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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少年霍峻

    文聘也是南阳人,跟黄忠是老乡,也非常了解这里的水文。

    汉水暴涨,现在大水已经蔓延到了樊城,要是不抓紧走,只能被袁术瓮中捉鳖了。

    文聘还年轻,他可没有黄忠这种决死的斗志,他只想赶紧逃回襄阳,好跟刘表汇合——只要逃回去了,未来还能跟随刘表一起投降,保住性命不难,可要是留在这,万一死在乱军之中就得不偿失。

    于是,文聘一个眼神递给刘磐,而刘磐也立刻看明白了。

    冲出去!

    夺船,我们先走!

    如果之前黄忠并没有受伤,文聘甚至不敢生出这个念头。

    如果不是黄忠强忍着伤势顶着大雨站了这么久,文聘也不至于一下得手。

    现在黄忠落入汉水之中,文聘立刻长啸一声,刘磐手下众人士气大振,立刻纷纷朝船上冲去。

    “做什么!你们这是做什么!”邓羲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见众人来抢夺渡船,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张开双臂试图阻挡。

    可邓羲哪里是文聘的对手,已经红了眼的文聘根本不给这个老战友面子,竟一把抓住邓羲,直接把他的头按在没过小腿的水中,恶狠狠地道:

    “不想死的,就给我滚!今日我们是逃命,哪有这么多有的没的!船上的人,都给我下来!”

    蔡瑁大怒,指着文聘骂道:

    “文聘,你这小儿,我等一贯对你不薄,你却如此对待我等!我,我定要杀了你,我定要杀了你!”

    不过蔡瑁也只能骂一骂,因为他身边的卫士见黄忠落水,纷纷冲过来抱住蔡瑁,拖着他向樊城的方向跑去,蔡瑁不住地挣扎,大雨不断落在他的脸上,打得他涕泪和雨水混在一起,也只能嚎啕大哭。

    “大哥!大哥啊!你别死,别死啊!”

    刘磐等人将黄忠踢到水中,也着实出了一身冷汗,他们不顾一切上船,将船上的百姓赶下去,这些都是南阳的百姓,都是文聘等人的同乡,可现在是逃跑的时候,同乡算什么?不过只是影响大家逃跑的速度而已。

    南阳的百姓万万不曾料到文聘居然对这样对待自己,他们嚎啕大哭,乞求文聘放过他们,可刘磐文聘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非但不停手,见有人哀求反而更加暴怒地破口大骂:

    “滚开!都给我滚开!一群没用的东西,赶紧给我滚开啊!”文聘扯着嗓子大骂,试图将众人推倒,几个百姓知道要是落入汉水之中怕是要如黄忠一般被大水卷走,赶紧拼命地挣扎着,越来越多的人跟文聘抱在一起,居然将文聘推开。

    文聘大怒,径自拔刀在手,喝道:

    “别给脸不要脸!再不让开,让你们各个血溅当场!”

    众人见文聘拔刀,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慢慢后退,文聘舒了口气,朝水中啐了一口,骂道:

    “早这样不就行了!?”

    见此刻已经无人阻挡,文聘嘿了一声,匆匆招呼手下军士上船,众多军士闹哄哄地站稳,却突然感觉大船传来一阵令人牙酸地吱嘎声,文聘心知不妙,赶紧奔到船边眺望,只见船身居然破开一个大洞,江水涛涛不停地灌入船中!

    “这……是,是何人?”

    他刚说完,突然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随即,一个身穿蓑衣的年轻人兔子一样一跃而起,稳稳落在文聘面前,不等文聘反应过来,那人又伏地一个扫堂腿,重重扫在文聘腿上,文聘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那人拔出一把贴身匕首,用力冲文聘的手掌硬刺下来!

    “啊!”

    饶是文聘反应迅速,在电光火石之间避开,可手掌还是被匕首划破,鲜血直冒。

    那年轻人嘿了一声,朗声道:

    “姓文的,认得乃翁霍峻吗?”

    文聘忍痛连连后退,从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到了几分霍笃的影子,含恨道:

    “你是霍笃的弟弟?”

    “不错,正是乃翁!”

    霍笃的弟弟霍峻,今年十九岁,生在枝江的他天生好水性,且极其坚毅善战,武艺高强。

    之前霍笃奉刘表之命,率军前来支援,可他们部曲只有几百人,因此留在新野看守后路,并没有参与之前的战斗,幸运地没有遭到火攻。

    霍家兄弟熟悉水文,之前水涨的时候已经提前在樊城附近准备渡船,防止遭遇洪水的时候完全没招,没想到正好看见文聘袭击黄忠。

    两人离得太远,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之后文聘居然驱赶百姓,不做人了,那肯定是文聘的不是,于是霍笃带领手下部曲去救援落入水中的黄忠和其他百姓,将阻挡文聘的事情交给了霍峻。

    没错,是霍峻一个人!

    “嘿嘿嘿嘿,人多了我反而不会用,只有我一个,便全无牵挂!

    老子今日非得好好打尔等一顿!让尔等狗贼见识见识我等枝江豪杰的本事!”

    霍笃霍峻兄弟虽然是枝江豪族,可说实在的……嗯,其实也就是小地方的土地主,他们一腔热血来到江北,发现除了蔡瑁黄忠之外根本没人理他们,霍峻早就憋着一肚子的气,这次公私两便,也算是文聘倒霉!

    要是在地上,年轻的霍峻哪是身经百战的文聘对手。

    可之前霍峻已经把船身凿开,文聘等人费了这么大力气登船,现在船在漏水,他们哪有心情跟霍峻这小儿打架,纷纷夺路而逃,文聘偷袭黄忠就是为了抢船,现在船没了,他更是方寸大乱,赶苍蝇一样试图将霍峻赶走。

    可霍峻得理不饶人,哪能让文聘跑了。

    他纵身一跃,手中的匕首朝文聘猛地投过来,文聘赶紧躲闪,霍峻已经大鹏展翅扑上去,二话不说将文聘牢牢抱住,顺势一个翻滚。

    此刻船要沉没,文聘身边的卫士下意识地要来,可犹豫片刻后还是立刻撒腿就跑,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与文聘同死。

    文聘奋力挣脱出来,与霍峻在船上扭打,二人你一拳我一脚,完全不成章法,年轻的霍峻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乡间的王八拳乱斗,虽然脸上连续中了文聘两拳,可他非但不惧,反倒咧嘴露出一丝笑容,一头重重撞在文聘的嘴上。

    “嘿嘿嘿嘿,走,水里走一遭!”

    他抱住文聘,硬是吃了文聘两拳,拖着文聘就往水中蠕动,文聘见船被水淹没已经是定局,他心中终于感觉到了难言的绝望。

    “放,放开我!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落入江中,你也要死!”

    “嘿,老子要你的命!”

    霍峻哈哈一笑,抓住文聘的肩膀翻滚入水中,文聘的水性也不错,落入水中还一只手抓住霍峻,另一只手拼命捶打,奋力想要与霍峻分开。

    可此刻霍笃已经亲自划着小船飘过来,文聘呛了几口水,绝望地道:

    “饶了我,饶了我!”

    霍笃的船上缓缓站起一个全身湿漉漉的老者,霍笃笑吟吟地将船桨递给他,老者毫不犹豫,抄起船桨用力砸下去,文聘避无可避,巨大的船桨不偏不倚狠狠砸在他的脑门上,文聘只来得及发出一阵沉闷的哼声,随即全身脱力。

    他张开双臂,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在飞快离自己远去,渐渐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刘磐已经逃到了岸上,见江中的情景,也顿时浑身发毛。

    他挣扎着向其他的渡船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道:

    “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这个曾经威猛无比的荆州猛士,现在完全变成了丧家之犬,只能拖着腿痛苦地狂奔着,跟随在他身边的也只剩下了沈弥、娄发等寥寥几人。

    跑!

    赶紧跑!

    赶紧跑啊!

    再不跑……

    再不跑就真的没命了啊!

    之前刘磐有抱负的时候还有几分冷静和算计,还知道根据己身做点事情。

    可人一旦丧失斗志,一旦失魂落魄,那他就全然无用,这比断臂还要可怕。

    刘磐夺路而逃,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以前他从没有想过这种词居然可以用来形容自己,可现在他才感觉,这来形容自己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到底哪里还有渡船?

    刘磐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远一点离开这里,一路向西,一路跑到弘农,曹操手下的大将任峻一定会收容他。

    打了这么久,任峻肯定已经听到了消息,以他的睿智,肯定会率军来解救,肯定会的……

    他失魂落魄地跑着,又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远处的樊城的城墙。

    樊城的城墙是那样的破败,雨滴落在上面,溅起一朵朵泥花,风一吹,好像上面慢慢洒下来一层层细小的碎粒,看上去随便踢一脚就能土崩瓦解。

    不久之前刘磐还厌恶这座破城,,可此刻在刘磐眼中又是这样的安宁祥和,充满无穷的安全感。

    他知道自己永远回不去了,现在一条路走到黑,他就只是一个寻常的流民,甚至还是一个断臂的流民。

    恍惚间,刘磐想起很多事情。

    他想起在攸县的时候,他凭借一身武艺得到了黄忠的夸奖,随即以为这天下的豪杰也不过如此,再过几年,自己的武艺更强,杀死这些豪杰就像杀鸡一样容易。

    那时候他每每说起此事,黄忠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恭维,只是口含草标,笑吟吟地看着他,然后眺望着远方,好像在怀念着什么。

    那时候的刘磐单纯以为黄忠只是见不得少年人得志,想要阴阳自己却又不敢。

    现在他终于明白,黄忠只是在怀念自己当年控弦纵马,激战羌胡的岁月,那时无数豪杰血战沙场,黄忠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经历的对手实在各个强的离谱,稍弱一些或者运气稍稍不好的人早就埋骨黄沙。

    刘磐的狂言在黄忠眼里大概就像稚子夸夸其谈,自以为天下尽在自己手中一般根本不值一驳。

    轰隆隆的马蹄声在自己耳边响起,刘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匆匆转头,只见大雨中一片骑兵正疾驰而来。

    这般天气对骑兵的影响很大,可这些骑兵却各个展现了极其高明的骑术,马蹄踏开雨水,劈波斩浪般迅速冲过来。

    刘磐目露惊恐之色,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赶紧冲着来人高声道:

    “别杀我,我是刘磐,能给你们富贵!”

    可出口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把铁戟当空落下,狠狠刺入刘磐的咽喉。

    一刺,一钩,刘磐的身子瞬间软倒,再也没了声息。

    杀死他的骑士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皱着眉头问道:

    “刚才这个人回头喊了啥?”

    “谁知道。”另一个骑士费劲地驻马,“又是雨声又是蹄声,谁能听清,许是在骂你,哈哈应该是,看见你策马过来知道逃不过,还不让人家过过嘴瘾吗?”

    “骂我?狗东西,本来还想抓个活口,你骂我那就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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