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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不堪的江湖,唏嘘的传说

    抓住剑身的手微微朝上,血涔涔地往外冒,少年的白袖子浸了血。

    只是,还有一部分逃逸的血顺着剑身流向了朴胜寒的剑柄,朴胜寒不太在意。

    这把剑早就沾上太多的血,染上了太多人的命,开膛破肚、一剑封喉、断人手脚多得连自己都想不清了。

    两人都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姿势,氛围也诡异至极,连跟着到场的小魔女徐云容都发觉事情并不对劲,小丫头宁怀心更不用说,看着手冒着血的江七临心如刀割。

    朴胜寒有些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太明白眼前少年的决定,自己的剑,不是谁都敢接的。

    这把剑朴胜寒每晚都会用吸上一袋烟草的时间打磨,还一定要擦得光亮如镜,他很爱他的剑,不想让他的剑有一点磨损和污渍。

    只是,被眼前少年抓住他的剑的时候,他感觉不亏。

    少年的手很干净纤细,指甲盖弧度完好,而且不会留长一分一毫,倒是手心的老茧有些被剑刺破了。

    朴胜寒看了看白茫茫的天空,雪花飘洒地凄美又干净,胡子拉碴的脸上有些出神,唇有些干燥,倒不如说是涩,喃喃地说着,

    “怎么还没到晚上啊?”

    他想快点到晚上,不是他想抽烟草了,而是想擦剑了,不是因为剑上沾了少年的血,嫌弃。

    而是,他感觉他的剑不如眼前的白衣少年干净,至少剑身照着的少年他看不清,理不顺。

    “前辈,我手握得有些麻了,等下我放手你可别直接砍过来啊。”

    江七临的嗓音很清脆温和,听起来莫名的让人舒服,朴胜寒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迷迷瞪瞪地应了句,

    “嗯,好的。”

    一切又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之中,江七临缓缓地放开了手,只是袖子上的血让他有些不适应,摇了摇手臂。

    只能没办法地卷起来,眼不见,心不乱,然后就等着面前的前辈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江七临。”

    朴胜寒皱了皱眉头,每年春夏秋他都寻访天下,冬又在天衢练剑等人,可是还是没听说过眼前这位少年,就好像凭空产生的。

    可脑子又有些晃了晃,感觉眼前的人很是熟悉。

    接过他剑的人,活着的不多,切磋除外。

    用手接他剑的人,活着的人不多,但都上了岁数。

    看向少年背后的剑,白布紧紧地裹着,一点剑的样貌都没透出来。

    但朴胜寒很兴奋,手上的剑握得更紧了,喉咙疯狂打着颤,眼神有些癫狂,

    “你也是用剑的吧,来和我打一场,什么条件都尽管开。”

    江湖上用剑的人很多,但是很多都技艺不精,还有些被他直接砍了,躲他的人更是不胜枚举。

    江湖传说有很多,但名号里带剑的很少,有他也一直都找不到,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可是,前辈,我的手······”

    江七临把手抬了抬,上面的伤口还在慢慢地冒出血,血滴掉落在了地上,洁白的雪也被染红了一些。

    “而且,杀人不是解药,杀人不能解决问题,放手吧。”

    场面突然又平静了下来,天上有雪鸟疾驰划过,叫声清脆,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泪落地的声音?

    抬起的手洁白如雪,细长骨感又干净,纯洁高雅又朴实,倒更像是女人的手,像他女人的手。

    “铛。”

    朴胜寒手里的剑落在了雪地上,看起来和雪一样白,但又好像缺了什么,不太像了。

    泪是他的,布衣的袖子掩着他的脸,他已经泣不成声了,袖子上大把大把的泪和鼻涕。

    现在的他倒像是个孩子了,正好他故事的开始,也是个孩子;故事的结尾,还是因为孩子。

    。。。。。

    朴胜寒,生于淮河以南的一个小镇上,平平无奇,没有人认为他后来会成为江湖传说。

    和名字里的‘寒’相反,他生活的地方很热,蒲扇都没有的用。

    年少就不顾父母的劝阻反对,势必在江湖里闯出一番名堂,让全镇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特别是卖木扫帚的大娘,看他没出息,对自己的女儿千叮万嘱,生怕被偷了。

    离家闯荡的他第一步并不顺利,手无寸铁,身无长物,只能到一座酒馆里打临工挣钱。

    老板和老板娘看他生得白白净净的,还老实,很是讨喜。

    两人只育有一女,颇想要个男孩,所以真是把他当干儿子照顾,还打算把自己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儿许配给他,亲上加亲。

    女孩看起来清秀不张扬,说话温声细语的,让那时的臭小子睁大眼睛,咽着口水,一脸傻样。

    可他有梦想啊,他要仗剑天涯,行侠仗义,欲与天公试比高!女人只会影响他出剑的速度。

    他攒够了钱,就买了人生中的第一柄长剑,不贵,而且很结实锋利,耐用靠谱,砍碎之后的剑身碎片他都包好,留个念想。

    以后的剑都不如这柄剑划算实在,买的时候他直说好坑,口上嚷嚷着不如我在哪个儿镇上买的第一柄剑,然后被铁匠好说歹说地赶出铺子。

    离开了酒馆,但他也不好意思辜负这一家人,而且还暗生情愫,舍不得,但为梦想得狠下心。

    答应女孩,江湖上,一朝成名天下知,风风光光娶女孩过门,八台轿子娶她都嫌少!

    朴胜寒深知天下第一剑有多难,江湖高手多如牛毛,哪轮得到他说话的份?

    但这孩子不同,能干大事的料,一个人只身闯清风山,战了几天几夜的狼群,狼后来看到他了都得跑!没有商量的余地!

    清风山上夏时炎热,冬时苦寒。

    热,他瀑布下抱着剑,离开几尺距离,单脚点着水中裸露的石头,剑砍着向他溅射过来的瀑布水,身上不能沾到一丝一毫。

    还得忍着热,水多凉快,落点在身上不凉快吗?他这是锻炼心性。

    冷,他山顶盘膝而坐,抱着剑,忍着天上茫茫的雪花,苦练内力不知足,还剑指雪花,雪中提剑起舞,就是个武痴。

    还得耐着寒,狼皮多暖,盖在身上不温暖吗?他这是磨练意志。

    就这样,他下山就败尽天下敌手,惹怒他,斩了,无情的剑,无情的心。

    打输了,他就再找座高山苦修,隐居再练,不信邪,天下谁他打不过?

    他就是这样的江湖传说,不羁而又疯狂,越疯狂,就越引人疯狂!

    江湖上的仇敌疯狂地寻找他,而每次他败了又隐居重新练剑,每座山峰都有他提剑起舞的身影。

    找不到?找你家人不就行了?你断我兄弟一臂,砍我儿女一腿,我也一样,谁都不能少。

    那时他还不是江湖传说,实力越加高深,越感江湖寂寞如雪,无趣,太无趣了,谁还要练这柄破剑啊!

    他回家了,先回自己家那儿,百善孝为先,离家出走该回去领父母的板子,打手背,打屁股都随意,他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

    然而,回到熟悉的镇上,镇上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的,说他扫把星,逆子,就是个垃圾。

    江湖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你们这点嘲讽?

    等我孝敬父母,父母······

    我父母呢?

    木门残破了,里面的锅碗瓢盆都摔倒在了地上,草屋的木梁都快掉地了,一片狼藉。

    问了隔壁关系好的张婶,她红着眼,骂我滚,我求她,拼命地求她告诉我,抓着她的手腕用力,一片青一片紫里说道,

    “你父母早死了,坟在北边的清风山脚上,坟头草每年都是我清的!”

    朴胜寒眼里空洞了,他那时二十来岁,听到这个消息目眦欲裂,急忙追问为什么?

    仇人上门,分外眼红!

    他先去清风山,这个讽刺至极的地方,他江湖的开始,他父母的墓地······

    守了几天,一身白雪,他拔出了更白的剑,杀回江湖,他要报仇!

    报完仇了,心里空落落的,了无牵挂,无依无靠。

    他想走了,在江湖真的呆累了,也带泪了······

    江湖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隐姓埋名时,想到了一户人家,酒馆他们人一家,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去的时候,当年豆蔻年华的女孩犹记得他,老板和老板娘很高兴,结婚那天朴胜寒闷闷不乐地喝着酒,心中万千心事。

    过门的女孩没有八台大轿,还得偷偷摸摸的,他怕仇人,真的怕了。

    婚后几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当年端庄的女孩怀孕了,一家人都高兴地烧菜喝酒,他感觉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来了,他要当爹了。

    不知哪里风声走漏了,仇人来了,趁他出门跑腿在外,杀到了酒馆里来。

    死了,都死了,老板和老板娘都死了。

    奄奄一息的妻子,八月怀胎挺着大肚子躺在地上,只是,洁白的衣裳上带着太多的血,渗得刺目的红。

    朴胜寒用尽毕生内力都止不住血,他眼睁睁地,红着眼,泣不成声了,他觉得他就是个烂人,扫把星,逆子,垃圾······

    不停地扇着自己耳光,他突然眼里凶光一现,站起身来,拔出擦得光亮的剑,想向外走去。

    身形顿住,怎么突然走不动了,他回头望去。

    剑身被妻子用手紧紧地握住,

    抬起的手洁白如雪,细长骨感又干净,纯洁高雅又朴实,是她妻子的手······

    只听那最后一丝气力,妻子终是如愿以偿地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放···手···吧。”

    。。。。。

    朴胜寒又多了几个要扫的墓,头发全白了,额头上青紫红肿,胡子拉碴。

    那天听完妻子的话,他绷不住了,跪下魁梧的身子,拼命地给面前一身白衣胜雪,一身血的妻子磕头。

    妻子看着点头的他,如愿地笑着去了,仿佛是当年的那个女孩,看当年的那个傻小子的眼神,满是知足。

    后来的朴胜寒,路过了酒馆旁边不远的铁匠铺,想把最初的那把剑的碎片熔了了从良。

    他真的累了,在江湖累了。

    只是,铁匠铺的人哭着拿着那柄熟悉的剑的碎片,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不要熔掉,口上是这么说的,

    “这是酒馆那一家子拿大部分的钱给你垫付的,天下这么大,江湖那么远,人多如牛毛,就你一个傻子相信这么好的剑就值几文钱啊!”

    铁匠铺的人越说越激动,全盘托出,

    “那天,我问那一身白的小姑娘,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打这柄剑啊,小姑娘行走江湖危险啊!”

    “她说,她脸带笑地说,因为有个傻子的梦想是仗剑天涯啊,我信他会回来。”

    “无论有没有八台大轿,我都会等他,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