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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第二章 故事之中的故事

    00

    我的名字是杰摩·格兰,是西境的一名巫师。虽说是巫师,但我对魔法之类的并没有太多兴趣,完全是迫于所谓职责才继承了家业。除了我的祖先塞纳·格兰外,家族的其他人都是乏味刻板的巫师出身。塞纳曾是一位冒险者,并在年轻时完成了跨越整座塞尔维娜大陆的壮举。他是我心中的英雄,是最伟大的冒险者。我的梦想就是同他一般走出这片广阔的故土,去看壮阔的景色。可惜,我不得不待在故乡,守护着我的母国,成为现实的奴隶。因此闲暇之余收集阅读世界各地的冒险故事便成了我最大的爱好和消遣。有一天,我偶尔在老家已残破歪斜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本被压在最下面的、破破烂烂的日记。它属于我的祖先塞纳·格兰。它的年代太过久远,纸页都已皱缩泛黄,有些地方受了潮,有些地方被蛀虫啃食,字迹模糊不清。但我还是带着惊喜和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的阅读起了其中的一章。

    这一章似乎讲述的是塞纳他们旅途结束之时的一小段朋友间的日常。

    01

    肆虐北方的酷寒的冬季已经过去了,天气正在回暖。于是塞纳·格兰一行人便告别了他们叨扰已久的布兰肯边城。踏上了回乡的旅途,塞纳的心情伴随着天气的变化而逐渐变得愉快起来,有时走在荒芜安静的森林里,还能隐约听见河流解冻的清脆的响声。

    向北一直走到布兰肯国,再往前走便是从前被恶魔占据的恶质的黑色的大地,传说在将近一百年前,隶属于布兰肯的一位骑士曾凭借一己之力,将盘踞在这块土地上的恶魔扫荡干净,从而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国土。只是这片土地的大部分仍然寸草不生、荒无人烟,还保持着恶魔存在时的一切荒凉和神秘。问及布兰肯的人民,得到的答案是这片土地太过辽阔,潜藏着恶魔离去时留下的种子,因此需要慢慢的、细致的让它重新焕发生机,切不可操之过急。他们说的没错,已经重新为布兰肯所用的土地处处是起伏的麦田、清澈的河流和湖泊。在冬日,那湖泊闪亮的像落在黄土中的青色宝石。布兰肯的国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开垦了广阔的荒土,挖掘湖泊和河流,用于浇灌绿油油的农田。塞纳·格兰和自己的旅伴们商量过后,都一致决定不去仍旧荒凉的更北方探险了,他们已经见识了足够多的风景,决定就此打道回府。毕竟从北部回到他阔别已久的温暖的南国故乡,还需要走很漫长的时间。

    塞纳的旅伴有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名为达尼洛·利维安。他们的家乡在母国和南潮之国的战争中被可悲的牺牲了。南潮的龙骑士烧光了他们相邻的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子。因此塞纳哈达尼洛从小便成了孤儿,是踉踉跄跄、相依为命长大的。达尼洛对他来说如亲兄弟一般。如果不是达尼洛的支持,塞纳无法下定背井离乡、进行横跨大陆的冒险的决心。同样的,若没有达尼洛的陪伴,塞纳也无法将这件他想象中的事业付诸实现。达尼洛的存在,对他而言胜过世间的一切珍宝。

    至于另一个人,亚诺。他的前半生与塞纳二人毫无关系,他们素不相识,仅仅因为都是旅行者而凑在了一起。亚诺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有着精湛的剑技、清晰的头脑和准确地判断,不知为何还让人感到疏离和傲慢。他似乎会一些魔法,并懂得如何运用这些力量让自己脱离险境。亚诺不止一次的救过塞纳二人的性命,因此对于塞纳来说,亚诺也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亲人。唯一的遗憾是亚诺毋庸置疑的是个乖僻的人,他沉默寡言,很少主动开口说话。无论一路上塞纳二人如何央求追问。他都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

    当他们仨人走到布兰肯南边森林的尽头,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安黛霍兰的边境那座高耸入云的监视塔了。在踏上安黛霍兰的国土之前,塞纳一行人在森林里停留了一夜,整理自己的食物和装备,计算需要从安黛霍兰购买的必需品,安黛霍兰不是一个特别欢迎入境冒险者的国度,因此他们想要尽快经过,不做过多的停留。正在塞纳和达尼洛终于整理完毕,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亚诺突然作出了一个出乎他们二人意料的决定。他决定要继续向北,穿越传说中由海神统治的舟骸之海,去寻找极北地区的冻土帝国。

    也就是说,他们无可奈何的要分别了。

    塞纳他们点燃了篝火,劈啪作响的火焰映的他们三人的脸也晃晃悠悠的明亮着,他们三人谁也没有说话。亚诺似乎觉得自己讲一下将来的打算就够了。并没有额外情感方面的说明。塞纳和达尼洛倒是有很多话想说。但他们并没有理由和权力阻止亚诺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尽管他们心里十分不舍。在这种古怪而尴尬的气氛中,达尼洛突然想到了一个奇妙的点子。他提议说既然分别将至,他们可以一人讲述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或是故事,留给同伴做个念想。不愧是达尼洛,缓解气氛的才能超一流。塞纳欣然同意。而令他和达尼洛感到意外和惊喜的是,亚诺虽犹豫了一下,但最终答应了。于是由塞纳起头,和达尼洛分别讲述了小时候的两件趣事亦或者秘密,比如把贵族老爷家的黑心管家推倒在马粪里、塞纳偷吃了达尼洛的面包之类的往事。追忆起那段无法挽回的旧时,塞纳和达尼洛都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然而轮到亚诺时,气氛却不知为何变得沉闷了。

    亚诺思考了一会,终于开口,为他们描述了一段属于他自己的时光。

    02

    布兰肯是一个伟大、美丽而命途多舛的国家。在塞尔维娜因为海洋的陨落,而从那深暗的海底渊薮中出现并成为大陆时,布兰肯就作为国家存在于塞尔维娜之上。那时的塞尔维娜被雷电、暴雨和魔兽支配着,动辄就向生活在此的人类展现神明遗留在这个陆地上的愤怒。那些因为故乡的战乱而无家可归的、流浪而饥饿的人们只好日复一日的向天空和大地祈祷。请求得到一个慈悲的安身之所。就在这样的时代,布兰肯的第一任君主,斯宾塞斯·尤利西斯,他无法任凭无辜而弱小的生命被肆虐和侵害。于是他凭借着自己的勇气、仁慈和高贵,取得了神明的信任。他和司掌力量的女神达成了协议,用从女神那里得到的力量驱赶了盘踞在北部的魔兽,推平了崎岖险峻的高峰,填满了深不见底的沟壑。他开辟了布兰肯的疆土,建立了这样一个富饶而伟大的国度。给生活在北部的人类带来快乐安康的福音。当他做完这一切时,他将王位传给了他年轻的儿子,依照约定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女神。

    女神天生刁蛮而任性。她逐渐对之前的协议内容感到不满足,于是违背协议继续向当时在位的尤利西斯的孙子卡塔多尔·尤利西斯索要贡品。卡塔尔多是一个凡事都愿忍让的人。他怕惹得女神发怒,一心想保住父亲和祖父的成果。于是对女神言听计从,事事都依着女神的意思,为她送去无数的黄金和绸缎,引导布兰肯的人民祝福她,热爱她。尽管女神的要求愈加变本加厉,但卡塔多尔仍旧硬着头皮忍受着。直到有一天,女神对卡塔多尔说,想要一颗新生儿温热的、尚在跳动的心脏。

    温和怯懦的卡塔多尔,一生都对女神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但听到女神如此要求时,他第一次发了火。

    “这不可能。”卡塔多尔对女神撂下这样一句话,便起身离开了供奉女神的祭坛。

    女神勃然大怒,她走出自己的神殿,冲进布兰肯都城的王宫里,活活的掏出了国王王后以及他们七岁的儿子的心脏,女神就这样拿着心脏站在鲜血淋漓的殿前,居高临下的目视着布兰肯所有城市和人民,厉声发问。

    “还有谁敢悖逆我的意愿?”

    也不是没有人站出来指责女神的所作所为,众多的布兰肯人民站起来唾弃这位凶蛮残忍的女神,并用眼泪和咆哮悼念他们令人尊敬的皇帝和王后。女神把他们一个不剩的全部杀光了。于是,剩下的布兰肯的人民只好下跪参拜发怒的女神,依照女神的意愿将国王和王后的尸体丢弃在荒野里,烧掉了王宫,并侍奉女神做这个国家的皇帝,以平息女神的怒火。在女神醉心于享受人类奉献给她的畏惧和服从时,没有注意到卡塔多尔的小儿子,因发热而待在内宫治疗的、年仅两岁的二皇子蒙蒂斯·尤利西斯被卡塔多尔的贴身骑士抱出皇宫,由那些弱小而胆怯的人民掩护着,偷偷溜出了这片国土,自此消失不见了。

    “无论如何,请求您能带他回来,将伟大而勇敢的他带回来。”最后负责掩护小蒙蒂斯的老妇人流着泪、颤颤巍巍的对年轻的骑士说。骑士的身后是布兰肯西边境处那一望无际的金色的沙漠。

    骑士闻言深深地凝视着老妇人,他将这张褶皱而黝黑的脸连同布兰肯的一切都嵌印在自己湛蓝色的眼瞳里,然后他抱着小皇子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沙漠深处。

    许多年过去了,在布兰肯的人民逐渐习惯一边互相慰藉着心底的不满和希望度日、一边对冷冰冰的女神像上供参拜的很久之后,一个青年领着一位年长的骑士回到了这个国家,这个名叫蒙蒂斯·卡塔多尔的年轻人学习了来自西境巫师的魔法,并击败了盘踞在西境大陆的魔兽,继承了来自雷霆的狮子、巨兽艾地盟罗的力量。蒙蒂斯·卡塔多尔花费了十年的时间,终于将女神的权能驱逐出了布兰肯,以他去世的父皇卡塔尔多·尤利西斯的名义。

    “从今往后,布兰肯要走属于自己的路。”蒙蒂斯·卡塔多尔对被驱逐的女神宣布道。

    女神自打出生起就备受众神的宠爱,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委屈。女神为此愤怒怨恨的无以复加。她日复一日的带着咒怨徘徊在自己的神殿。用自己的闲暇时间去诅咒这片她也为之努力过的大地。仅仅是诅咒还不够,女神冲进了司掌时间之神的神殿,从那里获取了返回过去的权力,更改了在漫长而充满变数的命运河流中、她唯一有权力更改的过去——她撕毁了同斯宾塞斯·尤利西斯的契约。

    那一刻,所有为斯宾塞斯驱逐的恶魔又回到了他们曾经盘踞的土地。土地裂开,展现出曾被斯宾塞斯填平的那犹如深渊巨口似的沟壑。恶魔们驻留在深渊中,屠杀布兰肯的人民,并用他们的遗骨筑成自己的巢穴。为了让布兰肯的骑士和王储再也无力对抗神的权能。女神在撕毁了契约后,又掏出了被封印在神界阴影处的魔神的心脏,将它投向布兰肯的土地。

    这颗心脏在布兰肯某一寸土地之下默默的跳动着,终于有一天积攒够了自身的能力。于是它攀附在一位温和的、有孕的女性那还未降生的婴儿的身上,汲取来自人类的爱意和温柔,直到作为魔神降生。那第一个成为受害者的婴儿,从出生的那一瞬间起,他那懵懂、混沌的灵魂便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生而为人的不同和疏离。亲人、陌生人、同胞、敌人、乃至整个人类本身,只有他独一无二,无论是力量还是即将面对的境遇。他那幼小而软弱的灵魂为此感到非常悲哀和孤独。人类太过弱小和单纯,他们的力量怎会和魔神相提并论。人类的灵魂那么干净而轻薄,怎会理解他灵魂中镌刻的如此深邃的诅咒和痛苦。他们的生命那么绚烂而短暂,又如何陪伴在拥有漫长生命的他的身边?人类,只不过是他可以随意屠杀的对象,他注定不会有志同道合的友人,也不会有针锋相对的敌人。自己的猎物怎么可能会真正理解自己的心呢?他懵懂的灵魂悲哀而隐秘的一直啜泣。

    布兰肯的人民无法切实的感受到被他们畏惧着的魔神的心。魔神在生前屠戮了众多城市,最后终于耗尽了自身的力量而死。在那人类之躯死后,那颗心脏又重新沉睡,躲在布兰肯的骑士无法找到的渊薮里缓慢的恢复透支的力量,随后再去寻找新的还未降生婴儿。这样循环往复。

    布兰肯竟能在边境魔兽的攻击以及魔神散布的恐惧下苟延残喘几百年,都仰仗于布兰肯的人民以自己短暂生命能磨练出的极限去对抗这些无情的灾祸。直到这一年,连布兰肯的皇室都欲将放弃这片国土、破罐子破摔时,布兰肯的第七代皇子,亚伦迪斯和亚尔兰诺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