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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降襄乱·停下

    印乐知也没有那么强的反应。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亦炎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知道自己的意图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又怎样。

    他要往外走,亦炎苏还能不跟上?

    毕竟亦炎苏现在那么想杀了他,印乐知的杀意和亦炎苏的一比,简直就是闲来兴起一般微不足道。

    亦炎苏确实在紧紧跟着印乐知,但印乐知压根碰不到认真起来的亦炎苏分毫。

    每一刀都落了个空。

    亦炎苏此刻神情空茫沉寂,就像冬夜只有两三点孤星的夜空。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看蝼蚁一般看着印乐知,慢慢道:“谁也无法阻止我们。”

    严方任在众人中,自然又果断地拉住了瑞安澜的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结果瑞安澜还真的平静了不少。

    她皮下的光辉淡去,反手握住严方任:“碰我,别走。”

    严方任不合时宜地感到羞涩。

    瑞安澜刚缓过来没多久,光辉又死灰复燃。

    瑞安澜猛地扑到严方任身上,烦躁不已地从头上扯下一大把金属环。

    她的动作太猛,几缕黑发也被金属环缠着扯了下来,末尾还带了点血丝。

    严方任刚一张嘴,瑞安澜立刻道:“闭嘴。”

    严方任:“……”

    瑞安澜把其中几个金属环弹成短针,两手一用力,竟把那韧劲十足的短针撇成了几截。

    严方任看着她满头冷汗,急道:“你在做什么?”

    瑞安澜道:“说了闭嘴。打断了我,不仅印乐知,我都可能要死,那你自个儿独活去吧。”

    严方任立刻不敢说话。

    亦炎苏仿佛猫逗老鼠一般快速耗尽了印乐知不多的体力。眼见黑刀就要削下脱力的印乐知的半个脑袋,亦炎苏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硬生生把黑刀停在半空,偏过头去。

    他侧耳倾听片刻,周身气势一收,光辉敛去,回头亲昵地用指尖戳了戳印乐知的额头,还体贴地顺手帮他扯紧了头上松散的绷带:“先放过你。”

    印乐知:……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亦炎苏转身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往灵堂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小乐知,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没有爷,一切都会好很多?”

    印乐知用眼神给予了肯定回答。

    亦炎苏冷冷地笑了:“可惜爷在这儿,你逃不掉的。”

    印乐知双手紧紧地握着刀鞘,汲取着上面残存的一点凉意。

    刀柄尾端花纹的间隙里,暗搓搓地刻着两个字:隹云。

    印乐知十二岁的生辰前,沐瞿空磨着他父亲,从仓库里搬出珍藏多年的矿石,给印乐知打了一把长刀。

    炉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好不容易成品出世后,沐瞿空开始犹豫不决。

    刀上刻个什么字呢?

    乐知,太无趣了。

    瞿空,有点恶心。

    隹云。瞿,从隹,鹰击长空,追云逐月。

    那就隹云吧。

    但小小的沐瞿空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把这两个后来被印乐知评价为“和瞿空有什么区别”的字大剌剌地刻出来,只在刀柄寻了个看不清的地方,把自己眼睛贴上去,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地刻下。

    等亦炎苏不见了影,印乐知跑去水边,清洗干净长刀,一遍遍地擦拭。

    不能让亦炎苏的血脏了隹云的刀。

    他紧紧地攥着拳。

    不能得寸进尺。

    不可冒进失命。

    但他也无法原谅。

    明明都是那么重要。

    明明都是爱着的人。

    亦炎苏带着一身的血和半愈合的伤拖沓到瑞安澜那儿时,沐翰韬坐立不安的,已经提了三次要回灵堂看看刚才的异动有没有影响到灵堂。

    而瑞安澜与严方任也总共说了三次“不行”。

    看到亦炎苏,瑞安澜眉头一皱,整个人变得和方才的印乐知极为相似,转头道:“严方任你带翰韬出去走走。”

    严方任歪着头看瑞安澜。

    瑞安澜拧着眉挪过去给了他一个浅吻:“快去。”

    严方任乖乖去了。

    亦炎苏的视线黏在严方任背上一直粘到严方任被建筑遮挡:想杀人。

    瑞安澜“啪”地一声拍了下桌面,把桌面上碎针排列出来的复杂图案震了个散乱,还顺带留下了一个血手印:“亦炎苏,你闹哪样呢?”

    亦炎苏低头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个血手印,慢慢道:“那你非启用这个阵喊爷是怎么一回事呢?”

    瑞安澜都要吐血:“因为我快死了,你个傻缺。”

    她死哪儿都行,就是不愿意被亦炎苏的智障给连带死。

    亦炎苏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啊,忘了你没有限制。但你不是有严方任吗?”

    瑞安澜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那能一样吗?你自己说说是自己身上的限制好用还是别人好用?”

    亦炎苏笑道:“那是严方任不行。”

    瑞安澜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严方任毫不知情自己被当了工具人,而且还不知道是个怎么被用了的工具人。”

    瑞安澜缓了缓,道:“亦炎苏,我看在您姑且还算我爹的份上,我就敞开了问你:你是不是知道有这么档子事儿才不让我来的?”

    “你也不会不敞开地问呀?”亦炎苏又是一笑,“怎么,爷还不能怕你受伤了?”

    “我信了你的邪。我刚差点就被你连带着爆死。你只是想趁我不在借机剁了严方任。”

    亦炎苏眯着眼睛笑,手指玩着玄铁链,细碎的刀片在指间飞旋:“为什么都不肯乖乖死呢?”

    “肯了才有毛病了吧?”瑞安澜惫懒地掀了下眼皮,“你能不能行?在印乐知那儿碰钉子了?怪模怪样的。”

    “哪能呢。”亦炎苏依然是沙哑裹着浓郁甜香的声音,人柔软地往窗边一倚。

    瑞安澜却是连头发丝都硬了起来:“爸爸,我的亲爸爸。没碰钉子的话您能不能把平时的状态切换出来?我不大喜欢您现在这样。”

    亦炎苏说话经常带一股子京都子弟的味儿,平日里没什么异样,但被他硬拗出甜腻气后,真是听者感伤闻者落泪,只想叫这人闭嘴。

    “呵。”亦炎苏轻嘲一声,慢悠悠地晃了晃头。

    等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带着金属质感的低哑:“好了,澜儿,你对严方任这么认真?”

    “总之,他不能死,你又不是不知道。”瑞安澜道,“你管我认不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