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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迷心难破【风译安】

    【辛丑年,八月廿八-八月廿九】

    一片茂密的林子外圈里,一只猫头鹰正直勾勾望着对面的树。

    那棵树长的与一般的树并没有什么不同,树上也没有它喜欢的老鼠,但一个人正站在树枝上。

    那人正是风译安。

    风译安有些无趣地与猫头鹰大眼瞪小眼的,心中暗想:虞红姬赶时间,而且只一人,定是会骑着锦瑟。

    虽然我比她要迟些出发,但已赶在她前面好些路程了。

    果然花酒月这次已八九成又要输给我了。

    这次让他答应我什么好呢?

    ……

    正当风译安考虑着这些琐事时,远方隐约有马蹄声。

    风译安眼中的倦怠一扫而光,她几个跳跃立在了林子最外的树梢上。

    这下是十成了。

    一只猫头鹰飞到了风译安的肩头,风译安摇响了手中的铃铛。

    一声很轻的铃铛声响起,锦瑟却警觉地竖起了耳朵,随即突然调转方向,向一旁树林奔去。

    马蹄声清晰而至,虞红姬施展轻功紧随而来。

    风译安摸了摸锦瑟的头:“真乖。”

    虞红姬的神色古怪:“你是锦瑟之前的主人?”

    锦瑟是千里良驹,非常有灵性,很通人性,但它也烈性十足,十分难驯服。

    她从没见锦瑟对除了她和惜不成之外的人这么言听计从。

    其实,锦瑟认下她只是一场意外,或者说是缘分。但马场老板曾经说,锦瑟之前与一位来这住了近三个月的小姑娘很是交好。

    风译安望着锦瑟的眼睛,柔声道:“锦瑟的名字就是我取的,当时它还挺小的,刚出生不久。没想到再见它时,是在星辰阁的马厩里。”

    虞红姬冷声道:“那你拦我是想做什么?”。

    风译安望着虞红姬,轻笑一声,道:“打劫。”

    虞红姬未想风译安竟会说出这两个字,当下一噎,然转念一想,便明白风译安所说之言。

    她周身皆是防备:“你当真要管这件事?”

    “没办法,有个人这些日子很是爱管闲事,也很是自以为是。”风译安说完,伸出一只手,“拿来吧。”

    虞红姬冷笑:“好啊,你自己来拿便是。”

    秋夜的风带着有些透骨的凉意,吹动着虞红姬的衣摆,红色的轻纱飘飘摇摇。

    即使在这凄清寂冷的夜色里,虞红姬只静静站在那里,就美的摄人心魂,但若近看便会发觉,她的脸色太过苍白,毫无血色。

    即使纵马而来,虞红姬此时也感到浑身冰冷刺骨。

    风译安看着持刀与自己对峙着的虞红姬,忽然道:“你这把新刀不错,很好看。”

    虞红姬道:“如果你让路,我便把这把刀送你,如何?”

    风译安道:“你把东西给我,我便给你让路,如何?”

    虞红姬不再接话。

    红纱飞舞,虞红姬的身影而至,刀刃透着寒冷的气息劈了过来。

    风译安一侧身,一手抓住了虞红姬的手腕。

    “这招对我无用,你不是试过了吗?”

    她说完便手一松,顺势捏住刀刃背侧,直接将刀夺了过来,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挡住虞红姬攻过来的招式。

    “你武功不如我,封魔索使了也是无用。”

    说完,风译安一挥掌,拉开了与虞红姬的距离。

    两人相望无言。

    虞红姬的手越握越紧,心中一阵苦涩。

    想达成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时,总要付出些代价。

    虞红姬咬碎口中藏着的一颗小药丸,药丸一碎,便迅速融化在口中。她将融化的药丸咽了下去,运转内力催动。

    虞红姬的表情很平淡,很安静,但她的脸色有些异样。

    风译安微微蹙眉。她已感觉到虞红姬周身奇怪的气息波动。

    一旁的锦瑟也感觉到怪异,想要跑到虞红姬身边。

    然风译安挡在了锦瑟前面,她望着锦瑟,柔声道:“别担心,你去躲起来。”

    锦瑟望了望远处的虞红姬,又看了看眼前风译安,低头少顷,终是只不高兴地嘶鸣了几声,然后转身跑进了林子里。

    一只猫头鹰尾随而去。

    此时,虞红姬那张美艳万分的面貌已慢慢变得狰狞无比,她只觉身体仿佛要炸裂一般。

    一道强劲的力量在一声惨叫中爆破而出。

    狂风乍起,席卷着这片地方。

    狂风过后,这片荒郊更加狼狈,野草被连根拔起,杂乱地铺叠,落叶与碎石遍地,几棵邻近的树横腰而断。

    风译安丢掉手中残破的刀,认真理了理袖口。

    虞红姬半跪在地上,红色的衣衫隐有暗色痕迹。

    她咬了咬下唇,封魔索十三式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迅速围向风译安,而她终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嘴角的鲜血格外刺眼。

    天罗地网,生死相缚。

    细密如丝,层层叠叠的光线以势不可当之势包围了风译安。

    光线分外刺眼,虞红姬偏过头去。

    光线迅速收紧,却在快要完全封闭时突然被一股力量阻挡了。

    那层叠的光线中,清晰可见有另一种白光闪过。

    十几道白光一闪而过,隐约有断裂之声传来。

    断裂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只听“砰!”一声,细密的光线炸裂开来,仿佛星空来到了这片荒郊之地,但只一瞬,这里便又陷入了黑夜。

    “这,怎么可能!?”虞红姬一时怔住了,她刚刚只稍稍偏过头去,再转过来时,只看见那一瞬间的炸裂。

    “是啊。”风译安飘落在虞红姬面前问道,“那为什么不可能呢?”

    说着,她伸手点了虞红姬的穴道,虞红姬只觉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真是的,没想到封魔索的反噬已经这么严重了。”风译安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颗透着寒气的药丸喂给了虞红姬。

    随后,只见她两只手分别握住虞红姬的左右手腕处,两股带着不同气息的力量输进虞红姬的身体。

    封魔索十三式暴戾非常,虞红姬被灼伤经脉,此时只觉浑身灼痛,如烈火焚烧。

    风译安的内力至真至纯,柔和非常,她一边为虞红姬梳理未散的暴戾之气,一边以柔和的内力为虞红姬疗伤,伤药也慢慢开始发挥作用。

    昏迷中的虞红姬,只觉全身冰冰凉凉的,所有的灼痛都在慢慢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虞红姬终是清醒了。

    风译安看着虞红姬微微睁开的眼睛,向她摇了摇手中的东西:“谢礼我就收下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虞红姬睁大双眼:“你——”

    她还未说完,风译安已离去。

    虞红姬苦笑着:这路途漫漫,往前不知方向,退后又一无所有,确实只能好自为之。

    一棵树后,锦瑟伸着脖子,偷偷望着虞红姬。

    虞红姬向它招手:“我们回去吧,回星辰阁。”

    *

    风译安与风月逢几乎同时到达了约定的地点,过了一会儿,花酒月带着修远云也赶了过来。

    “你可真慢。”风月逢见花酒月到了,忍不住出声道。

    “修远云怕是遇到心魔了。”花酒月也不在意风月逢的嘲弄,“看来要提前去屠龙寺了。”

    “我可不去屠龙寺,你爹欠我的东西太多,我怕忍不住动手打他。”

    说着,风月逢忽然换了口吻正色道:“我把译儿交给你看着几日,我要去趟流云庄。

    “这噬心蛊可不是那么好玩的东西,怕是扶屠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暂时抑制他的伤势。”

    花酒月很少见风月逢这么正式,忽然莫名觉得感动,刚想说些大气凛然的话时,只听风月逢又道:“你最好收敛一点,小心我杀了你。”

    这一句话将花酒月满心欢喜都变成了碎片,只剩无限惆怅。

    活该自己对风月逢抱有期待。

    风月逢又叮嘱了风译安几句,便飞身而去。

    “爹爹对你也是很好了。”风译安指着路边的马车,安慰道,“起码你不用背着修远云一路施展轻功了。”

    花酒月望向马车,释远和尚正朝着他招手。

    三人安置好修远云,便向着屠龙寺方向出发。一路上只有虫鸣与惊起的鸟兽,伴着飞驰的马车。

    马车驶进一片树林中便慢了下来。林中雾霭渐起,迷迷蒙蒙里让人难以辨别方向。

    “糟了!着了道了!”释远突然嚷道,“不是说没有其他人了吗,怎么还来了一个这么厉害的?”

    迷雾猛然更浓,四人周围均是突然一片空寂,只剩独自一个人。

    然还未等他们各自有所动作,周围环境又变。

    花酒月看到眼前一片火海,一阵阵爆炸声不断充斥他的脑海,他暗道不妙,立即凝神屏气,收敛心神。

    释远只见到一座空的庭院,庭院很寂静,似乎是很多年没人进去了。

    他觉得十分熟悉,缓缓走了进去。

    他刚进庭院,便有一个小孩子从屋里跑了出来,小孩直冲他跑来,却没有撞到他,而是从他的身体穿过。

    在释远看到小孩时便已愣着,只觉那个小孩子的面孔分外面熟,直到小孩从他身体穿过,他才想起那小孩是谁,随之跃进他的脑海的,是一件压在心底很久很久的事。

    这件事不可能忘记,他却突然忘记,尔后又突然清清楚楚如刚经历过般。

    释远猛然感到无限的悲伤涌入自己的胸腔,他连连倒退了几步后跌坐在了地上。清晰的痛楚让释远和尚清醒了许多,他知这是着了心魔,急忙打坐静念清心咒。

    这二人虽暂时被困,但已是无碍,只是一时未脱困境,可本就入了心魔的修远云却是十分糟糕。

    修远云只见漫天的血色,连大地都被染成鲜红,无数的人影在空中漂浮,他不断挥着手试图驱散这些让他感到极度厌恶与恐惧的画面,但怎么也逃脱不了。

    修远云不停地逃,不停地逃……但这里仿佛是循环往复的,再怎么逃,都会回到原点……

    迷雾越来越重,隐约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风译安站在雾中,一动未动,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花酒月和风月逢正站在她的面前。

    “你们怎么在这儿?”

    但她眼前的花酒月只笑笑,风月逢则冷哼一声,却也莫测地笑了笑。

    风译安望着两人,只觉眼前有些恍惚。

    她上前想去抓住花酒月的手,但是她越向前,花酒月似是离她更远了。

    迷迷蒙蒙的黑色,迷离的夜。

    星色不见,月光不潋。

    风译安停住了,她眼前虽迷迷蒙蒙,但心如明镜。

    流光破开雾霭,撞上了兵器。

    人影退去,一群蝙蝠冲了过来。

    风译安眸色一暗,只见她手腕微旋,手指轻挑,旋风卷了叶子,撞散了蝙蝠群。

    她足尖轻点,跃上枝头。她的身影极快,步伐很是轻灵。

    风译安的身影蓦地停在了雾中一个人影面前,随即挥出一股内力。

    那人躲闪不及,硬生生接下了风译安的招数,随后撞在树上。

    只听“咔嚓”几声,那树便拦腰断了,人影也跌在了地上。

    迷雾瞬间消散了不少,花酒月与释远和尚的幻境也消退了,唯有修远云,仍困在自己的噩梦里。

    花酒月迅速点了修远云几处穴道,被痛苦折磨的修远云,似是解脱一般完全昏了过去,而跌在地上的人影被释远和尚给拎了过来。

    “魍魉。”

    花酒月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身形如孩童,但怎么看都是一个老人的怪异之人。

    “少侠真是好眼力。没想到如今武林中居然还有人记得老夫。老夫还以为几十年过去了,旧人早就被忘光了。”

    魍魉的声音尖细刺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这话虽然是对花酒月说的,但他说话时直直盯着风译安:“没想到还有人的心思这么清透明了。”

    花酒月上前一步挡住了魍魉的视线,问道:“魍魉尊者什么时候开始效忠南明皇帝了?”

    魍魉看着花酒月,挪了挪坐的位置,才带着事不关己的口吻道:“少侠所言差矣,那南明皇帝什么的,老夫根本不在乎。”

    魍魉说罢,突然大笑起来,就在他大笑之际,他的身体忽然在白雾中消散了。

    花酒月看着消散的白雾,眼中情绪莫名。

    释远“呦”了一声,四周看了看,便摸了酒葫芦慢悠悠喝酒。

    魍魉的笑音消失后不久,林中的雾便几乎全部散了去,三人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日出的光辉洒进林子,让人突然感觉,安宁与温暖。

    释远和尚忽然大笑起来,道:“人生苦短,行乐至此,不枉此生,交友如此,不枉此生!哈哈!”

    释远和尚这一笑,花酒月也跟着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响彻林中,风译安看着笑容明朗的花酒月,嘴角也止不住挂上了笑容。

    不枉此生,真好!风译安心里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