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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 山,呼唤 第十五章 卷一

    “其实冷丁看一个人体标本特别吓人,我有个同学叫王定好,那天上课,老师拿一个人体骨骼标本,我都有点不敢看,刚一打开来,她就大叫一声倒地下了,扶起来后半天才缓过来,老师一再解释不用怕,学医的都得面对这些,死人一点不可怕。”

    “什么时候能临床实习?”

    “下学期就要实习了。”

    一阵钢琴声传来,俩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客厅,原来是大妹在教二妹弹《摇船歌》,“弹的音还对,调没跑。”之琴来到琴边用手按住三个键,告诉她们指法的运用。

    钟麟拿起织了半截的毛裤,之琴顺手拿过来放在他腰部,比量了一下,“还行,不能瘦,颜色怎么样?”

    “行,你喜欢我就喜欢。”俩人都笑了。

    “你这一路长见识没?都看到什么了,那边比这边还热吧。”

    “南方比我们这热多了,雨下的也多,那边的树木叶子都宽大,我是叫不出名,最叫我感动的是我看见了黄河,车过济南时看见的。在南京又看见了长江,那心情无比激动,真是滚滚长江水,顺流东下,河面宽阔望不到头。到了陈加法家,我才体会到江南水乡的秀美呀,楼庭院落和我们北方大不一样。

    我回来时先从杭州坐的船,顺京杭大运河到了苏州,路过苏州园林,看了几处风景,之后才坐火车回来,很是开心。但使人痛恨的是,到处都有日本鬼子,处处挂着膏药旗,心里总觉受侮。”

    “你真热心,千里迢迢去送同学,真够意思!”

    “应该的。”

    第二天,全家人都帮着打包,姐三个兄弟三个的被褥,及衣包,总共有十多件。奶奶边包边流泪,七个孙儿女,全是她一手带大的,摸着头顶长大的,一下子全离开,实在太想了,这一走这院子就空了,没意思了。

    奶奶控制不住自己竟大哭起来,“都走了,我看谁呀?没有孩子们的影了,再也看不到他们笑啊闹啊,放学上学背着书包,一起出门的样子,再也看不到了。”奶奶坐在沙发里擦眼泪,搂着三弟诉说着。

    之琴的眼泪更是不断溢出,钟麟帮她用绳子捆着行李,爷爷说:“儿女大了,没有老守着爹妈的,早晚都得自立,早晚都得离开,人之常情,女儿得出嫁,儿子得上前线干事业,你要想就去看看,要不他们就常回来看咱们。”

    弟妹们也都大眼看小眼,默不作声,他们也知道,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心里都不是滋味,晚饭吃的饺子,全家人没有以前那么欢快热闹了,心里都不好受。

    之文对周诚说:“小叔,我肯定想你,你一定给我写信。”

    “我肯定常给你们去信,放假时,我会去看你们的。”

    晚饭后,大家把钟麟送到大门口,“大哥再见!姐夫再见!钟麟再见!”弟妹小叔们全都挥手和他告别,“好,再见,再见!”钟麟向他们挥手。

    转身和之琴离开了大门,俩人在拐弯处站住,“这次回来时间太少了,毛裤也没织完,我尽量快织。”

    “不急,别累着了,我有穿的。”

    “我忘了,你哥回来没?”

    “没回来,他去广东工作了,毕业后直接就去了,没到家。”

    “做什么工作?”

    “可能是教书。”

    “干嘛去那么远。”

    “人各有志嘛!”

    “那你将来准备干点啥?”

    “我哥说我数理化都好,应该学点制造业,现在还没想好。”

    “我爸说过你应该再学点工科,应该去国外留学。”

    “我去留学你怎么办?你不想我呀!”俩人都笑了。

    “那我也跟你去。”之琴噘着嘴说道。

    一阵晚风拂过,盛夏的黄昏,多少凉爽了些。“下学期你一实习,时间就更紧了,更见不着你了。”“我放假尽量早回来看你。”

    天渐渐黑了,俩人拉手走了一小段路,“你回去吧,离家太远危险。”说着,他把之琴紧紧地搂在怀里,两颗心贴得更近了。

    “我走了。”望着钟麟远去的背影,之琴还站在那瞅。

    新学期又开始了,之琴从安明回到哈尔滨,天越来越冷了,随着学习的深入,对医学知识的了解越发透彻,从开始的一无所知,到现在初步掌握,她渐渐觉得自己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不愁吃穿的小姑娘了,她已长大成人,将来出了校门,就要把所学知识用上用好,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产科大夫,首先要把理论学好,学扎实,别书到用时方恨少才行。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在本学期最后一个月,他们开始在医院实习,以产科为主,其它科目也要实习过目,老师边讲学生边做笔记。

    整个一学期,又是很紧张地过去了。她和钟麟信中约好,放假后她先到安明的家,看看父母,然后回莫亚再和爷爷奶奶过春节。

    放寒假后,她风尘仆仆,终于回到了安明,见到了父母弟妹们,甚是高兴。大家欢聚一堂,妈妈做了好吃的饭菜,弟妹们团团围坐,问长问短。

    一周以后,眼看快要过年了,大家准备过年的年货。不巧的是,有一天妈妈肚子痛,前两天,她就说肚子疼,以为是吃凉了,喝点热的吧,不行,还疼。第二天仍疼,第三天疼得重了,之琴是学医的,

    她给妈妈按按腹部,妈妈告诉她是右侧疼,觉得不是着凉,而是按时不疼,抬手后就疼。

    她想起老师讲过,宫外孕及阑尾炎的鉴别,最明显的特征是急性阑尾炎,有反跳式疼痛,一按不疼一抬手就疼。

    “那可能是急性阑尾炎,妈你赶紧去医院吧,去晚了有危险。”当即雇个三轮车和大弟俩陪妈妈去了矿冶总院,外科大夫一查,果然是阑尾炎,当即就做了手术。

    大年三十那天,之琴上午照看在医院的妈妈,下午回家和大妹俩准备年夜饭,还得包饺子,总不能因为妈妈不在家,年就不过了,虽然从没做过饭,但也得学着做。

    她想起贵爷包的饺子的样子和大妹俩捏来捏去,总算也包个差不多,弟妹们全都要上手,你包一个,他捏一个,馅儿多了张嘴,馅少了瘪,鼓捣了一下午,总算把饺子包完了,细一看,七扭八歪,有的像小老鼠在睡觉,有的像小兔崽儿在啃草,鹅跳鸭扭,好热闹。不管怎说,馅儿全进了面里边。三十晚上炖的鲤鱼,父母都不在家,大家全都动手,总算把鱼炖熟了。

    他们自从搬到安明,就再也没有好吃好喝了,往年的三十是一年中最高兴最快乐的时候,全家老少热热闹闹吃年夜饭,花生,大枣,糖块瓜子尽情吃。可这个年过的,姐弟几个边吃边哭起来,四弟坐在一边哇哇大叫,直喊要妈妈。之琴也流泪,她不仅想爸妈,更想奶奶爷爷,二奶及小叔们,还有死去的贵爷。

    周允怎么也没想到,在安明的第一个春节,过的竟是这般凄凉,年三十晚上和孩子们分开两处,想起过去,总是和父母们在一起,如今独立谋生确实有些艰难,为了生活也只有面对。

    第二天,大年初一,之琴带着弟妹们吃完饺子,又带上一饭盒,拉着四弟去总院看妈妈。爸爸听她诉说昨日的故事,很是欣慰,孩子们都长大了。

    妈妈出院后,身体还很虚弱,家里的衣食住行都是之琴和大弟大妹来做。买菜发面,搬煤球,洗衣服,样样都得试着来。发玉米面得放多少水能和成团,发酵后用多少水碱来中和,最后再上锅蒸。这些活儿的每一步,都是按妈妈的指教来做的。半个月后,妈妈才能做饭。

    正月十八那天,之琴终于回到了莫亚,和爷爷奶奶叙述家里的概况,奶奶很是挂念儿孙们,不觉流起泪来。爷爷说:“等琴崽儿再放假回来,把你带去看看,你就安心了。”奶奶更哭了。

    晚上奶奶要洗脚,之琴给她把水打来,亲自给奶奶洗,搓了又搓,又反复按摩。然后又给奶奶剪趾甲,手指甲。晚上住在奶奶屋,祖孙俩唠起了将来的婚事,奶奶希望她快毕业,早结婚早生孩子,自己还能见上一辈人。又唠起琴崽儿儿时的故事,给奶奶爷爷挠痒痒,一双小手像小猫爪一样,在后脊梁轻轻地挠,越挠越痒,轻轻软软的一双小手,时不时就给奶奶爷爷挠一遍,特别有意思。

    第二天,之琴去了贾钟麟家,天灰蒙蒙的下着雪片,不大也不小,地上已积了薄薄一层,走起路来,像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她想象着看见他的那一刻,该是多么高兴,他一定会咧嘴笑起来,半年没见面了,不知是胖是瘦,心里真有点着急,越走浑身越热,索性把毛手套脱下来,放进兜里,徒手也不冷,天一丝风也没有,显得很暖和。

    等她来到门口一看,门上一把锁,家没人,等吧。她自言自语站在门口,等了有五分钟,索性顺道往前走,还没走出二十步,“之琴!”

    她一回头,钟麟站在对面一头,“我刚一拐过来,就看见一个人往前走,越看越像你,我认识你的衣服。”

    两人走到面对面,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双目凝视着对方。“半年了。”“半年没见面,你瘦了。”“我感冒了几天才好,你也不胖。”

    钟麟边开门边说:“我妈去前院串门去了,她家生了个小女孩,才两个月,我妈常去看,她特别喜欢小孩。我刚从刘胜家回来,我每次出去都不超过半小时,怕你来扑空,你进屋坐一会儿,我去喊我妈。”

    “我一会儿就走,还要买点东西,你陪我去吧,明晚我就回学校了。”正说着,贾母进屋了。

    “大娘,过年好!”之琴施礼。

    “哎呀!之琴来了,过年好,过年好!你父母都好哇!”

    “还行。”

    “你在这吃饭吧,这就是家呀!别客气。”

    “不吃饭了,我看看就行,明天我就走啦,还要办点别的事。”寒暄了几句。

    “那咱们走吧。”说着俩人出了屋,妈妈送到大门口,俩人手拉手顺道拐上大街,妈妈笑了,一直望着。

    之琴看他穿着黑呢大衣,戴着呢帽子,但脖子显得空,“你脖子冷不,肯定有风。”

    “不冷。”

    “等暑假时,我一定给你织个毛围巾,围上就暖和多了。”

    “我不觉得冷。”

    “可我看着就冷。”

    “前几天我感冒了,躺了两天。”

    “是不受风了,冬天要特别小心。”

    “不是受风。”

    “那是因为什么?”

    “是想你想的。”钟麟看了一眼之琴,抿嘴笑了。

    “真会开玩笑,叫我可不好意思说。”

    “我是真心话,我真希望你明天就毕业,后天就结婚。”之琴真有点脸红了。

    “不好意思啦!问点别的,未来的大夫,请问男人和女人的骨盆长得一样吗?”

    “不一样,女人的耻骨是圆形的,它的作用就是为胎儿娩出。下学期我们就要学解剖学了,还有拉丁文。老师常说,学医学是很累的,当医生要负责,更要认真。”

    “我真希望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出色的医生。”

    “只有努力吧!”

    “我太欣赏你了,你知道不,我很在乎你。”钟麟瞅着她,很正经严肃地说。之琴凝神望着他,心领神会。

    “哎,我教你一句俄语:达斯威达尼亚,再见的意思。”

    “达斯威达尼亚。”

    “完全正确!你记忆力太好了,学什么都能学的很好。”

    “也许吧。”俩人谈了很多。

    过了四道街很快就把要买的绣花线和大眼针买好了,又给奶奶买的毛线,感冒药,还有二斤白糖,俩人这才往回返。出了四道街,稀稀拉拉的雪花仍在下着,地上软绵绵的,俩人踩着方步往回走。

    “我奶奶要绣虎头鞋,鞋面都剪好了,她愿意我早点结婚,能看见重孙子。”

    “和我妈想的一样,这次回来,我妈把绣好的虎头鞋给我看了又看,绣的特别好看,一看就想笑,三根须子朝上,可逗人了。”

    “你看过梅兰芳的戏没?”

    “我还真没看过,我同学有看过的。”

    往前一看到邮局了,钟麟问:“想起什么没?”瞅着之琴。

    “没有。”

    “三年前的夏天?”

    “啊,想起来了。”之琴笑了。

    “我记得最清楚,我进屋你出屋,在门口,咱俩第一次见面,你给我的印象特别深,真是缘分,你往邮筒里扔信,我在屋里,正看你呢,你走后我到窗前,一直看你,我脸皮厚吧。”

    “我就觉得你个子很高,两眼有神咄咄逼人,当时我不好意思再回头,扔完信就走了,但心里嘣嘣乱跳,从那以后,我总觉得心乱。”

    “现在心还乱吗?”

    “看不着时心也乱。”

    俩人边走边唠,眼看就到二道街了,“你别送了,明天早点来,我等你。”俩人分手。

    “别忘了带辣椒酱!”钟麟喊了一句。

    “知道了!”

    第二天,钟麟去了周家,之琴正在装皮箱,奶奶在厨房亲自给炸两瓶酱拿过来,放进拎兜里,衣物都准备停当后,俩人去了客厅。

    两位小叔正在下围棋,“谁赢了?”“我哥。”二小叔周锦说。

    周诚说:“钟麟,咱俩下一盘。”说着便开战。之琴去厨房看奶奶弄饭,大家正在忙包饺子,长波说:“现在吃饭的人少了,我轻巧多了,但没以前热闹了。”

    奶奶说:“琴崽儿,暑假回来再带几个大咧巴,我们都爱吃。”

    “我一定带回来,不会忘的奶奶。”

    说着她回到客厅,爷爷和钟麟又杀起了象棋。

    外面大门响了,爷爷抬头看了看,之琴走到窗前一看是葛小宣和一位小伙子,立刻去开门。

    “小宣来了,快请进,请进!”

    “来看看你。”说着三人进了屋。

    “钟麟你也在?”许培说。

    “哎呀,老同学,你怎么来了?”

    “爷爷过年好!姐夫也在过年好!”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爸看见你下火车了,知道你回来了。”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我要和许培订婚了,下周二办仪式,还得请周爷爷去。”

    “那好我一定去,这是好事儿呀!”几个人落座。

    “真没想到我和钟麟成了亲戚。”

    “同学加亲戚,那是亲上亲呀!”钟麟笑着说,大家都乐了。

    “订完婚啥时结婚?”爷爷问。

    “我爸让我毕了业就完婚。”

    “那也快了呀,一晃就到哇!”爷爷转头问许培:“你和钟麟是同学?”

    “是国高时的同班同学。”

    “我们一块儿毕业的,他体育可好了,跑得快,还会撑杆跳。”

    “啊,我毕业后就去了奉天工厂上班,会些钳工,车工活,前几天招一次火车司机,我有心想去,我爸说,别开那玩意了,张作霖不就是火车给炸死的,有危险,你知小日本什么时候还给你安个炸弹。”“其实中国人早晚得把小日本打跑,现在是天天轰炸重庆,死伤无数,北方的抗联始终和小鬼子斗。现在反日高潮空前,珍珠港事件后,美国对日宣战,现在美军飞机向中国提供军事物资援助,打击日军势力。你看吧,早晚有一天小日本必败!”钟麟说。

    “其实我们都盼这一天,要不是小鬼子,咱家的买卖哪能都倒了,现在就剩这个绸布店了,勉强维持,儿孙们都养不起啦!”周老爷叹息到。

    “小宣来了,在这吃饭吧,我们包饺子,之琴今晚就走。”奶奶进屋说道。

    “不了奶奶,我一会儿就走,还有别的事呢,主要是想看看之琴姐。”小宣说完,大家又谈了一会儿,两人就告辞了。

    夕阳西下,晚饭吃完了,爷爷说:“出门早一点儿走,别等太黑,现在兵荒马乱的,说不上出什么事儿。”

    爷爷雇来的三轮车早已等候在外,此时天还没黑,之琴穿好大衣,奶奶帮着把扣子扣好,又把帽子亲自给她戴上,之琴哭了,搂住奶奶,大声地哭起来,奶奶更是舍不得她走,泪流满面不住地叮嘱,路上要小心,别冻着饿着。钟麟拎着提包,爷爷拎着背包,二奶奶和两个小叔,长波叔孙妈,大家都出来相送,外面是冰天雪地。

    俩人上车坐好后,之琴看着奶奶,挥一下手,“回去吧奶奶,天太冷了,都回去吧!”她最后看着奶奶,车启动了,瘦弱的奶奶,慈祥地站在寒风中,挽着发阄的头发,永远整齐地向后梳着,是那样干净利落,她不停地向他俩挥手......

    “回去吧,奶奶,再见了!”直到车拐了弯儿,之琴真想再看一眼奶奶,可是,再也没了奶奶的身影......

    车站一别,钟麟也很空寂,赤热的情感,热乎乎的交谈,霎时便没了踪影,之后便是半年的离别,漫长的等待,只有在实验室,在课堂上,才能平静下来。

    回到北平后,学习生活照常。有一次去姑姑家,姑姑对他说:“再放暑假,我和你一块儿回去,看看老家,已十来年没去了,你爸上次送你来,已快三年了,趁我还硬实还能走动去一趟。”钟麟听了非常高兴。

    天渐渐暖了,春天一到,北平的风很大,自从开学回来后,他经常咳嗽,总不爱好,脸色苍白,一到午后,面色绯红。父母常嘱咐他,用不着节省,想吃啥就吃啥,身体要保养好才行,他有时也去馆子里吃点可口的鱼呀,肉啊什么的,但自己身体有时不壮实,显得没力气,姑姑知道他爱吃肉,就总给他炖红烧肉,他也不客气,因为姑姑拿他为自己儿子一样。

    每个学期,每到月末,俩人都互诉衷肠,各寄一封信,字里行间透着关心,爱慕体贴之情。信像一根纽带,牵着两人的心,息息相通。近日伙食怎样?吃的饱吗?春天风大,别受寒啦,没事儿一定少出门,我想配个眼镜,眼睛越发近视了,我时常咳嗽,我常想,我们真要结婚,我太希望你给我生一堆孩子。

    一周一周地过去,春天的脚步渐远了,随之又是酷热的夏天了。时值六月,贵爷已去世一周年了。那天,周家为贵爷上坟烧纸,悲愤感叹之乱世殒命。

    一个月后,正值七月初,雨水频多,周家晚餐照常。午夜时分,奶奶感觉肚子不舒服,还有些恶心,喝了点水,也不见好。凌晨三点多钟,天已渐亮,她便开始呕吐,且大便不止,腹痛。天亮后,浑身发冷,爷爷赶紧雇车拉到医院,诊断为痢疾,当即用药。

    两天后,仍不见强,奶奶滴水不进了,不吃也不拉,卧床不起。又过两天,高烧不止,爷爷请来本城名中医“曾小手”,曾大夫把完脉后,开两付方子,然后离开,走出大门后,对爷爷说:“老太太怕是保不住了,脉玄无力,魂魄耗损已尽,你准备后事吧。”

    周老爷立刻差人去邮电局,给周允打电报,又张罗棺木及墓地。第二天未见周允回来,奶奶还能说话,有气无力,面色苍白,只能轻微听到:“周允,周允,儿子......”

    第三天奶奶还有一丝气息,但已不能说话,家人为她已穿好衣服,全家人都盼周允回来。哪知,他去安东出差,第三天才接到株式会社打来的加急电报,知道母亲病危,这才连夜赶回莫亚。坐了一夜火车。

    第二天早上,他终于回到了家,亲朋好友和家人让开一条路,他跑着奔向母親床前,一把抱住母親,“妈!我回来啦!回来了妈......”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老太太,此时,只见她微微睁开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了一眼儿子,然后就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流出,滑落到脸上,不论周允怎么喊,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周家哭声四起,搭建灵棚,和尚念经,吹鼓手,喇叭,唢呐,哀声一片。人人扎着白带子,穿着孝衣,跪倒一片。

    几天后,在老家的坟地上,多了一座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