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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异乡,异客

    下午4点50分。

    考场中很安静,但又并非是寂静。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总是不绝于耳,偶尔还会响起一两声翻转试卷的声响。

    考生们有的皱眉苦思,有的奋笔疾书,还有那么几个不老实的,看似正襟危坐,可眼神却总是偷偷摸摸地往别人的桌面上瞟。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没答完的同学注意抓紧时间了。”

    监考老师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考场中的‘沙沙’声顿时为之一滞,紧接着,便是微微的骚乱。

    就像是按下了快进键,写字声变得急促而又密集,其中还夹杂着不知谁的粗重呼吸,为凝重的考场气氛又增添了几分焦灼。

    陈燧此刻也匆促而焦躁地在稿纸上分析着方程式,笔杆沾染了手心的汗水,变得有些滑,但他也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着笔,令手指的关节都有些发白。

    ‘调用前面sinF的变形式,可以得到sinA=(cosB+sinD)^2-(sinB-cosD)^2……’

    ‘进一步变形,得到……奶奶的,不对,这样证明不了!’

    ‘那就连接AE,与BD相交于点F……’

    陈燧的思维极速地运转着,在体内分泌的微量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就连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陈燧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每一次心跳。

    ‘真见鬼!来不及了……’

    这一次,陈燧终于找对了解题思路,可是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却只剩下最后三分钟了。

    无奈之下,陈燧只能硬着头皮,快速地在答题卷上,直接写起了这道大题第一小问的解题步骤。

    这道题共有三问,鉴于时间不够,陈燧也只能是写多少算多少了。

    第一小问很快就解决,正当陈燧飞速地解答第二问的时候,监考老师那可恶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时间到,停止答卷!”

    陈燧险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最多只需要二十秒,他就能将这道题第二问的6分收入囊中。

    愤恨地咬着牙,陈燧不甘地在答题卷上写下了最后几个字:

    ‘不难得出,角A等于60度。’

    “那个考生?把笔放下!”监考老师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会再警告第二遍!”

    陈燧连忙松开了铅笔,将两只手举过头顶。

    铅笔在桌面上骨碌滚动着,掉落了地面。

    不过陈燧此刻却一扫方才的焦虑,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丝满意的笑容。

    正是因为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今年高考的数学会极难,因此陈燧在复习时,也有意地去搜集那些最难的题目一一攻克。

    诚然,之前攻克那些难题的时候,陈燧也被一次次地折磨得死去活来,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这张试卷,他几乎全部做完了!

    而凭借陈燧谨慎细致的个人习惯,凡是他写完的题目,基本就不存在丢分的可能性。

    所以这张数学试卷,陈燧给自己估了一个140分。

    这波,稳了!

    陈燧志得意满地走出了考场。

    ……

    回到家中,母亲郝文兰已经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原本按照陈燧的意思,晚饭只需要把中午的菜热一下就可以了。

    不过郝文兰坚决地否决了陈燧的提议。

    她认为6月份的天气过于炎热,中午的饭菜到了晚上极有可能变质,而身为母亲,她决不允许陈燧在如此重要的节点上,承受任何可能存在的风险。

    好吧,既然母上都这样说了,陈燧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老娘,今晚的菜好像有点味道啊?!”

    陈燧照例一遍扒着饭,一边对母亲的手艺指指点点。

    郝文兰一听这话,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她连忙端起每个盘子闻了闻,又各自尝了一口。

    “是不是食材不新鲜?哪个菜不新鲜你先别吃了……我再去补个汤吧。”

    说着,就要站起身再去厨房。

    陈燧咧嘴,露出了两排大白牙:“不不不!这是母爱的味道啊!”

    “……”郝文兰使劲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好恶心啊你……”

    陈燧却一本正经:“等考完试,咱们去老爹那儿玩几天吧。”

    郝文兰愣了愣,笑了起来:“行啊!”

    ……

    如果陈燧自己没有重生的话,他宁可相信,自己的父亲陈国平的一生,才是真正的主角模板。

    至少,前半生是这样的。

    信城市最偏远的县城是鱼江县,而余江县最落后的乡镇名叫黄金台镇,黄金台镇最偏远村庄,名叫郑家大队。

    而陈国平,就生长于这个被文明遗弃的角落。

    陈燧记得自己小时候,跟随父亲去奶奶家过年时,明明只有二百多公里的路程,却需要在早晨六点半起床,中途倒四趟车,历经九个小时才能抵达奶奶家。

    每逢雨天,村口的泥泞能够淹没孩子的膝盖,所以最后那段十多公里的路,是只能靠步行的。

    村里七八岁的孩子得帮着大人下田插秧、上山砍柴,村长偶尔会赶着牛车去往镇里,拉回一整车的,供给全村人的生活物资。

    在这样的地方,陈燧从未感受到书中所说的,世外桃源的安宁或是山里人的朴实。

    他所见到的,无非是一群绞尽脑汁只为填饱肚子的蛮人,至于知识、素质还有道德,在填饱肚子这件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陈燧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父亲,是如何在1980年,在那个连上学都要走两个小时山路,人均小学毕业,而且是15岁才小学毕业的荒蛮之地,一步步地成为全乡唯一的本科大学生的。

    陈国平说,他二十岁以前唯一的梦想,就是要逃出那个地方!

    如今的陈国平,已经是内一家百强企业的高管,年薪不高,只有二十几万,但凭借他所拥有的社会资源,却足以在一市之地,称上一声‘名流’。

    ……

    餐桌上,陈燧兴致勃勃地和母亲讨论着暑期的计划。

    而远在徽省的陈国平,此刻也正坐在酒店的雅间里,和一群外国工程师谈笑风生。

    “嘿,克麦勒,我承认你们德国人的严谨真的很令人敬佩,但是你真的不打算和大伙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享用晚餐吗?”

    雅间角落的小桌子旁,面容严肃的棕发男人正用刀叉将牛排切割成宽度一致的长条。

    “陈,我的朋友,你得明白,分餐制是西方人的传统,这事关信仰和精神自由,是非常严肃的事情!”

    餐桌旁的一名金发碧眼的温和男人不禁调侃道:

    “得了吧,克麦勒,我爷爷的爷爷还是法国贵族呢,可你看,我现在的筷子用的比陈都好!”

    说着,他还故意晃了晃手中的筷子。

    克麦勒无奈地摇了摇头:“威尔逊,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干涉我的自由!”

    威尔逊举手做投降状:“好吧,我的错…不过话说回来,每次看见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调侃你……”

    威尔逊的对面,一名络腮胡子的白人大汉终于看不下去了:

    “真见鬼,你们这帮娘们到底还要磨蹭多久?快把你们那该死的酒杯举起来,我们先干一个!乌拉!”

    “哈哈,特罗耶夫已经馋得受不了了……各位,致合作愉快!”

    “干杯!”

    “让我们举杯!”

    “致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