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深夜了，柳湘这才闭上门，掏出遗嘱。“娄涛怎么会有这东西，为什么要给我？”躺在床上，细细品味。
“柳家长子澜书：”
“父亲，母亲，儿不孝，病情加重，无法隐瞒，大去将至，难以尽孝，深感愧疚。儿实不规，不听教导，后悔不已，望二老莫要悲戚。”
“三弟，学业可有成？闻汝马上毕业，兄无法见证，实在遗憾。念兄长如父，十分难舍。兄不出息，莫要学习。望听父母之命，侍奉尽孝，毕业之后，悬壶济世，成家立业，兄亦无憾。”
“淑贤，夫妻一场，未能相敬如宾，并非全无感情。愿吾去后，莫要改嫁，替吾侍奉长辈。”
“多多，金秀，爹无能，不能教导有方，实是在遗。多多要好好读书，需得勤奋。金秀要懂事，学习女红女德，嫁得金龟婿。”
“娄涛，兄弟一场，望贤弟默念吾错，保我妻儿。”
“霞，吾虽知你已去杭州，但吾一生之爱是你，心中正妻亦是你，红尘之中还能牵挂，如今生死两隔，情缘将断，望能忘记吾，好好生活，莫要亏待自己。”
“吾之财产，余店铺二家，水田廿亩，大洋未知，尽数归给吾儿柳铎。”
“即将去也，十分难舍。”
“惜别。”
还未看完，柳湘就已泪流满面，仿佛又见到了永别的大哥。
四小姐回门宴到了，全府上下又一顿折腾。开席时，不仅有柳家的人，连吴家的人都来了一大半。只有水馨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瘦了好多，不哭不笑，几乎与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又被人津津乐道的是杨家姐妹。杨柳身高中等，瘦瘦的，面相有点薄，眉细细长长的，眼睛也是丹凤眼，像极了古画上的美女，气质很优雅，有一种淡淡的忧郁清冷的感觉，穿着长袍像一棵小树似的，盘着爱斯髻，穿着倒大袖的石青的袄子，米白裤子，平底皮鞋，腰上扎着金黄色丝巾，只要一壶茶，一本小说，就能在窗边坐一天，柳家的妇女们一边笑话她，一边羡慕她。而杨青青脸圆圆的，个子身材都比一般“大家闺秀”壮些，头发烫得像外国人一样，穿着外国佬的蕾丝连衣裙一天到晚闲不住，不是去摊上看“禁书”了，就是去隔壁师范中学跟男生一起旁听了，见到男生也不脸红，大大咧咧的，怕是难嫁出去，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了。
“吴总督，为了办这次宴席，老朽可是花了价钱，从BJ请来的京剧班子，来，您看看戏单。”
“好呀，吴某从来最爱看戏，也懂戏。”
“不好了，老太爷，戏班子临时反悔，把钱退回了，就送了两个胡琴来，说让我们自便。”
“可恶，就没别的方法了吗？”柳夏一脸震怒。
“戏班子可是四叔找的，这下出了问题，可怎么办呢？”柳清磕着瓜子，愁容满面，看向柳竺。
“二哥，别说了，总不能把人绑过来吧？”水馨终于说了一句话，随后又补充，“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有办法，就看吴总督点哪出戏了。”柳竺说着就往戏台后走。
“不用了，随便唱点儿就行了。”
锣鼓一响，开戏了。只见台上踱步走来了一个青衣，穿着小衣衫。柳湘第一个反应过来：“是柳竺，他怎么还有这般能力。”宾客也都纷纷松了口气，只有来九娘母子和老太爷脸上不悦。
台上柳竺曼妙的身姿，吸引了宾客的所有注意，清丽的唱腔，使人如痴如醉。“六月飞雪千古冤，血溅白绫三年旱，何时借得屠龙剑，斩尽不平天地宽。”柳湘听到这一句，突然站起来，盯着柳竺的眼睛，刹时间，他只感觉看到了一双狼的眼睛，凶光仿佛要把他吞噬了。一下，又是少妇妩媚凄惨的眼睛。柳湘只觉心惊，腿一软，又坐下了。
“好！”满院揪着心的宾客，听到吴总督的一声叫好，才纷纷迎合着鼓起掌来。
宴散了，时间很紧，柳湘都没有和水馨说上一句话，只见她身边的老嬷，用鸡爪子一样的手，拉着水馨白嫩的胳膊肘，把她挤上了车。再一看身边的青青，早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一旁的亭子里。“大少爷，我求求你了，别跟着我了，等我忙完了。”蒿仔一边极力甩开如旭，一边说。
“行行行，你就告诉我，我娘这两天忙什么呢？”
蒿仔心里一震：“聊给你娶媳妇的事。”
如旭一皱眉头：“怎么行，她选的，我又看不上。”
蒿仔眼里闪了一丝光，急匆匆将食盒送到厨房，在身上拍了拍手：“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
如旭愣住了，盯着蒿仔的脸：“我嘛，想要……”看见蒿仔红着脸笑了一下，又突然反应过来，“死丫头，什么时候学这么鬼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说着捂着脸，跳着脚，跑开了。
“哎，你给我回来！”
“妹妹，你这会儿想这事，会不会早了点？”柳竹音帮妹妹柳竹安倒了杯茶，“如旭才十七岁，还没上完学呢。”
“没上完学，哼，没上完学，要不给他找个老婆，他就放不下了，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来。我还急着抱孙子呢。”虽说姐妹俩是双胞胎，但竹安明显比竹音苍白些。
“还是别了吧，毕竟早婚不好，咱家也是，你看四弟弟，不就是过了二十岁才娶的吗？”
“有什么不好，大哥十六七岁的样子就娶了，澜儿也是，十二岁就成婚了。由着他，什么都由着他。你也是，就听上你那个当中学教员的男人的，也不说帮雪蕙找一个，就由她和杨家的那个野丫头混。”
竹音笑了笑，没说什么。
“四叔爷，您要找的人来了。”
“叫他进来。”柳竺还是平静地扭过头，满脸冷若冰霜，只是眼角能感到一丝欲望。门外进来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高个子，很瘦，关节突出，让他感觉他长的像棵枯树。脸上神色张皇。“你就是张杨？”
“是，四叔爷……”
“听说你最近生意不好，还亏损了不少钱？”
张杨脸色一变：“是……是，小的瞒不过四叔爷，这两天的确困难些。”
柳竺微微一笑：“我可以帮你，借你十块大洋。零点五倍利，不过……”
“不过什么？”张杨脸上露出了急切与微笑。
柳竺冷笑了笑，绕到桌前，将身体向前探去，嘴停留在张杨的耳朵边，压下声音，轻轻地说：“我要一只……你的眼睛。”
张杨一震悚，吓得连连后退：“不是，四叔爷，您怎么还玩这一套，快…快别开玩笑了。”
“怎么，你不想要钱了？”柳竺将身体后靠在办公桌上，“我可是听说，你老婆死了，现在你还带着一个十一岁的女儿，如果再没有进款了，就只能上街乞讨去了吧！”柳竺喉结上下动了动：“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的眼睛吗？”随后，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
盐城贾氏书院。
“别跑，你个小龟孙子。”一群十二三岁的男生一起在盐缸前扑倒了一个和他们相仿年龄的瘦瘦小小的小男孩。
带头的高瘦男生首先将脚踩在小男孩头上：“呦吼，柳竺，你小子现在胆儿肥了，连保护费也不交了，说，是不是想死？”
“你……你们滚开！”
“滚开，哼，我们凭什么要听你这个狗杂种的？”
柳竺将头扭了扭，强装出一幅骄傲的样子：“因为我爹是盐城首富，他有钱有势，随便你们作死。”
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几个男生的嘲笑。尤其是张杨，更用力地踩了下去：“你，还配说自己是柳夏的儿子？拜托了，你娘是什么角色，你也不是不清楚，估计你还是个狗杂种。连你爹都看不上你，我们还会怕你？来，自己说，我-是-狗-杂-种！”
“你……你们才是狗杂种！”
“哎，还敢骂人了哦？给我打，往死里打！”顿时，一顿拳脚就往柳竺身上猛攻，小脸上顿时一片青一片紫的。
“娄涛，救救我！”
柳竺抬头望去，躲在树后的小黄身影一下就闪开了。再抬着眼，看到的是张杨嘲笑和不屑的眼神，像一把匕首，穿透了柳竺的心脏，一阵一阵的痛，想逃，逃不开。
柳竺紧紧盯着那双恭毕恭敬的眼睛：“因为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现在的眼睛。”
“这……”张杨拉了拉自己的旧袍子，摸摸自己的肚子，一咬牙，抓起柳竺桌子上的匕首，向左眼里刺去。
“啊！”一声哀嚎，张杨倒在地上，捂着脸翻来覆去地打滚。
柳竺微微一笑，从桌兜里掏出十一块大洋，摔在地上：“钱借你了，多出来的一块，自己去医院治治伤。”随后，地板上留了一串红脚印。
“柳家长子澜书：”
“父亲，母亲，儿不孝，病情加重，无法隐瞒，大去将至，难以尽孝，深感愧疚。儿实不规，不听教导，后悔不已，望二老莫要悲戚。”
“三弟，学业可有成？闻汝马上毕业，兄无法见证，实在遗憾。念兄长如父，十分难舍。兄不出息，莫要学习。望听父母之命，侍奉尽孝，毕业之后，悬壶济世，成家立业，兄亦无憾。”
“淑贤，夫妻一场，未能相敬如宾，并非全无感情。愿吾去后，莫要改嫁，替吾侍奉长辈。”
“多多，金秀，爹无能，不能教导有方，实是在遗。多多要好好读书，需得勤奋。金秀要懂事，学习女红女德，嫁得金龟婿。”
“娄涛，兄弟一场，望贤弟默念吾错，保我妻儿。”
“霞，吾虽知你已去杭州，但吾一生之爱是你，心中正妻亦是你，红尘之中还能牵挂，如今生死两隔，情缘将断，望能忘记吾，好好生活，莫要亏待自己。”
“吾之财产，余店铺二家，水田廿亩，大洋未知，尽数归给吾儿柳铎。”
“即将去也，十分难舍。”
“惜别。”
还未看完，柳湘就已泪流满面，仿佛又见到了永别的大哥。
四小姐回门宴到了，全府上下又一顿折腾。开席时，不仅有柳家的人，连吴家的人都来了一大半。只有水馨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瘦了好多，不哭不笑，几乎与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又被人津津乐道的是杨家姐妹。杨柳身高中等，瘦瘦的，面相有点薄，眉细细长长的，眼睛也是丹凤眼，像极了古画上的美女，气质很优雅，有一种淡淡的忧郁清冷的感觉，穿着长袍像一棵小树似的，盘着爱斯髻，穿着倒大袖的石青的袄子，米白裤子，平底皮鞋，腰上扎着金黄色丝巾，只要一壶茶，一本小说，就能在窗边坐一天，柳家的妇女们一边笑话她，一边羡慕她。而杨青青脸圆圆的，个子身材都比一般“大家闺秀”壮些，头发烫得像外国人一样，穿着外国佬的蕾丝连衣裙一天到晚闲不住，不是去摊上看“禁书”了，就是去隔壁师范中学跟男生一起旁听了，见到男生也不脸红，大大咧咧的，怕是难嫁出去，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了。
“吴总督，为了办这次宴席，老朽可是花了价钱，从BJ请来的京剧班子，来，您看看戏单。”
“好呀，吴某从来最爱看戏，也懂戏。”
“不好了，老太爷，戏班子临时反悔，把钱退回了，就送了两个胡琴来，说让我们自便。”
“可恶，就没别的方法了吗？”柳夏一脸震怒。
“戏班子可是四叔找的，这下出了问题，可怎么办呢？”柳清磕着瓜子，愁容满面，看向柳竺。
“二哥，别说了，总不能把人绑过来吧？”水馨终于说了一句话，随后又补充，“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有办法，就看吴总督点哪出戏了。”柳竺说着就往戏台后走。
“不用了，随便唱点儿就行了。”
锣鼓一响，开戏了。只见台上踱步走来了一个青衣，穿着小衣衫。柳湘第一个反应过来：“是柳竺，他怎么还有这般能力。”宾客也都纷纷松了口气，只有来九娘母子和老太爷脸上不悦。
台上柳竺曼妙的身姿，吸引了宾客的所有注意，清丽的唱腔，使人如痴如醉。“六月飞雪千古冤，血溅白绫三年旱，何时借得屠龙剑，斩尽不平天地宽。”柳湘听到这一句，突然站起来，盯着柳竺的眼睛，刹时间，他只感觉看到了一双狼的眼睛，凶光仿佛要把他吞噬了。一下，又是少妇妩媚凄惨的眼睛。柳湘只觉心惊，腿一软，又坐下了。
“好！”满院揪着心的宾客，听到吴总督的一声叫好，才纷纷迎合着鼓起掌来。
宴散了，时间很紧，柳湘都没有和水馨说上一句话，只见她身边的老嬷，用鸡爪子一样的手，拉着水馨白嫩的胳膊肘，把她挤上了车。再一看身边的青青，早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一旁的亭子里。“大少爷，我求求你了，别跟着我了，等我忙完了。”蒿仔一边极力甩开如旭，一边说。
“行行行，你就告诉我，我娘这两天忙什么呢？”
蒿仔心里一震：“聊给你娶媳妇的事。”
如旭一皱眉头：“怎么行，她选的，我又看不上。”
蒿仔眼里闪了一丝光，急匆匆将食盒送到厨房，在身上拍了拍手：“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
如旭愣住了，盯着蒿仔的脸：“我嘛，想要……”看见蒿仔红着脸笑了一下，又突然反应过来，“死丫头，什么时候学这么鬼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说着捂着脸，跳着脚，跑开了。
“哎，你给我回来！”
“妹妹，你这会儿想这事，会不会早了点？”柳竹音帮妹妹柳竹安倒了杯茶，“如旭才十七岁，还没上完学呢。”
“没上完学，哼，没上完学，要不给他找个老婆，他就放不下了，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来。我还急着抱孙子呢。”虽说姐妹俩是双胞胎，但竹安明显比竹音苍白些。
“还是别了吧，毕竟早婚不好，咱家也是，你看四弟弟，不就是过了二十岁才娶的吗？”
“有什么不好，大哥十六七岁的样子就娶了，澜儿也是，十二岁就成婚了。由着他，什么都由着他。你也是，就听上你那个当中学教员的男人的，也不说帮雪蕙找一个，就由她和杨家的那个野丫头混。”
竹音笑了笑，没说什么。
“四叔爷，您要找的人来了。”
“叫他进来。”柳竺还是平静地扭过头，满脸冷若冰霜，只是眼角能感到一丝欲望。门外进来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高个子，很瘦，关节突出，让他感觉他长的像棵枯树。脸上神色张皇。“你就是张杨？”
“是，四叔爷……”
“听说你最近生意不好，还亏损了不少钱？”
张杨脸色一变：“是……是，小的瞒不过四叔爷，这两天的确困难些。”
柳竺微微一笑：“我可以帮你，借你十块大洋。零点五倍利，不过……”
“不过什么？”张杨脸上露出了急切与微笑。
柳竺冷笑了笑，绕到桌前，将身体向前探去，嘴停留在张杨的耳朵边，压下声音，轻轻地说：“我要一只……你的眼睛。”
张杨一震悚，吓得连连后退：“不是，四叔爷，您怎么还玩这一套，快…快别开玩笑了。”
“怎么，你不想要钱了？”柳竺将身体后靠在办公桌上，“我可是听说，你老婆死了，现在你还带着一个十一岁的女儿，如果再没有进款了，就只能上街乞讨去了吧！”柳竺喉结上下动了动：“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的眼睛吗？”随后，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
盐城贾氏书院。
“别跑，你个小龟孙子。”一群十二三岁的男生一起在盐缸前扑倒了一个和他们相仿年龄的瘦瘦小小的小男孩。
带头的高瘦男生首先将脚踩在小男孩头上：“呦吼，柳竺，你小子现在胆儿肥了，连保护费也不交了，说，是不是想死？”
“你……你们滚开！”
“滚开，哼，我们凭什么要听你这个狗杂种的？”
柳竺将头扭了扭，强装出一幅骄傲的样子：“因为我爹是盐城首富，他有钱有势，随便你们作死。”
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几个男生的嘲笑。尤其是张杨，更用力地踩了下去：“你，还配说自己是柳夏的儿子？拜托了，你娘是什么角色，你也不是不清楚，估计你还是个狗杂种。连你爹都看不上你，我们还会怕你？来，自己说，我-是-狗-杂-种！”
“你……你们才是狗杂种！”
“哎，还敢骂人了哦？给我打，往死里打！”顿时，一顿拳脚就往柳竺身上猛攻，小脸上顿时一片青一片紫的。
“娄涛，救救我！”
柳竺抬头望去，躲在树后的小黄身影一下就闪开了。再抬着眼，看到的是张杨嘲笑和不屑的眼神，像一把匕首，穿透了柳竺的心脏，一阵一阵的痛，想逃，逃不开。
柳竺紧紧盯着那双恭毕恭敬的眼睛：“因为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现在的眼睛。”
“这……”张杨拉了拉自己的旧袍子，摸摸自己的肚子，一咬牙，抓起柳竺桌子上的匕首，向左眼里刺去。
“啊！”一声哀嚎，张杨倒在地上，捂着脸翻来覆去地打滚。
柳竺微微一笑，从桌兜里掏出十一块大洋，摔在地上：“钱借你了，多出来的一块，自己去医院治治伤。”随后，地板上留了一串红脚印。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