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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世相知

    阮凭兰是在京城外的摇光观里上香时与淡孤认识的。

    彼时,正是草木渐萌、鸟雀啁啾的初春……

    杏儿像一只在花丛中旋舞的蝴蝶,欢快地跑到阮凭兰身边,神神秘秘,道:“小姐,观外有一男子正在逗弄一只小雀儿,那小雀红红的头顶,五彩身段,可爱极了!”

    阮凭兰轻啐一口,道:“疯妮子,看不见我在上香么,什么奇事怪事,等一会再说。”

    杏儿吐了吐舌头。

    阮凭兰上完香,叩头祈祷,主题自然永远是祝母亲康健、全家吉祥、万事顺意。

    叩完,阮凭兰拉住杏儿,道:“快带我去看看那小雀!”

    杏儿笑道:“阮大小姐不是不感兴趣么?”

    阮凭兰知道杏儿在打趣自己,轻轻在杏儿肩头拧了一下,笑道:“这好事的丫鬟,保不齐哪一天就与他人私奔了。”

    杏儿“哎呦”一声,道:“我若与他人私奔,一定拉着小姐一块走,到时候我当主子,小姐给我当丫鬟,咱们颠倒个个儿,看小姐还敢不敢欺负我。”

    阮凭兰笑道:“好巧嘴的丫鬟,还当真惹不得!”

    二人说说笑笑走到观外,只见一身背厚刀的男子正坐在观前的石阶上歇息,右手食指指尖上停着一只小雀,果如杏儿所言,那小雀身妆五彩,呆萌可人。

    阮凭兰仔细观察那小雀一番,笑道:“小哥,不知你从何处抓来的这般有灵气的鸟儿?”

    男子缓缓道:“从月宫里。”

    阮凭兰一怔,道:“小哥说笑了,月宫里只有吴刚、桂树、嫦娥、白兔,哪儿有什么红顶鸟儿?”

    男子笑道:“那日我正在月下独饮,一只小雀飞来,驻在我的杯沿上,竟然伸出鸟喙饮起酒来。我正喝得醉眼蒙眬,看到这只小雀,以为是从月宫里飞落人间的。不过奇怪的是,这只鸟儿后来就盯上我了,赶都赶不走,每日在我手指上叽叽喳喳、跳来跳去,喏,就是这个样子。”

    男子手指一动,那小雀清鸣起来,蹦来蹦去,喉音婉转,如风拂锦裳。

    三人正在谈笑,观外忽然驰来数十骑人马,皆身着青衣、背负长剑。

    这帮青衣人涌至观前,忽然停住。

    杏儿心道:“这伙人莫不是来上香祈祷的?可为何个个面貌凶恶、也不下马呢?”

    杏儿心中正在暗自嘀咕,岂料为首青衣人上下打量了阮凭兰一番,道:“想不到这等寒酸破落的古观外,还有如此靓丽的女子。”

    众青衣人一阵哄笑!

    阮凭兰听这青衣人言语不善,道:“承蒙夸奖,不过我们互不相识,各行其道便了。”

    青衣人暴笑:“我见到姑娘,早已动心,至于相识不相识,那就看以后如何在一起培养感情了,情浓时自然相识又相知。”

    杏儿怒道:“清平世界,荡荡乾坤,你怎么敢戏谑良家闺秀?不怕吃官司么?”

    青衣人笑道:“呦,连这丫鬟也挺够味儿。”

    众青衣人又是一阵哄笑!

    阮凭兰怒极,但见对方人多势众,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咬牙暗恨。

    毕竟,对于两个柔弱的女子来说,遇到这种情况隐忍为上。

    但这青衣人却得寸进尺了!

    为首青衣人跃下马来,一边嬉笑,一边缓缓向阮凭兰走去,挨得近了,又道:“姑娘身上好香啊,想是涂了什么胭脂?”

    忽然,杏儿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杏目圆睁,一下挡在青衣人面前。

    青衣人拔出长剑,威胁道:“你这丫鬟可真不地道,快闪开,否则——”

    话音未落,“叮”地一声,青衣人长剑坠地,手腕上泛出血丝。

    青衣人一怔,扭头看去,身侧一男子手持厚刀,刀尖前指。

    显然男子一刀击出,已将他手中兵刃震落。

    如此无声无息的进击实在可怖!

    青衣人大骇,心道:“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到这么个功力高深的主儿,他刚才若是往我身上招呼,我岂不是要命丧当场?”

    但这青衣人还是不死心,回头瞅了瞅自己的人马。

    众青衣人会意,猛地上前,将持刀男子围在核心。

    那青衣人道:“给我使劲招呼!”

    听到首领的命令,众青衣人纷纷挥剑,凛凛剑锋旋出一张张光幕,罩向男子。

    男子一声轻啸,厚刀劲旋,“叮叮”声又起,已将众青衣人手中利剑个个震落。

    为首青衣人还没反应过来,男子所持厚刀刀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这不像一场血腥的争斗,更像是一场师父教徒弟的武技练习课。

    因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如泰山与微尘,沧海与滴水。

    杏儿拍掌叫道:“好耶,看你们这群贼人还敢不敢再冒犯我家小姐!”

    为首青衣人颤抖着声音道:“少侠,都怪我不识天高地厚,还请少侠放我一马。”

    男子闻声,略一回刀,那青衣人赶忙纵至圈外。

    显然,男子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江湖中的恩怨之事,一旦结下梁子,几世也缠绕不清。

    青衣人一声呼喝,翻身上马,招呼众人离去。

    男子以为事了,略一疏忽,那青衣人忽然一把将阮凭兰提起,放于马背,向前猛窜。

    事发突然,杏儿一声尖叫!

    男子一愣,连忙上前,一刀砍向马蹄!

    那马后蹄忽然被斩断,哀嘶一声,扑倒在地,阮凭兰也被抖落马下,在地上翻滚几圈,滑入山道旁的千尺深谷!

    男子见状,连忙纵至道侧,双手抓着石壁上如长蛇般蟠生的青藤,向下攀去……

    ***

    过了不知多久,阮凭兰幽幽醒来,视线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但见高天一轮明月,月圆如珠。

    自己身旁,正是那个逗弄小雀的男子,那只小雀仍立在男子指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除了杏儿不在之外。

    阮凭兰柔声道:“是……是你救了我?”

    男子道:“准确地说,是山崖边丛生的灌木,它们缓冲了你下坠时的重量。”

    阮凭兰道:“还是你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被那帮青衣人掳走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淡孤。”

    “淡孤?你怎么会有这么清冷孤绝的名字?”

    淡孤叹了一口气:“也许我生来就注定要孤苦。”

    阮凭兰刚想站起,一低头,借着下沥的月色,忽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被树木刮烂,连忙又伏了下来,脸上红晕骤起。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子离得这么近,而且,自己还衣不蔽体。

    淡孤道:“不知小姐芳名,家在何处?我可以扶着小姐走出这深谷。”

    声音淡淡,虽透露着一丝孤独,却也是诚挚地发自肺腑。

    阮凭兰一听之下,心中不仅释然,而且也对淡孤生了一丝好感。

    女子的情愫,总是在奇怪地变化着,猜不透,也捉摸不定。

    有时如细雨,有时如微风。

    阮凭兰曾在神像前许过心愿,如果哪一天她遇到中意的男子,必与他无怨无悔,携手一世。

    自己一世的相知,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可以挥刀退敌,也可以冒着生命危险攀下崖壁救自己。

    阮凭兰突然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自己已经遇到了对的人。

    阮凭兰有些欣喜起来,但女子的情意表达却很委婉。

    阮凭兰望着那只小雀,忽然道:“我叫阮凭兰,淡少侠,不知这小雀叫什么名字?”

    “无名。”

    “那叫阿朱可好?你看,它头顶变得更红了。”

    淡孤借月色仔细看了看,实在看不出小雀是否更红,缓缓道:“那就叫它阿朱吧,姑娘若是喜欢,我就把这小雀送给你,只是怕它还要来找我,你最好置一鸟笼,将它养起来。”

    阮凭兰笑道:“那又何必?这鸟儿本来就应该自由自在,如果它仍找你,那是和你的缘分还未了!”

    淡孤奇道:“缘分?”

    阮凭兰心道:“这个呆木头!”想要说话,忽然间又觉得不太合适,连忙又低下了头。

    淡孤扶着阮凭兰缓缓走出了山谷,阮凭兰忽然发现淡孤的左脚在拖行。

    阮凭兰一怔,心生关切,又有些伤感,淡孤为救自己竟然受了伤,这份情意,她想用一生来报偿。

    “淡少侠,你是不是攀下悬崖的时候把脚伤着了?”

    “不,我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阮凭兰心中又是一暖,淡孤明知自己有疾,还能义无反顾地救自己,她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用心去融化这个孤独的男子,用心去抚慰这个孤独的灵魂。

    话又说回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姊妹兄弟,自己不孤独么?若二人能在一处互补,当真是上天降下的毫不吝啬的犒赏。

    阮凭兰带着万千思绪,回到了阮府。

    一日清晨,阮凭兰正在镜前梳妆,那只小雀忽然飞来,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阮凭兰一喜,连忙开窗将那小雀迎入。

    忽然,阮凭兰想到了什么,找来一张描花素笺,在上面写了一些文字,放在小雀身旁。

    那小雀欢叫几声,叼起素笺,扑棱棱飞远。

    阮凭兰望着天边淡淡的曦光,心中又期待又觉得有些不安。

    谁料到了正午,那小雀再度飞来,嘴里叼着的仍是那张素笺。

    阮凭兰一怔,只见那纸张背后写道:“我淡孤有何德何能,值得小姐如此倾心相待!”

    阮凭兰复拿出一张纸,书道:“万姓仰头看明月,明月只属君一人!”

    之后,阮凭兰与淡孤飞雀传书,互致爱慕,二人之间的感情日渐深厚,只是淡孤却一直没有派人来阮府提亲。

    阮凭兰有时痴然,有时又呆呆傻笑,唬得丫鬟杏儿也不知这主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