必死的老兵就从坚守的阵地被迫撤离。”

    她像是也有些不开心地说,“然后这些军团便被拆解充入各个机构,牧场大叔所在的连队也只剩了他一人啦,本来部队打算让他回到故乡当一个文职人员的,他死活不走,就被分配到了拉聂尔边境戍守边境,近些年到了退休年纪才被强制送到后方的。拉聂尔地区炼金科技学派的年轻术师和绝大多数普通人都认为靖肃战争不该打,多有些抱怨,不乏自以为是的高谈阔论,时常有些尖锐的语言被牧场大叔听到,一牵扯到战争和死去的战友,他的精神就容易失控,打伤了好几个贬低远征军的年轻术师,卫队出动才压住了他。再后来,他就一个人住到了山上,除了偶尔下山买些东西以及和奶奶交流,就再没有亲戚和朋友来往了。大家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和来历,就都称呼他牧场大叔。”

    风者闻言,沉默了好久。

    天引直至今日,还有大量的人族被囚禁圈养在异兽帝国等非人族界域,被当作商品和畜牧交易。

    靖肃战争出发点其一就是让异族承诺不再豢养人族作为食物,并归还其界域内的人族。

    可是这场战争败了,败得四分五裂,彻彻底底。熟悉的战友都战死在了拉聂尔与娜迦帝国的边境,数不清的父亲,儿子,丈夫陈尸在异族他乡。国仇家恨,还有一群大放厥词的普通人和术师,午夜梦回的战场时分,周围年轻人的不理解,老人会不会有时也想,那么多人的牺牲到底守护了什么?

    小丑嬉笑也就算了,一而再再而三,甚至当面破口大骂,怎能不让人肝胆欲裂。

    后方平静久了的人们都难以和牧场大叔相处,觉得他有些古板冷硬,思想和时代格格不入,无聊,不会聊天。

    某些小鬼在家庭的耳濡目染下,也喜欢捉弄他,围绕着他唱“枯骨埋远山,兵戈血未寒……”(平叹调,靖肃时期小曲,异兽种编撰)

    时常把老头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而后一群小鬼便一边嘲笑他一边四散逃逸。

    风者呢?另一个世界而来的他,在寥寥数笔的史书上见过类似的情景。

    可是也仅仅是理解,他能真正做什么呢?这是时代的悲哀,不是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生灵能轻易改变的。

    苏离看着呆呆的陷入沉思有些惆怅的小小少年,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还有些许暖意。

    大叔,把锻体法教给他,或许是个正确的选择呢。

    苏离银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风者,让他有些浑身发毛,他扫了下自己的着装,嘶,我今天没忘记拉拉链啊......

    “苏姐姐,我知道我好看,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缺少了解......”

    苏离轻啐了一口,随即捏着他的小脸蛋扯来扯去,像是揉QQ弹弹的面团,少女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粉面含煞,“没个正形,小小年纪,就敢调戏老师,长大还得了!”

    旋即继续揉捏着他的小脸,让破小孩连连讨饶。

    苏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心情大好。

    ……\t\

    林泉渡水,白云载酒。

    虽然无酒,但是人也饮风微醺。

    他们在一处松林边系上羊绳,然后在一块青石上落座。风者迫不及待地问道,“苏姐姐苏姐姐,那我们该怎么开始呢......”

    “啊,开始?什么开始?”

    苏离,憨憨装傻~

    风者有些气急败坏,你说,你说什么开始!逗小孩很有意思吗!你再这样我要上房揭瓦啦!

    苏离看着破小孩微微泛红的脸颊,乐不可支。

    “别急嘛,先测测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