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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庭之殇(二十一)

    依马北草原,莫尔湖

    关于这片湖,地绘册中记录:“莫尔湖东西相距八十里,南北四十里,足有九千顷。‘莫尔’二字是由曾经依马北草原的部族古蛮语音译而来,其中的意思是‘水獭’。”

    从古至今,莫尔湖畔便是水獭的栖息地,古代蛮族习惯以动植物的名称来给河,湖命名,诸如马戈河、沃姆河等。

    光影在湖面荡漾。

    魁梧高大的年轻汉子从帐子里走出来,他的目光顺着湖面向远处眺望,那里是一片苍茫。

    湖床的沙砾和鱼儿清晰可见,碧蓝色的湖水几乎与青天相连。极远处是一线苍青,几乎贴着地平线。苍青色之上是白茫茫的云,云儿高低起伏宛若连绵圣洁的仙山。

    此等美景,只让人觉得宁静、祥和,再无多余感受。

    “蛮族人的仙山是北原上的雪山啊。”年轻汉子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那片充满蛮荒气息的地方曾经是蛮族人最向往的,白色雪狼的传说也是远古时期的事情了。为了猎杀仙山的雪狼,部族的勇士们提着干粮和弯刀,只身扎进高蛮的雪山中,每个人都想要给皮甲染上白狼王的血,这是那个时代的最高荣誉,是对勇气最好的嘉奖。

    当传说成真时,屠狼的武士披着银白色的长袍回到草原,沿途摘下一朵雏菊,没有一个蛮族姑娘能拒绝这份心意。蛮族少年们是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的,他们无不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如英雄般归来,迎娶心爱的女孩。

    眼下,整片草原上最优秀的青年们正在依马北的原野中角斗,不只为了汗王的女儿,也为了年少时懵懂的幻想。

    帕苏里展开双臂,迎着湖面清风,一时间心情舒畅。

    帐外,憨厚老实的渔民们正在编补渔,当见到帐篷门口的年轻汉子时,他们齐齐热情打着招呼。

    “帕苏里,昨晚睡得还好吗?”其中一位渔民笑得尤为真诚。

    “很好,这是我睡过最安稳舒服的觉了!”帕苏里咧嘴一笑。

    “那就好。”渔民说,“已经很久没有像你们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来我们这里了,再晚几年,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要跟那湖里的鱼说话了,它们瞧得见的,可比我们多。”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短促而激烈,长居莫尔湖畔的渔民已经很久没有到外面走动过了。

    “以后我常来!”帕苏里也跟着笑。

    “好!这个帐子不拆了,留给你来住!”

    帕苏里笑容一凝。

    这里是莫尔湖畔的渔场,面前扎堆的七顶帐篷只是莫尔湖的其中一个定居点,专门供给捕鱼的渔民居住。

    莫尔湖是巴尔瓦盖部的都主瓦西里兰的领地,这片渔场也是他的渔场,而这里渔民则是他的工奴。

    通常来说,奴隶分为家奴和工奴。

    两者的区别在于,家奴是私人的奴隶,是属于某位贵族的私人财产;而工奴则是部族的奴隶,并不属于个人,因为他们都是因为违反了部族的法令,被罚在某片地区做苦力。

    其中工奴并不都是无期限的,有些情况较轻的被罚三五年就能恢复自由,而有些情节严重则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百年。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叫这些被罚的人为工奴了,主要原因是不少工奴在法令失效后就能恢复自由身,因此,贸然称呼这些人为工奴将是一种没必要的得罪。另外,还有一个不被提及的原因就是,有一部分人清楚,这些工奴并不都是因为犯了错而被惩罚,而是因为站错了队被惩罚的。这部分人,都是贵族操弄权势的“牺牲品”。

    帕苏里并不觉得这些渔民们是坏人,他们没有抱怨,待人热情,甚至……他有种感觉,觉得这些渔民们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契里夫,你们平时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或者有什么需要吗?”帕苏里说,“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可以从阿勒斯兰带给你们。”

    “哈哈,我们这群老家伙还能需要什么?”契里夫是这群渔民的头,一群人冲帕苏里笑了笑,他接着说,“我记得,纳比达尔是我们这儿时间最短的,好像是十四年,对吧?大荒年那时候来的,他那会跟你现在一样大。”

    “契里夫,是十年前!”纳比达尔生气地说,“大荒年是十三年前,我是因为在大荒年里拒交羊羔才受的罚,他们花了三年才抓到我!上次喝酒的时候才和你说的!”

    “是了是了,十年!十年!”契里夫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嘴里嘀咕道:“上次喝酒都几个月的事了,谁还记得!”

    “八个月吧。”有人小声嘀咕。

    “哦对,二十七年!”契里夫掰到最后一下,“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的是我,二十七年了……”

    帕苏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二十七年……多么漫长的数字。

    “我们这五个老家伙……不对,是六个,纳比达尔也是老家伙了。”其他渔民都笑出了声。

    “小纳比也算老家伙了!哈哈!”

    “这一晃好像也没几个年头啊,想不到你小子现在也能当一回大家长了?”

    老家伙们笑着摸了摸纳比达尔的脑袋,渔网残挂的鱼脂胶粘在一只只粗黑的手上。纳比达尔毫不在意,只是提肩缩头,然后跟着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容很纯粹。

    契里夫看着身旁众人打闹,向帕苏里那边坐近了些。

    “你呀,不用给我们带东西了,哥哥们平时只要加把劲,多抓几条鱼,把都主的收粮目标完成咯,剩下的鱼够我们跟那些家奴换钱了。”

    “你有时间来看看我们就行,不用带东西的,真的不用。”

    帕苏里轻轻地点点头,心里头却记下了他们八个月才喝上一次酒的事。契里夫离他最近,嘴里嘀咕的那句话,他听得最清楚。

    “好小子,你该出发了!”契里夫猛地站起来,眯眼向远方望去。

    在渔场的其他定居地,已经有年轻的猎人出发了。在这次竞赛中,莫尔湖的标记不只出现在帕苏里的羊皮卷上,其他人也有。

    “你的弓!还有箭!”纳比达尔反应最快,迅速冲进帐子里取出长弓和箭袋。

    “还有你的袋子!”另一位渔民提着一个布袋从帐子跑出来。

    “谢谢你们。”帕苏里胸口一闷,有些缓不上劲,声音有些虚浮。

    契里夫拍了拍帕苏里的肩膀,笑着道:“加把劲!小伙子。不用紧张,汗王选女婿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你呀,要是进去没找到吃的,就回来这,哥哥几个别的没有,鱼呀,管够!”

    “好。”帕苏里重重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