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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再遇见魏巡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坏人。我在这个遥远的小城里按部就班的长大,池建军提供给我温暖的生活环境让我从没解读过人心叵测这几个字。

    可长大需要付出各种各样的代价,同样所谓的爱情也是,谁都不能独善其身。

    我并没有回家,而是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走,走累了,便盘坐在一颗老杨树底下乘凉,茂密的树枝偶尔被温热的风吹动,惹得蝉声更加震耳,这座北方小城到处干瘪瘪的毫无生机。

    一直到傍晚六点半,我饿得头晕目胀,心慌不已,找到一家面馆填饱肚子,我狼吞虎咽将一大碗面条吃个精光后,胃里终于感到不那么空虚。

    倪晚晚约我见面的地点依然是melody酒吧,不知她是不是故意,还是巧合,她定在了昨晚与魏巡相见的那个包厢。

    “池小安你来了,快坐。”倪晚晚身穿一袭黑色抹胸连衣裙,妩媚又不失纯真,坐在沙发正中间,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对我打招呼。

    房间亮着所有的灯光,我选择了沙发一处角落坐下,与她不近不远。

    我第一时间看向包厢的房门,那处钛金玻璃闪闪发亮,果真如魏巡所说,透过玻璃可以看得到外面的情况。

    “你有什么事?直说吧。”我开门见山地说。

    她起身将一瓶酒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对我说:“我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

    “我晚上吃撑了,啤酒喝不下。”说完我抓起一把瓜子佯装悠闲的嗑起来。

    倪晚晚见我平静如水,便说:“你姐还在跟我哥来往。”

    关我屁事!

    “她不怕遭天谴吗?”她皱眉说。

    我头也不抬的继续嗑瓜子。

    “你不想解决这件事吗?”倪晚晚语气急切地问。

    “你去找温念秋解决,找我干什么?”我淡淡地说。

    倪晚晚碰了一鼻子灰,她提高声音说:“陈宵林为了你甩我!我是不是可以找你?”

    我朝地上吐了一口瓜子皮上,大声说:“我正式的提醒你,我对陈宵林没有一点点超出男女之间的想法,我也一点点都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呢?”倪晚晚对我狡黠地笑着:“魏巡吗?”

    我感觉我的呼吸突然慢了半拍。

    “你知道魏巡已经走了吗?还有,你知道他最后一个人见的是谁吗?”倪晚晚扬眉得意地看着我,她见我如此反应越发嘚瑟起来。

    我警惕地瞪住她。

    “你连魏巡是谁?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来晚江镇?或者他有什么故事,都不知道吧?”倪晚晚用胜利者的目光对我微笑着。

    倪晚晚种种骄傲的样子让我气得窝火,我早就想打人了,甚至杀人。

    我扔掉剩下的瓜子,并拍了拍手中瓜子的皮屑,故意对她说:“其实,我现在还真没了兴趣,你独自买醉吧,再见。”

    倪晚晚立即拦住我:“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你不必跟我炫耀这些,爱说不说。”我站起身冷冷地说道。

    “是魏巡让我来找你的。”她提醒我:“如果你现在走出去,可能会后悔。”

    欲擒故纵,效果不错。

    我坐直了身体,深呼一口气:“我给你机会,请说吧。”

    倪晚晚拿出一直录音笔之类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她故作神秘地看着我,她简直太造作太刻意,让我心烦不已,我根本无心理会她是不是魏巡所在意的人,我只想知道魏巡所有秘密的真相。

    “你说不说?我很累了,我想回家睡觉。”我不耐烦地看着她。

    她表演完毕,面带微笑地说:“我和魏巡是在半个月前在体育馆的篮球场认识的,那天我陪我爸和我哥去打球,他休息时坐到我身旁,就那么认识了。”

    我点点头。

    “他说他认识你姐,还说他知道你姐勾引我哥。”倪晚晚说完看了我一眼。

    我继续点头。

    “他说你姐伤害过他,他想替我们家教训一下小三。”她不紧不慢语调非常倒胃口。

    “好,这些不重要,你只需要回答我三个问题,他是谁?他来晚江镇的目的是什么?他有什么秘密?”我迫切地对倪晚晚说。

    “他就是要让温念秋一无所有!痛不欲生!”倪晚晚似乎像感同身受一般大声说道。

    “温念秋根本就不认识魏巡!”我打断她的话。

    “但是温念秋认识魏巡他爸。”倪晚晚像极了炸毛的野猫,语气很是厌恶:“魏巡他爸是你姐念大学的教授,你姐是那位魏教授的情人!”

    “你说什么?”我惊呼一声:“你再说一遍!”

    “温念秋是魏巡他爸的情人!”她重复着。

    “倪晚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屏住呼吸说。

    “房子是魏巡他爸给你姐的,作为情人的好处,她能够顺利出国留学一切手续也都是他爸办理的,他们偷晴了好几年!”倪晚晚瞪大眼睛,渲染着愤怒的情绪:“这就是我忍受不了我哥跟这种下贱恶毒女人往来的理由!”

    更让我震惊地是倪晚晚那句邪恶的声音,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你知道你姐身上背着一条命债吗?”

    我感到极度的口渴,渴到想没入水中才能满足,我拿起酒瓶大口喝起来,使劲儿吞咽几口才舒服一些。

    “谁的命?”我紧张地问。

    “你姐出国之前一个月,魏巡他爸死了,突发心脏病,死在了你姐的宿舍里,你姐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爸的人,当时宿舍只有他们两个,他爸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咽气了。温念秋给警察的笔录上说,魏教授非常看重她,并且一直栽培她,事发当天,她生病了身体不舒服在宿舍睡觉,手机静音,魏教授找不到她,就直接去了她的宿舍给她送一封出国推荐信,俩人交谈中魏教授突发心脏,她打了120。但是魏巡不相信,他说他爸心脏病十几年了,几乎每天都带着药,而你姐的口供是,她没找到魏教授身上的药。”倪晚晚大段大段地讲完,停下来仔细观察我。

    “是,温念秋杀的吗?”我颤声问她,我感到无比无比的震惊,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些信息。

    “不是,法医的最终判定就是死于心脏病。”倪晚晚淡淡地瞄着我,冷笑一声,继续说:“但事实却是,你姐看到魏教授身上的那瓶药了,她扔掉了。”

    我倒吸了一大口凉气,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

    倪晚晚故意用不可捉摸的眼神看着我:“你说,魏巡他爸好端端的怎么会突发心脏病呢?那也太巧了!”

    “温念秋还做了什么?你继续说!”我促使她!

    “因为你姐和魏巡他爸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他爸受到了剧烈的刺激才犯病的,原因就是他爸想要和你姐断了情人关系,可是温念秋想要更多的钱作为补偿。你姐真的蛇蝎心肠,她利用她的美色,换取了前途,还有金钱。可她一丝旧情都不顾,麻木恶毒到了极点,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死亡,也许魏巡他爸当时吃了药依然会去世,也许吃了药会活下来,但是这个唯一救命的机会,被你姐狠毒的夺走了。”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倪晚晚,耳边可以清楚的听见心脏剧烈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每次振动都让我恐惧不已。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我声音艰难地问。

    “前日子我哥他们高中聚会,你姐也去了,我可不相信他们两个不会趁机乱搞!魏巡让我把这个东西偷偷放在我哥公文包侧边口袋里。”倪晚晚拿起了茶几的录音笔,举在我面前晃了晃,继续说:“那晚聚会结束后,他们又单独出去喝酒,你姐喝多了,想起那件事,很痛苦,对我哥说出了实情,还不要脸的让我哥替她隐瞒。”

    “所以,你录到了温念秋亲手承认见死不救的证据,然后交给了魏巡。”我笃定地对她说。

    倪晚晚扬扬得意地点了点头。

    “魏巡是一定要报仇的!你姐害他家破人亡,他也一定要全部还给温念秋,他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我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并在脑海里快速捕捉魏巡曾对我提起温念秋的每一个字,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原来如此,所有的所有都是魏巡早已步下了一场局,他来到晚江镇,每晚坐在下坡小路那边等待,等待一个缺口,一个机会,一个让关于仇恨的棋子都串联在一起的机会,而他只是静坐在审判席上冷眼旁观,支配着所有人的命运。

    “温念秋现在会面临什么后果?”

    “我之前听魏巡的意思,资料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了,他会起诉,要把温念秋送进监狱。”倪晚晚愤慨地说:“这种妖孽贱人就活该被判刑!”

    杀人偿命,血债血偿,没有人能逃过这个真理。

    我和倪晚晚沉默了片刻。

    “池小安,魏巡不会再来晚江镇了,他不会再出现了。”倪晚晚的语气像是在替魏巡给我一个不得不说的交待。

    “他去哪了?”我小声问。

    “我也问了这个问题,但他没有回答我。”倪晚晚努嘴说。

    我恍恍惚惚,迟疑了一下,声音几乎在奢求,又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话,要留给我?”

    “他让你忘了他。”

    我一直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瓦解了。

    我枯坐在那里,听着空调的运作声,忽然记起了初识的那双眼睛,清澈的仿佛六月的河水,却有带着莫名的忧伤,在我面前流过,像是在默默地控诉什么一样,让人心疼。

    我坐了好像有一世长的时间,忽然间明白。

    年华那么长,你我相遇不过短短一瞬,我又何必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