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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信任

    “不用带太多东西的,带上足够的银两就行了。”闻人越从自己的一堆锦衣华服中抽出了当初顾越藏好的本册和书信,一点儿没不舍得地就将衣柜门合上了,然后转头提醒正在翻翻找找的顾越,“你就保管好帖子和你那戒指就好了,其他的交给我。再备些常用的药丸,衣服穿套结实些的,足够了。”

    顾越检查着所有放东西的格子,纸片和发丝都还在,并未有人来动过他们的东西,不禁松了口气。听了闻人越的话,他又挑了几瓶药,集中到几个细长的药瓶中,绑在一根绑带上,还拿在腰间比试了一下,询问太子道:“你有什么特别需要的药吗?”

    “带些胃药吧,喝点酒我就闹肚子,偏还是忍不住。”闻人越凑到顾越边上看了看,又问道,“顾越,你老实和我说,那天我们去见靖王的事,你是不是都告诉夏夏了?”

    顾越将绑了药瓶的带子小心地收好,并没有心虚,坦然地回道:“你早就知道了,怎么忍到现在才来问我?”

    太子的神情有些受伤:“我信任你,以为你会自己告诉我的。那天过后夏夏愈加亲近你了,不用多想也知道那天肯定发生了点什么。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是你跟夏夏坦白了。夏家家训以忠诚守信扬名,夏家的人也素来敬重诚实的人,你能冒险告诉夏夏真相,她自然也会高看你一眼。”

    “是又怎么样呢,我也相信夏夏啊。”顾越赌气地说道,打心底里他是不高兴的,因为闻人越那种能看透他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被偷窥了一样,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没有自己的一点隐私。而自己呢?对闻人越了解的少之又少,这实在太不公平了。可是偏偏他又没办法因此说道闻人越,因为他问闻人越的,闻人越都会如实回答,是他自己见识短,面对闻人越那张或嬉笑或轻佻或阴沉的脸,愣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只能怪他自己。

    “我没怪你。”闻人越看出了顾越的不悦,也没有逼迫他,反而耐心解释道,“我只是希望,夏夏也能和我们合作。毕竟,我真的很不放心一个知道我们行动的人离开我们的视线回到立京去。况且,你也不希望明天就和夏夏分别的吧?”

    顾越有些激动地反驳,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这不一样!就算我也希望和夏夏呆在一块儿,但是让夏夏跟着我们去北丘,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月白衣衫的男人的嘴被闻人越一把捂住:“顾越,你失态了。别太激动,小心隔墙有耳。”

    顾越扒开闻人越的手,脸色通红地大口喘了两下,正色道:“总之,我不同意夏夏和我们一起去北丘。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能说服夏夏呢?”

    “因为她信任你,她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件事。”闻人越十分肯定地说道,企图以此打动顾越。

    但顾越在这方面十分坚定,没有一点动摇:“闻人越,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如果你想让夏夏加入我们,那就你亲自去说去,反正我跟你讲清楚了,我不希望夏夏趟这趟浑水。”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闻人越祈祷着夏夏回了立京最好不要乱说话,向顾越妥协:“我也不会去做那个恶人。只是希望,如果真有出事的那么一天,你不要后悔今天你做的这个决定。”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顾越对此似乎十分自信,“夏夏不会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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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新年还没过一个月,玟原就正式向北丘下了战书。虽然两国百姓时常会在靖州边境发生争执,但也就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大风浪,这么多年过得也还算安稳。但这玟原的战书一下,久违的战火终还是在靖州绵延的山脉上燃起,哪怕现在不来,未来也总有一天会到。靖州的这方土地向来有争议,这次不彻底将北丘的势力从靖州清除出去,这里怕是永无安宁之日。

    约好的地点就在山上,北丘贫乏,兵力稀缺,来不及从其他地方调取兵力到靖州去。好在靖州本是玟原从北丘那里夺去的,北丘人吃一堑长一智,将原来驻守靖州的兵力撤回紧邻靖州的丘州,两地兵力一合计,看起来倒也可观。

    不过先前顾山河已经领着人勘测好了地形,也大约估计出北丘军营的位置,靖州边界又有连绵山脉作防,易守难攻,玟原人数上的劣势一下子变得无足轻重。

    按事先说好的,这次战役由公子越带兵打头阵,李崇、顾山河两大将军在其后出面,且带兵数量远少于闻人越带的兵。顾越陪同闻人越一起上阵是毫无异议的,本来这军营里的大老爷们都想让夏家的姑奶奶好好和李仲然呆在队伍的最后,可夏小姐到底是夏统领的女儿,根本不同意这番安排,还硬说是这些大老爷们看不起她一姑娘。

    不过后来李崇转念一想,这夏家姑奶奶到底武艺高强,远胜于军营里的大半士兵,这些日子顾越的剑法和闻人越的枪法的精湛也是他们有目共睹的,夏家姑奶奶应该是能保护好自己的吧?再说得难听些,他们也劝了这倔强的姑娘不要打头阵,是她自己不听,若是夏统领追究起来,也好推脱。况且夏明本来就不是那种狭隘、斤斤计较的人,李崇便答应了夏夏的请求。

    李崇是最恨这种差事的了,当初决定驻守靖州,就是看在靖州离皇都远的份上,好少惹些是非。可现在呢?是是非非,干脆直接跑到他这儿来了!但李崇做事向来只觉得无愧于心就好、方便他交代就好,至于后果?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如果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后果的话,他这定远将军,早就死在自己焦虑中了。

    这朝中上下,还有谁家的事情能比他将军府的事情多?长女是皇上宠爱的昭妃、长子是随他共同驻守靖州的振威副尉、幺女不仅额上有不可言说的胎记还是个天生的瘸子、幺子是夫人难产生下来的、夫人是据传曾是靖王门客的顾山河的亲姐、侄子又是当朝太子的伴读,想想这些,虽然每一件事都曾让他头疼欲裂过,但现在李崇也想开了。

    定远将军亲自将公子越扶上马,然后将那柄玄黑中泛着红光的长枪放到太子的手中,然后转头对他身后的顾越和夏夏再三嘱咐:“保护好太子,也保护好你们自己。”

    等李崇走到顾越身边了,他重重握住顾越的手,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顾越说道:“阿越,我对不起你姑姑,也对不起你。不管这场仗的胜算有多大,你都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让自己受一点伤害。姑父等你平安回来。”

    李崇这样的铁血汉子,说这番话的时候,眼里也浮起了泪花——这是顾越最见不得的。他一见到亲近的人哭,自己也会忍不住就哭起来。

    但顾越告诉自己,现在自己是在战场上,战场上的男儿是只流血不流泪的。哪怕他知道这一走他根本不可能如约回来,甚至是消失好几年,但他还是哽咽着答应了李崇:“姑父,我知道了。你去给我买好莲藕糖,我打了胜仗就回来吃。”

    李崇又怎么会不知道顾越这一仗是有去无回了呢?就算不被闻人厉埋伏在山上的人乱箭射死,他也会自己离开玟原。顾越是个好孩子,但他注定对不住他。

    他是李崇啊,同时知道点闻人亦和闻人厉的计划,却又知道得不完全。明明晓得些什么,却又不敢言不敢说。

    他的勇气早在战场上花完了,他懦弱地、自欺欺人地用不拘小节的样子掩饰自己,然后将这些阴谋诡计通通抛之脑后。他只要夫人康健、孩子幸福喜乐,其他的所有,都与他无关。这定远将军的头衔,他李崇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