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冰火狼烟 » 第八十六章 王屋现颠倒成局,微响动沧海挂帆

第八十六章 王屋现颠倒成局,微响动沧海挂帆

    “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如王者之宫,故名曰王屋也。”

    ------传说王屋山得名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遇到这样一种情况,当你面对别人失利的时候,总会信誓旦旦地说:“如果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做得比他好。”但是当机会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畏惧之心汹涌而至,才发现自己并不会做得比任何人好。

    当石门缓慢打开的时候,耳朵里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而心里却静的像晨光熹微的操场,一个少年一圈接一圈地跑着步,光线和阴影在他脸上变换,那是两个主宰在博弈、在较量。我仿佛感受到了广平彼时的心情,彷徨、兴奋而又渴望。

    门大开,里面既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和我目前的处境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一脚将尚未燃尽的引火木踢进门中,只见旋木冒着火星翻滚了几圈撞到什么东西后便熄灭了,在这短暂的光明征程中地面上明显波光粼粼,这是水渍的标志。

    我的胆量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大,把手电筒拿在手上,包背在身上,迈开步子便向内走去,面前是一架上行的台阶。

    我发誓从未到过这个地方,但就是在踏进这里的一瞬间便仿佛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径直走向台阶顶部的一方高台,那里有一个圆形的凸起——是打开某种机关的钥匙,使劲向下按去,便有哗啦啦的声响。石门在我身后轰隆落下,接着就像是某些东西掉到了某些铜盘里,接二连三碰击不停,同时高悬头顶的某些位置突然燃起了火,犹如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势,片刻间这个蒙在神秘面纱中的地方便已灯火通明。

    此刻才是真正震撼的开始。这是一座无与伦比的宫殿,这是一项鬼斧神工的杰作。

    我愣在原地。

    自到济源工作开始,便一直听闻王屋山的传说,皆言山中有王者之宫,却一直无人得见。如今眼前的一幕让我不禁如坠云雾,原来传言诚不欺我。

    目之所及粗略一看足有两三个足球场的大小,高约二十层楼,顶面几**面,地面呈漏斗状,四周高中央低,被纵横十字栈道均分为四。栈道宽约十米,数十根盘龙浮雕石柱分立两侧,柱高十米有余,上置铜盘生有明火,龙首位于靠近柱子底部的位置。此柱看材质应该与石门相同,只是奇怪的是此处亦有明水,却几乎没有什么藻类附着物。栈道两侧临空,依稀可见漏斗状底部有水光,可闻水与岩石的撞击之声。

    正对石门的是一整面巨大的浮雕,上面刻满了倒立的小人,皆执利器兵刃,像是一场战役,不过由于都是倒像,一时不知其中之意。横向栈道的尽头是两尊巨大的石像,亦是呈倒立之状,立天顶地。左手一尊乃是一个巨人,身体微倾,双手呈捧握状,手心中是一个等人高的跪坐女子。右手一尊乃是条巨龙,神龙出海,见首不见尾,背部贴地曲身向上,在几乎与巨人双手等高的位置探出头来,看向天上某个位置。我顺着巨龙视线方向看去,隐约间那是一个王座。

    如今只是一眼便顿觉此处玄妙无穷,一切情状皆诡异地呈现出颠倒状,让我心生疑虑。

    我走回石门处,双脚撑于石门翻身倒立,瞬间世界变得不一样了。那一刻,我笃定这绝对是一座倒置的宫殿。

    突然想起了愚公移山的故事:“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莫不是那夸娥氏将王屋山放反了?

    我无暇顾及这颠倒的成因,坚定地走上栈道。

    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真相:我与这里的一切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是为什么林广平会将线索留给自己,而自己又恰巧可以打开那扇石门。而我背上的疤痕又是什么?难道真的存在命中注定?

    我的脑海中如一团迷雾,急需一束阳光洒进来,驱散所有不解,照亮一切真相。

    来到十字栈道中央回首看去,就在石门的正上方岩壁上亦是一幅巨型浮雕,倒着看去,人群连绵向着绵延群山而去,像是一场迁徙,或是一场逃亡,只是看众人之神情,极有可能是后者。结合对面的浮雕来看,如今的报刊媒体定会用用“战争残酷,万千人民流离失所”作为标题来形容。

    盘桓良久,再无收获,只是看那高处似乎颇多陈设,更具探查价值。而且如果倒置宫殿的推测是对的,我确实应该去到宫殿实际上的地面——也就是如今的屋顶——才对,但几十米的高度,确实力所不逮。

    我一筹莫展,索性寻了个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再次翻开林广平的笔记本,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扉页写着:“世间本无正义的战争,只有正义的参与者,战则乱,乱则流离,正义者胜出是相对美好的结果。高尚如武王伐纣,牧野一战,尚且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何其哀哉。”现在读来,已非曾经在愚公洗浴中心时的心态,仿佛进入了这里,我便进入历史洪流,去往那一个血流漂杵的冷兵器时代的战场。

    牧野之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历史书上称之为牧野之战,以少胜多的典范。浮雕上所描述的难不成就是这场战役?

    我心存疑虑,继续翻下去,某一页中“颠倒局”三个字吸引了我的目光。之前浏览时没太注意,如今身在颠倒局,欲解其中意,方觉此页的奥妙。

    林广平写道:“颠倒局,不可寻常视之,上即是下,开即是合,甚至生即是死,如此推演,或解其意。”

    言简意赅,再无赘言。

    如此说来,林广平就算没有到达这里,或许已经通过其他渠道获知了颠倒局的含义,想必此言不虚。按照字面意思,我若要到登顶,便是要遁地而去,岂不是更是难若登天?至于生死相左,谁又敢轻易尝试。

    当我的精力集中到颠倒二字之上,脑海中瞬间被诸多反义词所充斥,这些学前班里便耳熟能详的内容如决堤洪流汹涌而至:正反、前后、高低、进退……甚至我都可以听到澎湃的水声如在耳侧,如此清晰,然而却没有一个词能解决我目前的困局。

    几乎放弃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脚下已是暗流涌动,原来刚才听到的是真正的水声。漏斗型的地面几乎已被水淹没,而水势还在上涨,接着便漫过十字栈道,涌上我的脚背。就在我惊慌失措,向来时的石门奔去的时候,水的涨势停止了。

    我像是被人喊了“木头人不许动”,定在原地,定格在一个慌乱的瞬间,眼观四象,耳听八方。足足一刻钟,我方才松了一口气,我确定水位是在回落,虽然很缓慢,但细细观察肉眼可见。那么问题来了,涨势汹涌,退势绵柔,何故?这么多年的施工员也不是白当的,此刻我的聪明才智发挥的淋漓尽致,突然头脑中闪现出“止回阀”三个字,莫不是几千年前的老祖宗就已经创造出了“特斯拉阀”?这并非不可能,否则无法解释眼前的现象。

    问题又来了:何意?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煞费苦心,只为了能在殿中保存一定时间的水池,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美观那么简单。虽然我不懂风水学,但活水总比死水强,这点道理还是可以想通的,所以也必然不是因为风水的原因。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解开王屋的秘密,需要这汪缘分之水。

    我刚才便一直在想,倘若水能够一直涨到顶,或许我的泳技还可以在我被淹死前支撑我探索到那里些许的秘密。而如今,我只能说:活着真好!

    突然我的想象中灵光乍现,“颠倒局”三个字如一颗炸弹击中了我想象里的空中楼阁,楼阁土崩瓦解,同时一个更为大胆的想象露出了极具吸引力的模样:水下自有乾坤!

    水纳百川,何况一座王屋。既然无法游到顶,那便潜到底又何妨?

    可能我这辈子所有的雷厉风行都用在了这次意外之旅上。我把背包的防水袋紧了紧,义无反顾的跃入水中。要知道在这之前我从未真正潜过水,朋友圈中的三亚是我的向往,却从未成行。唯一的可称为潜水的记忆还要追溯到初中之前,村口那条小河还没有干涸的时候,石桥洞下,三两伙伴,比试着谁憋气时间更久,谁能捞出更深处的石头。

    所以当我跳起的瞬间心中格外激动,但入水的那一刻却心惊胆战。这水中果然有乾坤,而这乾坤极有可能会葬送掉我的性命,因为我发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向水底扯去。

    高中学过的力学定律在这里似乎不适用了,浮力消失了。不,它没有消失,只是方向变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乾坤打了个措手不及,挣扎着吐了几口泡泡,拼命地想要浮出水面换口气,却事与愿违。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与那股相反的力量抗衡,便索性闭上眼睛随波逐流,就像小时候把脸没入水下,随着河流漂浮而下的感觉。

    如此一来,心中仿佛没有那么慌乱了,思想又重新回到了脑海中:倒置的宫殿,广平的笔记。

    颠倒局再次救了我。

    上即是下,浮便是沉,如此而已。

    我睁开双眼,顺着这股邪力的方向加速游去。一路诸多光影闪烁:人群、战乱、摧毁、重建,像是真实的存在,又似乎是缺氧后的幻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梦似幻,突然下一刻仿佛听到水泡破灭的“啵”的一声,我浮出了水面,大口咳嗽喘气。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徒四壁,唯有一门,正中一个水池,我此刻便是从这里破水而出。水池不深,我的脚已经踩到水底,面积亦不大,或有伸展双手两倍之长,摸索着形状为漏斗型,几乎便是适才地面上那个巨大漏斗的微缩版。

    此时的我只能用“习以为常”四字形容。管不了这莫名其妙的移形换影,不去管身上湿淋淋的衣服,我爬出水池,义无反顾地向门口走去,正如我之前坚定地走入这里一样。

    而此时间段内此山中,另外一个人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声响。他将耳朵紧贴在那扇刻着合欢树叶的门上,仔细聆听。

    “秋水,有什么发现?”另一个男人走过来,同样贴耳门上,与对方面对面。

    这个被称为秋水的男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良久方才直起身来。

    “沧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响?嗒嗒嗒,嗒嗒嗒。”

    “好像是有一点,莫不是岩石应力释放形变的声音?”

    “绝不是!倒像是某种机关运转的声音。”

    “机关?你是说这里面还有另外一扇门,有其他人将其打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里流露出惊恐之情,无需言语,彼此心中同时想起一个人来。

    “林广平!”几乎异口同声。

    两人正是郭云帆与李淼,这是林广平再次不翼而飞后,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从首次发现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九个月了。最开始的一个月,大家都饶有兴致地研究石门的开启方式,那像眼睛一样的树叶,那句唯美的文字,被赋予了更多历史以外的凄美的东西。全国知名的学者对石门上刻的那段文字研究再三,莫衷一是,终无结果。曾经一度有人提出采用破凿、绳锯甚至爆破的方式打开石门,却直接被否决掉。毕竟这里面隐藏的很有可能是极其珍贵的历史文物,任何唐突的行动都有可能对其产生灾难性的后果,因为谁都不知道强行破门后会不会有什么自毁装置。在摸索过程中,科考队通过机械装置向上、下、前、后、左、右各个方向施以接近抗压强度的推力,石门均纹丝不动,仿佛这并不是一扇门,而是与这石壁融为一体一般。最终这里被战略性的封闭,直至林广平失踪后才再次解封。

    至于已经打开的洞室石棺中丢失的东西,他们没有从林广平那里得到哪怕一丁点的线索。而林广平自然也未对石门的开启奥秘透露分毫。在他被捕的五个月中,林广平似乎精神失常,失去了所有的记忆,除了吃喝拉撒便只是坐着发呆。郭云帆作为林广平的师兄,也时常前去探望,情形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以至于很多人认为他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

    嗒嗒嗒的声音响过一会后便停下了,沧海秋水再附耳去听时,只剩下万古深山的沉默。

    郭云帆盯着石门上的叶片,再次想起了林广平背上的纹身,这两者是多么相似啊!在专案会上他也曾提出过这个疑问,最终却因为没有更多指向性的证据而被推翻,毕竟谁能相信在华盖峰崩塌出溶洞很多年之前纹下的纹身会与此事有什么关联。

    “或许这真不是巧合,而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力量。”郭云帆心中想着。从前他还鄙视过李淼的玄学,如今也许只有玄学才能解释一切。林广平成为一名严谨的考古工作者以后,可能是为了与学术氛围相匹配,从来没有向人提过纹身的来历,只说是为了友谊。与谁的友谊?

    “沧海,接下来怎么办?”李淼见郭云帆看着石门呆若木鸡,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郭云帆晃了晃脑袋,神情很快恢复平常,一摆手将其他人都召集过来,平静地说道:“如实汇报,提出疑虑,争议搁置,干正事!”

    有人领了命出洞去了,剩下的人与沧海秋水一起再次一寸一寸地摸查这间洞室。尽管他们自认为对此处的一切已是如数家珍,之前将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他们熟悉这里更甚于熟悉他们自己。然而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终究无法认识到这间石室背后的灵魂,这便意味着工作还远远不够。

    “快上来,水来了!”有人在洞室台阶尽头喊道。

    潮涨潮落已成常态,无人惊慌,众人沉着撤离。再次站在石柱形成的回廊之上,看着水波动荡,看着石壁上的文字,郭云帆口中喃喃自语:“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

    “你在念叨些啥?”李淼用胳膊肘怼了一下郭云帆说道。

    “水落而石出,这场水落下,会有什么出来呢?”

    “我们都经历过多少次水涨水落了,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咯!”李淼满脸失落地说道。

    “然晦明变化,四时不同啊!正如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我们亦不能两次进入同一个洞室,每一次水落,下面便是崭新的世界。”郭云帆一番文绉绉的说辞,惊呆了一些初次与他合作的人,但对于李淼来说却是司空见惯。

    “说人话!”李淼道。

    “我觉得有必要留人蹲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