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便宜的肃穆
反正简历也投出去了，他既不想再动弹，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努力。
晚上下班后，他坐地铁回到宿舍，舍友们一个个都早已找到工作。他躺在宿舍里，听着众人讨论着工资的高低，租房的价格。
程江云试图加入这场谈话，他不停附和着，说着诸如可以、牛啊一类的话。说着说着，他渐渐感到疲倦，闭上嘴沉默了一会儿，发现对话仍在顺畅进行。
渐渐的，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存在与否都无所谓。
程江云不是个全然颓废的人，他在生活中也曾不停奋斗，努力上网搜索，写简历，投简历。只是奋斗着奋斗着，发现几个月见不到结果，他就开始慢慢泄气，陷入得过且过的日子中。
为了挣生活费，他自己去网吧应聘，他没说自己是神学院的，怕把人诈唬住。但他说自己是辍学待业，爸妈也不管自己，老板就立刻眼睛发亮，拍板让他当了个网管。
现在他天天在网吧虐菜，客人叫他，他就坐下堂堂正正地玩。没叫他，他就看客人的脸色，等他们晋级赛快输了，就上去问能不能让他打一把。
实在没人的时候，他就坐在沙发上和前台小妹聊天，大大咧咧地打着哈欠，表示现在客人越来越菜了，虐起来没感觉。老板很无语，心想拿两千块工资的就是牛，那些拿六千的每天都自愿加班，屁股沾一下沙发都感觉是罪过，一见老板，就如同被驱赶的苍蝇似得从沙发上弹起来，四处乱转。
程江云的学校规定晚上九点必须回宿舍，因为学校懒得请保安，九点门一锁了事。
程江云觉得无聊，不仅要闷在房间里，和那一群聊不来的人瞎扯，而且也觉得这么久时间不能用来赚钱很亏。
在网上胡乱搜索，找副业的时候，他想起以前打游戏上分的时候，有妹子问他要不要一起玩，一小时可以给他一百。
当时他觉得妹子？为什么要找妹子？耽误自己上分！后来他后悔了，他在网吧送上一天的西瓜也不过赚个一百。自己少年意气，耽误自己挣了大钱。
那时候他才知道，游戏不是只有上分，还有陪聊这个行业。
做陪聊，就是要陪客户打游戏，带她们嬴，重点是还要陪她们聊天。只有把客户聊开心了，他们才会续单让程江云赚上一笔。
做这一行，他每天晚上都得躲在一个没人去的阳台，很温柔地说话。学校里的妹子听说了他的职业，都非常兴奋，总想和他打两局游戏，白嫖一下。
男生听了，却都非常鄙视，觉得他是个吃软饭的家伙。他们看不起他低沉着嗓子说话，觉得他是娘娘腔，更看不起他给那些女老板们拍马屁，觉得他是软骨头。
程江云无所谓，他身边的这群舍友每个月都有爸妈打钱，他没有。
他要挣钱，又不是违法，又没有骗人，怎么挣钱不是挣呢，难道去网吧闻二手烟，送西瓜就是尊贵了，就能高人一等？
看不起他就看不起吧，反正在这垃圾学校毕业，家里更给不了他什么帮助，他程江云已经注定要泯然众人。
以后他的同学们来网吧，估计他还得给那些人送西瓜。
“嗡嗡”，手机振动着弹出消息，是那个陪聊群。客服发来消息，说来了个单子，程江云立刻说我可以。
今晚的客户是个备考的女学生，说她明天要考试，要程江云带着她嬴两把游戏，然后再带着她祷告，换一换心情。这正是程江云专长。
“好了，现在闭上眼睛吧，心中想着血与月亮，我带你祈祷，我带头，你跟着念就好了。”他拿近了耳机的麦，轻声道。
“天色将晚，狼群将至，它们将吃去此间一切。我无所畏惧，因为我是它们的同类。”
在神学院待了十几年，程江云熟知赞颂狼神的经文，知道它所代表的淘汰之理。什么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一类的口号他喊得多了，关于这个主题的论文更是写了不少。他在论文里信誓旦旦，说狼神代表的淘汰是世界诞生以来的最大真理，是生物进化的道路，人类进步的主要推动力。
他说得天花乱坠，自己却从来不信。
他不想淘汰别人，也无所谓被人淘汰。
他不想做狼，他知道自己吃不上肉。他只想像一叶野草，似得在这城市的阴沟里弯着腰躲起来，活下去。
说起来，在电话上，跟着一百元雇来的陪聊祈祷，这对他来说也颇为滑稽，就像是吃路边摊前认真洗手消毒，有种自欺欺人的意味。
可他低下头，把声音做得虔诚而肃穆，像是正在荒古的寺庙里进行祭祀。
“天色将晚，狼群将至，我无所畏惧，因为我信奉唯一的理：物竞天择。”
“天色将晚，盛宴将至，我是狼群。”
电话那头，对方跟着他默默念着。
“好了，狼神在注视着你，别乱想，你一定能过面试的。”
女生很满意，却说自己要睡了，没给他续单。店铺的规矩是第一单八成归店里，第二单起六成归自己。也就是说，不续单的话，他就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可那女生毕竟明天要考试，他也没好意思提。
程江云今晚费心聊了这么久，又是带着上分又是带着祈祷，却只挣了十几元的保底。
他叹口气，从阳台回到宿舍，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盯着天花板。舍友们在吃着喷香的烤串，扬声器放着游戏直播，程江云闭上眼，心中一遍遍默背着狼神的祷文，试图睡着。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了狼神的低语，模糊而摇曳，像闭眼后所见两点深邃的红光。
这一晚，他果然梦到了血池，自己浸泡在其中，感到子宫一般的温暖。过不了多久，血冷了，四周开出白色的花朵。
“别来无恙。”
第二天醒来时，他耳边莫名其妙地有这么一句话，像是哪一个游戏角色的大招语音，只是他想不起了。
晚上下班后，他坐地铁回到宿舍，舍友们一个个都早已找到工作。他躺在宿舍里，听着众人讨论着工资的高低，租房的价格。
程江云试图加入这场谈话，他不停附和着，说着诸如可以、牛啊一类的话。说着说着，他渐渐感到疲倦，闭上嘴沉默了一会儿，发现对话仍在顺畅进行。
渐渐的，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存在与否都无所谓。
程江云不是个全然颓废的人，他在生活中也曾不停奋斗，努力上网搜索，写简历，投简历。只是奋斗着奋斗着，发现几个月见不到结果，他就开始慢慢泄气，陷入得过且过的日子中。
为了挣生活费，他自己去网吧应聘，他没说自己是神学院的，怕把人诈唬住。但他说自己是辍学待业，爸妈也不管自己，老板就立刻眼睛发亮，拍板让他当了个网管。
现在他天天在网吧虐菜，客人叫他，他就坐下堂堂正正地玩。没叫他，他就看客人的脸色，等他们晋级赛快输了，就上去问能不能让他打一把。
实在没人的时候，他就坐在沙发上和前台小妹聊天，大大咧咧地打着哈欠，表示现在客人越来越菜了，虐起来没感觉。老板很无语，心想拿两千块工资的就是牛，那些拿六千的每天都自愿加班，屁股沾一下沙发都感觉是罪过，一见老板，就如同被驱赶的苍蝇似得从沙发上弹起来，四处乱转。
程江云的学校规定晚上九点必须回宿舍，因为学校懒得请保安，九点门一锁了事。
程江云觉得无聊，不仅要闷在房间里，和那一群聊不来的人瞎扯，而且也觉得这么久时间不能用来赚钱很亏。
在网上胡乱搜索，找副业的时候，他想起以前打游戏上分的时候，有妹子问他要不要一起玩，一小时可以给他一百。
当时他觉得妹子？为什么要找妹子？耽误自己上分！后来他后悔了，他在网吧送上一天的西瓜也不过赚个一百。自己少年意气，耽误自己挣了大钱。
那时候他才知道，游戏不是只有上分，还有陪聊这个行业。
做陪聊，就是要陪客户打游戏，带她们嬴，重点是还要陪她们聊天。只有把客户聊开心了，他们才会续单让程江云赚上一笔。
做这一行，他每天晚上都得躲在一个没人去的阳台，很温柔地说话。学校里的妹子听说了他的职业，都非常兴奋，总想和他打两局游戏，白嫖一下。
男生听了，却都非常鄙视，觉得他是个吃软饭的家伙。他们看不起他低沉着嗓子说话，觉得他是娘娘腔，更看不起他给那些女老板们拍马屁，觉得他是软骨头。
程江云无所谓，他身边的这群舍友每个月都有爸妈打钱，他没有。
他要挣钱，又不是违法，又没有骗人，怎么挣钱不是挣呢，难道去网吧闻二手烟，送西瓜就是尊贵了，就能高人一等？
看不起他就看不起吧，反正在这垃圾学校毕业，家里更给不了他什么帮助，他程江云已经注定要泯然众人。
以后他的同学们来网吧，估计他还得给那些人送西瓜。
“嗡嗡”，手机振动着弹出消息，是那个陪聊群。客服发来消息，说来了个单子，程江云立刻说我可以。
今晚的客户是个备考的女学生，说她明天要考试，要程江云带着她嬴两把游戏，然后再带着她祷告，换一换心情。这正是程江云专长。
“好了，现在闭上眼睛吧，心中想着血与月亮，我带你祈祷，我带头，你跟着念就好了。”他拿近了耳机的麦，轻声道。
“天色将晚，狼群将至，它们将吃去此间一切。我无所畏惧，因为我是它们的同类。”
在神学院待了十几年，程江云熟知赞颂狼神的经文，知道它所代表的淘汰之理。什么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一类的口号他喊得多了，关于这个主题的论文更是写了不少。他在论文里信誓旦旦，说狼神代表的淘汰是世界诞生以来的最大真理，是生物进化的道路，人类进步的主要推动力。
他说得天花乱坠，自己却从来不信。
他不想淘汰别人，也无所谓被人淘汰。
他不想做狼，他知道自己吃不上肉。他只想像一叶野草，似得在这城市的阴沟里弯着腰躲起来，活下去。
说起来，在电话上，跟着一百元雇来的陪聊祈祷，这对他来说也颇为滑稽，就像是吃路边摊前认真洗手消毒，有种自欺欺人的意味。
可他低下头，把声音做得虔诚而肃穆，像是正在荒古的寺庙里进行祭祀。
“天色将晚，狼群将至，我无所畏惧，因为我信奉唯一的理：物竞天择。”
“天色将晚，盛宴将至，我是狼群。”
电话那头，对方跟着他默默念着。
“好了，狼神在注视着你，别乱想，你一定能过面试的。”
女生很满意，却说自己要睡了，没给他续单。店铺的规矩是第一单八成归店里，第二单起六成归自己。也就是说，不续单的话，他就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可那女生毕竟明天要考试，他也没好意思提。
程江云今晚费心聊了这么久，又是带着上分又是带着祈祷，却只挣了十几元的保底。
他叹口气，从阳台回到宿舍，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盯着天花板。舍友们在吃着喷香的烤串，扬声器放着游戏直播，程江云闭上眼，心中一遍遍默背着狼神的祷文，试图睡着。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了狼神的低语，模糊而摇曳，像闭眼后所见两点深邃的红光。
这一晚，他果然梦到了血池，自己浸泡在其中，感到子宫一般的温暖。过不了多久，血冷了，四周开出白色的花朵。
“别来无恙。”
第二天醒来时，他耳边莫名其妙地有这么一句话，像是哪一个游戏角色的大招语音，只是他想不起了。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