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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童年

    算起来,已经过了好些年了。

    那时候,夏晓曦还不认识现在的丈夫,那时候自己还在为自己是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事而焦虑着。

    每一次,搬着木头做的凳子去社长老李家;看着他家黑白电视里蹦跶了一遍又一遍的孙猴子她都会想原来这厮和我一样的呀,都孤苦伶仃的。

    然后,她低垂着头,吸着两条鼻涕眼里泛着淡淡的泪光,一瘸一拐的从社长家走回家。

    社里的学校离她家距离较远,每次放学回家,她走的也都是这条路。

    那些年月,百户成镇,水草成堆、稻谷遍地,山依着路,水依着溪,溪傍着天,分不清春夏。

    那时候夏晓曦是不是从石子里蹦出来的暂且不好说,但她多少还是比电视里的猴子好一些,他还有一对年迈的爷爷奶奶,病床上还躺着一个虚弱的妹妹。

    妹妹很乖很文静,她也非常喜欢妹妹,妹妹名唤夏悦,名字是奶奶给起的,奶奶希望她每天快快乐乐的。

    夏悦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所以夏悦是在自己背上长大的,她吃的药是自己一手包办的,而药的出处则是夏悦猜测的。

    儿时,夏晓曦总是被社里的孩子们欺负,被孩子们谩骂自己是无爹无妈的野种她总是特别伤心。

    待夏悦大了一些,病情好转了一些,她便教夏悦识字,她教夏悦念书时便会对她嘀咕,你是你爸爸妈妈生的,而我则是爷爷奶奶捡来的,我是从哪里来的。

    由于长年喝药的缘故,夏悦的脸上并无血色,每次只要姐姐开始嘀咕,夏悦都会放下手里的药碗,思索半天,然后诚恳的对她说,姐;你是天上飞下来的仙女。

    夏晓曦想了想自己看过的西游记,联想了七仙女和孙悟空,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夏悦长年在病窗上,想来也没有看过西游记。

    但她不知道,夏悦神识清醒的时候也曾去过社长家看过西游记,而且还是偷桃这一集。

    村子太小,很多知识都是上了初中以后才开始普及的,如果真的会被知道,夏晓曦觉得还不如不知道的,因为积攒已久的信念会蹦。

    好吧,我不是天上飞的仙女也不是石头子儿里蹦出来的石子,那么晚是从哪里来的呢,我的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呢?

    就这样想着,夏晓曦每看一个电视剧就要给自己编一个新的身份,看到《春天后母心》唱着:母亲哟,你的爱像月光给我温暖和希望……我们像迷途的羔羊,想着我妈妈可能很困难,所以不能带上自己改嫁了。

    总之,小孩子的心思很愁人。

    随着自己越来越大,许是为了应对夏悦的病情,渐渐的就悄悄的把自己的心事藏在了心头。

    爷爷是村里唯一的一个老中医,医术世代相传。

    但是爷爷却救不回自己的孙子,

    在夏悦十五岁的时候,他已经病入了膏肓,他们没有钱去城里看,夏悦的爸爸妈妈呢,已经各自成家有了小孩子,也不再管夏悦。

    一天晚上夏悦发高烧,她把瘦弱的夏悦抱在怀里安慰她说不要怕,姐姐把心脏分你一半,爷爷他们都说我们只要做了手术就会好了,我们一起好好活着好不好。

    迷茫中,夏悦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双手虚弱的摸上了她的脸,嘴唇边带了一丝丝的笑意,第一次夏晓曦觉得妹妹唇边有了血色。

    随着夏悦病情越来越严重,她们家已经绝望时,从遥远的省城来了一辆比她们整个村子加起来都要贵的车子;在偌大的车里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这个男人说“姜小姐”跟我回家吧,跟我回家打话我会送你妹妹去看病。

    说什么狗屁的姜小姐,自己明明姓夏;但对方要给妹妹看病,她没有办法;她希望妹妹赶紧好起来。

    所以,她跌跌撞撞的进了屋,她的衣服其实并不多,少有的几件是奶奶一针一线缝的,临走的时候爷爷奶奶满眼都是泪水,这一别,许是半生也不会见了吧。

    她并不敢看夏悦一眼,这一眼她需要要用好多年来回忆,现在的她不是忘了,而是她不敢。

    其实她并不知道,夏悦也并没有看她离开时的背影,她闭着眼睛,被子的两个角被她攥得都破了角,嘴唇也被自己咬破了血。

    岁月婉转;在夏晓曦十七岁这年;终是遇见了影响他一生的人。

    夏晓曦第一次见到秋寒时,刺痛了自己的眼睛。

    在来到绪阳以前,关于这座城市的种种是被关在黑匣子里的。

    伴着梅雨时节不定时的发作,电台里清晰温暖的男生显得格外的安抚人心。

    破旧的老屋内,她常常把爷爷编的竹凳子搬在药炉边,手里摇着棕叶做成的蒲扇为不远处病床上的妹妹煎药。

    躺在病床上的悦悦不时眨巴着像蓝天一样透亮的瞳仁,注视着她的,时不时的来一句,姐姐;今天的药,不苦对不对。

    每到这时,她都把手里的扇子机攥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复又松开,用软糯的声音告诉她,悦悦;今天的药不,不苦。

    床上的夏悦看得真切,她面微笑;张口对自己说道:姐姐,你说不苦,我可不信。

    每每这时,夏晓曦都会发现妹妹,比平日里精神了些。

    于是,她把药放在自己唇边吹得微微凉以后,送到夏悦嘴边;但眼睛往往不敢注视着悦悦。

    她一点都不好,只要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时,她总是选择逃避。

    而后,在离开家,被一个人带到另外一个家时,她也选择逃避,就连告别,她也都是轻描淡写的忽略。

    从西边到东边,从贫穷到富贵,她拒绝了过渡,随遇而安,随心而渡。

    往难听了说就是狼心狗肺,捂不热。

    她走的时候,村里人都说,她夏晓曦在夏家生活了十七年,夏家爷爷奶奶也没有一分亏待她,把她当亲生的养,喊了十几年的爷爷奶奶那也是真心无做作的,怎的,临了便狼心狗肺,忘了他们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了呢。

    这不,社长二儿媳妇,挑了挑眼睛,就和同村的几个人讲了起来,语气之中满是嘲讽,可惜了夏家,统共就两间破草屋,一个药罐子,怎的;巴结上了城里的大户人家,别说养个药罐子了,就是养一大村子害虫怕也是养的起的吧。

    你们瞧瞧那个丫头,是走着还是飞着。

    这便是了,夏曦亲的外公外婆和城里开大医院的,且不说她自己的爸爸开了个公司,就拿她们家住的院子来说,只怕他们动一动手指也拿能把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给弄踏了吧。

    自然,此时坐在车上的夏晓曦是听不见这话的,彼时的她正扶着车窗,怕一个不小心便吐得翻江倒海,侮辱了这名贵的车。

    一路上,她昏昏沉沉的;许是过了一个世界那么久吧,车终于停在了一栋大院里;而后待她思维渐渐清晰时的她定睛一看,眼前美丽的霓虹灯是她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的,路两旁盛开的花儿她也叫不出名儿来,车窗打开,一阵阵沙沙沙的风声吹过,她终是清晰了一些。

    当车窗缓缓的打开,她眼前出现了一双修长而又秀美的手,这双手,白白的,暖暖的,夏曦再一看自己的手,经过长年岁月摧残的手是远远比不上这双手的。

    夏晓曦承认,当时这双手带着十分的期许,许多年后;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许是有些雌鸟情节。

    欢迎你,夏晓曦,我叫姜凉,爷爷奶奶让我接你回去。

    那少年,咬着“姜”字,声音硬朗且清切。

    但声音之中似乎并没有带有多大的情感,凉凉的。

    姜凉,夏晓曦,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许是这人就是自己的哥哥吧。

    她想起开车司机对她说的自己还有个亲哥哥。

    随后,她慢慢的抬起了头,悄悄的看了看他的眼睛。

    而后,她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别过头去。

    姜凉不以为意,只当她是害羞。

    姜凉挥挥自己的双手,向开车的司机道别,并理所当然接过了夏曦手机的塑料手提袋。

    夏晓曦瞧着走在前面的姜凉,与她不远不近,隔着一米的距离。

    穷乡僻壤里的孩子,来到繁华的大都市;绕是生性拙劣,也总是有着几分敏锐。

    他看得出来,姜凉对自己有着芥蒂,他眼中的排拆让她不得不忽视。

    思考了片刻后,她不得不紧追姜凉的脚步,目光所及之处她开始环视这栋别致的别墅,和别墅旁边的一栋又一栋的别墅,一座座房子宽敞的道路,并不似她心中所想到金碧辉煌,奢侈而浪费。

    彼时,恰逢秋日,艳阳高照;几座大楼旁花儿,随着风漂浮,空气中竟也弥漫着阵阵香气。

    当姜凉走过一栋别墅小石子路转弯处时,前面的花渐渐的罩住了他的身影,夏晓曦愣神过后已不见他身影。

    她僵在原地,看着前后左右高耸的房子和前面的石子,一时竟不知道往什么方向走。

    还好她自己生性善良,并不急躁,她相信哥哥看不见自己时定会原路返回来找她,再不济;路两旁这么多人家,她可以挨家挨户的问,也总可以到达姜家的。

    她记得司机告诉她的自己的爷爷叫姜岚轩,只要自己告诉别人也总是可以找得到的。

    响午十分,太阳异常的灿烂,太阳斜斜的打在夏晓曦的侧脸上,远远望去竟也有些晃眼。

    夏晓曦下意识的想往旁边的屋檐下躲一躲,她刚走到屋檐下就听见对面窗户里传出来的阵阵琴声;在这炎炎烈日里,竟有一丝的清凉。

    一曲完毕,对面的少年打开了窗户露出头来,她看着他,他的眼睛很高很亮,就像她小时候喜爱的玻璃珠子一样;让她眼前一亮。

    但他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她。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一个人;心跳如鼓。

    明明只是隐隐的一个人影,但她的眼睛无法离开;她仿佛着了魔一般,站在屋檐下,以仰望的姿势凝视着他。

    你站在楼上看风景,我站在桥上看你;这是此后她人生中不灭的记忆;但此刻却只是她生活的一道剪影。

    而后,半生;她常常在思索;以他为起点经历的大半生到底算什么。

    大半的时间里,是她在暗恋、苦涩、甜蜜,是他把她的时间定格,然而,他却不知道。

    响午的阳光映射在了墙角的她的脸上,夏晓曦微微低了头,微微一笑。

    原本她可以听见的琴声,此刻在她耳中化为一片寂静,阳光虽烈人,但此刻她的呼吸同琴声一样寂静。

    姜凉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手折成了喇叭状,对着对面的窗户喊:阿柏;又开始炫耀了,摧残人耳朵。

    夏晓曦被夏凉吓一跳,再抬头时对面的窗户已经关上了。

    过了几分钟,窗户复又打开,但是是他们楼顶这一扇。姜凉站在下面;措不及防的,楼上扔下一地的玫瑰花,带着水一并砸在了姜凉头上。

    咋一看,好不狼狈,接着楼上迅速关上了门窗,此动作一气呵成,只余地上的姜凉一脸狼狈。

    这一年,是2000年。

    终究,夏晓曦逃不过命运的恩赐遇上了秋柏。

    很多年以后,有人问夏晓曦,你是什么时候看上秋柏的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看上了,夏晓曦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否认。

    随后复又解释道,当时只是年少,看到会弹琴的人就觉得与众不同,就连砸花的姿势都帅爆;就觉得特别帅气、特别霸道、特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