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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二、直从曲中求

    何一见两人都动了真火,正要继续劝阻,去见阿离扯了扯他的衣袖。

    于是作罢。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聂尘和展惠间总有股暗流在涌动,今日让他们把话讲开也好。

    不过,从何一与曹先生和展惠的接触来看,何一实在是不信鲁岁余与聂尘口中所说的假仁假义之人。

    “你今天把话说清楚。”展惠手按长剑沉声说道。

    “怎的,想讲狠?哼!这天下骂鲁岁余是卑鄙无耻攀附权贵的小人的人多了去,也没见你拔过剑!今日,你若拔剑,我敬你是条汉子,别动只是装装样子。”

    聂尘拍着手中的剑不屑的笑道。

    展惠终是被激怒,随着一声剑鸣,长剑已出鞘。

    眼看就要打起来,何一连忙站在两人中间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别动手!”

    谁知何一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要打起来吗?好啊,宝儿姐姐,我们总算有好看的看了!阿离,快点把这里隔起来,免得打坏了东西!”

    小玄儿说完还兴奋的拍了几下胸前的小鼓。

    “小玄儿别闹,打起来会出人命的。”

    何一赶紧沉声呵道。

    “啊,他们要分生死吗,分的话就走远点打,别死这了连累我们和陈爷爷。”

    小玄儿闻言,顿时兴味索然,而后她又扑闪着大眼说“展哥哥,聂哥哥要不你们就在这里打一场不分生死的架?”

    “你这小丫头没点良心,就不怕你展哥哥受伤了。”

    被小玄儿这一搅和,展惠冷静了下来,收剑入鞘。

    聂尘说的不错,天下骂他祖师的人多着去了,要拔剑,早就拔了,又何需等到今日。

    事实上,若他不是鲁岁余的徒孙,他也未必不会骂鲁岁余。

    对鲁岁余某些事情的做法,展惠也曾因困惑而去请教先生曹渊。

    曹渊的解释,有些展惠能理解,有些展惠无法理解,有些甚至选曹渊也没办法解释清楚。

    但这并不妨碍展惠对自己先生和祖师的信任。

    穿行在这个乱糟糟的世间中,谁能独善其身,更何况还要想做点事,就没办法爱惜羽毛。

    就如同小玄儿的胸前的鼓,要想声名远播,就必然会招至外物的击打。

    所以每每听到有人骂鲁岁余,他总是拿人不知不愠来安慰自己,比如说现在。

    想到这里,展惠转过头对聂尘笑道“你可别误会,我并不是怕你。若是他人,我定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你我在一起练剑一月有余,也算半个朋友,所以我还是得请你请明白,为何要辱骂我师祖。”

    聂尘见展惠收剑,面露嘲讽的瞧了展惠一眼,也收剑,听得展惠问得此言,面露怨毒之色,说“鲁岁余整日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来迷惑世人,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聂尘原名刘辰,他原本是江水国太子太傅刘俭之子,曾经也是潇洒贵气的世家子弟,他的父亲崇拜鲁岁余的学说,他也曾跟着父亲一起崇拜,当然这一切随着后来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而改变。

    而聂尘将这一切都怪罪到了鲁岁余的头上。

    因为他的父亲刘俭非常崇拜鲁岁余,将鲁岁余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中,行事皆以那些话为行为准则。

    结果因为太过刚直,遭到了奸人陷害,最终被当时的怀帝赐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刘俭不仅没有反抗,而且还写信将当时在外地游历的刘辰诓了回去,想让刘辰陪他一起受死。

    理由可笑之极,那便是因为刘辰少年英名,文武双全,刘俭恐他逃脱后将来欲为他报仇让他的皇帝为难。

    若不是聂尘的娘亲关键时刻给聂尘报信,聂尘必死无疑!

    结果就是聂尘逃走了,但是他的父亲却因此手刃了聂尘的娘亲。

    好好的一个男人,就是因为受了鲁岁余的蛊惑,为了所谓的忠君,竟然想要杀死自己唯一的儿子,最后因为没杀成而杀了自己的妻子。

    当得知自己的母亲被杀,聂尘崩溃了,他恨他的父亲,所以他将他的姓氏改成了母亲的姓氏。

    当然聂尘最恨的就是鲁岁余,若不是鲁岁余那些欺世骗人的言辞,他的父亲怎么那样愚忠。

    特别是先前讲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万事守礼的鲁岁余,为了攀附权贵,竟然背叛了东礼国跑到青木国那个蛮夷国家,这让聂尘更加曾恨鲁岁余。

    “呵呵,你的祖师,满口仁义道德,让别人守着君臣之礼,让别人家破人亡,他自己却为了功成名就,叛国而逃,活得有滋有味,难道不该被天下人唾弃吗!”

    聂尘最后红着眼睛说道,这些年来他第一次清晰的对人讲起这些压在他心头让他不能喘息的往事。

    聂尘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讲完这些话而平息,反而愈发激愤,就像旧伤从未愈合的伤口又重新被利器划开,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声音都因激愤而颤抖。

    小玄儿走了过去,握着聂尘的手,将他牵到靠椅上坐下,然后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并未说话。

    展惠听完聂尘的话,默然不语,他只是知道聂尘的身世以至事情的大致经过,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秘,父亲因为所谓的忠心竟然要杀妻杀子。

    若他是聂尘,怕是不比聂尘少恨鲁岁余。

    但是他不是,他是鲁岁余的徒孙。

    所以在他坚难的说了句“该”之后,便接着说道“师祖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有君的担当,臣才有臣的担当,父有父担当,子才有子担当,令父实不该如此。”

    “师祖当初离开东礼国,我原本也不理解。我先生后来说向来直从曲中求的。道法自然,天是曲的,地是曲的,路细看也曲的,从直中求直本不仅危险,也不可得。”

    “狡辩,巧言令辞!”聂尘闻言愤然的吼道。

    展惠的话仿佛就在讲,我师祖讲的话没有错,是你父亲理解错了。就好比一式剑招,不是不好,但是你领悟不到其中深意,反而害了自己,这不能怪剑招不好,而是怪你悟性差。

    这些,一直恨了鲁岁余多年的聂尘,觉得所有的罪责都是鲁岁余的聂尘如何能够接受。若不是小玄儿拉按着他,他就要暴起同展惠问剑一场了。

    “是否巧言令辞,得看说话之人心是否方正,我展惠无愧我心。”展惠淡然的看着聂尘继续说道“今日大家都疲惫了,你要不先休息下,明日再继续练剑吧。”

    说完展惠告辞离去。

    展惠离去后,后院只听得聂尘重重的呼吸声。

    何一到现在也不明白好好的练剑,江润莲来了一趟,然后聂尘和展惠就到这个地步了。

    “聂哥哥。”小玄儿感受到了聂尘激荡的情绪,忍不住担心的唤了一声。

    “休息,我想休息。我想睡觉,小玄儿,你知不知道,自从我娘死后,我就再也没睡过一顿安稳觉了。我每次一闭眼,我就会看到刘俭要杀我,看到刘俭提剑杀了我娘。我根本不敢闭眼,就算我每次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疲惫之极,我都睡不着,你知不知道。”

    聂尘突然流着泪说道,他的情绪再次崩溃,真正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