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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要说同人不同命,黎潇在一线城市做天天不见太阳的苦逼上班族,初来乍到的都不知从何逛起,就跟宋探长打听了古玩街的位置。

    开玩笑,有灵瞳还不得去见识见识,万一能捡个漏呢。

    一身道袍太过显眼,菜市场70块从头到脚鸭舌帽、运动套装、板鞋,改头换面,像个还没毕业的土包子学生,主打一个低调。

    古玩街不大,整条街不过百米。街边两旁的店铺卖的也很杂:珠宝玉石、仿古家具、文房四宝、古籍字画、旧书刊甚至还有上个年代的生活用品。店内摆放看起来名贵的东西,店外搭个棚卖什么的都有,走了一圈平平无奇毫无意思。本以为能看到什么器物上能有什么妖魔鬼怪,她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毛都没看着。

    溜达到街尾看到店外支的棚子还有黎潇这身运动服同款:菜市场标价59,她39买的,但这边直接标价了39,怎么作为古玩店做买卖还如此实诚,这到引起了黎潇的注意,不如买点小孩儿玩的回去哄那两小只。

    老板娘坐在门口串珠子,手里活儿不停时不时抬头看街道,见黎潇往这边走就冲她打招呼,“哎呦,小姑娘穿这身儿衣服真好看,你看我店里也有一样的,眼光就是好真适合你。进来看看啊,咱家店里东西实惠。”黎潇敌不过老板娘热情,欲打招呼,却看到她眼下有点犯青,不是眼袋黑眼圈之类,就隐隐有层青气笼罩,直觉就不是什么好事。打着哈哈顺势走进店里边给大师兄发微信:眼下犯青气是咋回事?对,道士也是与时俱进的,人家也是有手机滴。没想到大师兄的电话立刻就拨了回来:“你在谁身上看到了?赶紧跟对方说他孩子有危险!”这给黎潇唬了一跳,连忙切换成视频,要不她这身儿去跟人家说还不得以为是诈骗犯。

    修行界的普通老百姓本对道家就很恭敬,所以当大师兄去跟老板娘说的时候,对方倒是没有怀疑,店门都没锁骑着小电驴就往家赶,黎潇连忙追了上去。

    老板娘家离着到也不远,统共不到2里路,一个小四合院,孩子爸爸正在院子里摆弄最近刚收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垃圾场挖出来的,摆了满地的破瓷烂瓦。

    “儿子呢?”回来没看到孩子劈头盖脸的问。

    “东屋写作业呢。”丈夫被她这急赤白脸的样子吓一跳。

    “小宝!”冲进屋子,儿子真乖乖的趴在桌上看似在写作业,但是并没有回应妈妈。

    黎潇赶紧走过去,那孩子却缓缓直起了身子转了过来,冲着黎潇笑,只是咧嘴笑,眉眼不弯,眼神空洞。

    “妈呀!”母亲被儿子吓到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是……被上身了?念头刚起,手印已经打出。小宝整个人定在原地,表情凝固在脸上。一个模糊的鬼影在孩子身上翻腾。

    非修行的普通人是呈现不出元神或者鬼影来的,它沉浸在身体内只有做梦或者死亡才能有机会离体被看到,现下在小宝身上翻腾的影子只能看出刚刚进入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屏退了孩子父母,房间贴满禁制符,从院里取了一个待卖废品的酒瓶子,燃符引鬼。

    也不知道是黎道长法力高强还是那鬼实在是脆,灵符还没烧完鬼影已经进入了瓶子,再来个封印一贴,算是捉鬼完成。第一次捉鬼没经验啊,白浪费贴了那么多禁制符。

    小宝被鬼伤了神直接晕了过去,还好附身时间不长孩子睡两天就好了。这会儿再看老板娘刘梅眼下的青气已经没了。眼下为子女宫,普通修行者只要不是专注去相,也看不出人面相有任何不妥,但正赶上黎潇那会正全力搜索有灵气的地方顺带着也看到了刘梅面相有问题。

    有心想问问鬼的来历,奈何那鬼明显被黎潇伤的厉害,这会儿蜷缩在酒瓶底给它烧了两张灵力符都没用,没经验啊没经验,下手太重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鬼上身呢?不等这两口子千恩万谢,黎潇就开始在家里搜寻,先找出原因斩草除根才好。

    小宝所在的东屋看不出有什么不对,黎潇直奔院子里摆放的那堆破瓷烂瓦。

    开古董店的王军和刘梅原本工厂做普通工人,本本分分的实在人并不适合做生意。这店是王军的某个借了钱的兄弟抵给他的,两口子就那么点存款全搭在了兄弟上,无奈支起了店铺。古董这行水太深没什么本钱收大货,更多是怕自己看走眼不过卖一些日用百货、珍珠玛瑙,也赚不了多少钱。眼看孩子没几年要上初中了,想说多赚点钱给孩子找个好学校。有风声说临县开了个盗洞从里面挖出来不少宝贝,两人自知没什么大的财运,算计着弄点瓷片什么的也能值些钱。王军是个老实人压根没敢想盗洞的事儿,不过去附近村里鸡窝马厩猪栏牛棚里扫了这么一堆东西回来。那乱七八糟的味道就别提了,这不就摆在院子里整理呢。

    大多数普通鬼怪其实并不喜欢污秽之物,这会儿王军给收拾出来反而有了出头之日。于是在一个角落里黎潇找到了半个金属胭脂盒。

    这胭脂盒看起来是跟别的什么东西一起埋在了污泥里,被王军粗略的刷洗了一遍,大概能看出原有的彩色漆,更多露出来材质的铜底色,只有底没有盖残留着幽幽的鬼气。

    王军也不记得是具体从哪家收上来的东西,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也没清点,黎潇拿了胭脂盒底,这次没忘记摇人,让观里成年的弟子把两小只送来去临县汇合。

    北辛村距离黎潇的道观167公里,以种植和畜牧为主。前一阵因为出现了盗洞出了个小名,目前盗洞已经开展了保护性发掘工作,警方在紧急追捕盗墓者追回失窃随葬品,村里人怕盗洞出现不干净的东西,进进出出的外人里道长和尚的也不少。

    村子虽说不大也有100多户,王军给了大概的收货线路图,但以防有邪祟漏网,黎潇还是挨家挨户排查比较保险,村里人正愁法师不够,对于黎潇一行倒是欢迎。

    天气渐凉,小狐狸梭童倒是泛起了乏,还原成一条被黎潇当真皮围脖套在了脖子上,两人一围脖进农户,黎潇负责跟主人家聊天,立冬被黎潇用各种灵符打造了一件小马甲穿身上,跟条小猎狗一样四处查看是否有灵气散出来。

    行走在村内,黎潇竟然还有被其他请来做法的同行认出来的,还好身边带着两小只打着哈哈应付过去,内心对璃骁再加一分敬佩,大佬不愧是大佬。

    一行在村里排查到第四天,以为有点什么也被同行收了,脖子上的梭童倒是睁开了眼睛。

    狐狸的嗅觉本就灵敏,大尾巴一指落到了一家新盖的二层小楼。

    小楼明显刚刚落成,院墙外还有一堆的装修建筑垃圾,有两个木工师傅在院子里打家具。跟师傅打听这小楼是城里工作的孩子孝敬父母新盖的,现在主人们都在城里没回。村里盗墓的事儿也听说了,打算等入住之前再请法师上门。

    黎潇正跟师傅聊着,梭童从她脖子上呲溜一下窜了出去,给俩师傅吓一跳没想到是个活物。梭童跑到园里一颗新栽的石榴树下开始刨。刨了两下突然想起了自己身份,变回儿童身形顶着一个朝天揪儿跟黎潇作揖说:“七师叔,这石榴树下有蹊跷,请您上眼。”

    黎潇哭笑不得,示意两个木工师傅躲远些,这次记着教训没再动用灵符,一手掐诀一手掏出一只让道童捎带来的专用捉鬼小葫芦,就见一道影子从石榴树下吸了出来。石榴树底下依然存在着鬼气,想来就是那鬼附身的器皿了。

    黎潇往树上打了张傀儡符,引树连根挪窝,一个明显的井口便露了出来。

    这井原是村里取水用的,多少年就通自来水了,又加上之前大旱,井就没用了。现在建新房反正井在院子里也不怕有啥问题,给井回填又种上了石榴树确保万无一失。

    要不说这石榴树也的确是种的好,虽然小鬼灵力不强,但要不是种这石榴树镇宅说不定就出来霍霍村民了。

    不用黎潇示意,梭童已经变回小狐狸开始刨土,不一会儿半只胭脂盒的盖子被它顶了出来。

    齐活,怪不得两只鬼灵力都这么弱,合着都是半幅残魂。

    两残魄合一,鬼影显现了出来。一副清代丫鬟打扮,还没等黎潇开口,跪地磕头就拜:“求道长救救我家小姐!”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村里盗墓出的问题。

    按丫鬟春巧的回忆时间线为1900年。整个国家处于最动荡不安的时段。在修行界,三界亦爆发史无前例的冲突,历史事件虽不一样,但时间线大体能重合。春巧的主家是在京任职的六品官员,携一家老小出逃回乡。

    回乡没到三个月,还在梦中的春巧被小姐苏沐雪唤醒,苏沐雪发现了家里进了人而且还是修士,尝试呼救发现呼声根本出不去,只能先唤醒与她同屋小隔间的春巧。当歹人冲破屋内搜查,慌乱中春巧被小姐藏进了从京城带回来的衣柜暗格中,按小姐的话说歹人一定是知道主家是谁,搜到小姐也许就不会再杀人。但没想到被捉的苏沐雪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被捂了嘴生生打了镇魂钉,直接入棺,院子里有个早早挖好的深坟直接掩埋,随即歹人放火烧了整个苏府。苏家连主带仆13号人就活了春巧一个。逃脱时只来得及拿走了小姐的一个胭脂盒。但她在火中也伤了肺腑,没过多久死在了小姐坟前。可怜那小姐因为镇魂钉永世不得轮回,怨气被掩埋在坟中,那枚胭脂盒被春巧日日摩挲诚心祈求留了一丝怨灵守坟被小姐的怨气滋养。

    百年过去岁月变迁,小姐的坟本就无人得知,那枚胭脂盒也被湮灭在了尘世中,默默守护不知时日,直到有人凿开了小姐的坟墓。

    实际上小姐这墓盗了不止一次,第一次的盗墓大概在三十年前,盗墓者只有一个且似乎懂些门道,对主棺非常忌讳,仅仅挑选了一些随葬品,春巧所附身的胭脂盒是凭自己灵力落到盗墓者袋子中的,她想既然这个盗墓者懂门道,跟着他也许有办法能寻得救小姐线索,总比暗无天日一直等在这里好,但由于盗洞过小,在拖拉过程中撕破了袋子,盗墓者中途在井边喝水的时候胭脂盒掉落分开了两瓣。盖子直接被踩进了井边的淤泥中,盒子被来喝水的狗叼进农户家。

    三十年,农户家也翻新了两次,丧失灵力的盖子和家里废弃的破铜烂铁堆在了角落,但最近小姐的墓又被盗了一次,有阴气从墓穴中散了出来被盖子吸收,又被收“古董”的王军翻出来带回了家。

    说来也巧,王军家的小宝五行缺火,非常适合附体,刚刚被洗清了污秽的魂灵就不知不觉被小宝吸引了过去,本能的又想凑近强大的灵体,当黎潇靠近的时候被附身的小宝就有了反应。

    春巧说,既然自己能醒,就说明小姐的墓穴一定又被开了。百年活祭镇魂钉入魄不知小姐的怨念会不会造成可怕的后果,还求道长出手相助。

    照这春巧这个说法,这墓也开了小一个月了,应该会出旱魃的节奏啊,可为什么没有呢?

    盗墓坑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遮住,出示了道士证到也畅行无阻,考古总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有道长出入也不稀罕。

    保护性发掘的负责人张教授却是璃骁的老熟人了,也没意识到换了人,上来就直接拉着黎潇说:“主棺不见了!”

    什么意思?连尸体带棺材都不见了?

    是啊,哪怕忽略棺椁里已经腐朽的尸体重量,按照墓穴格局来看这主棺至少也得300多斤,墓穴离地面大概有30米深,明显是个沉阴降尸的丧葬方式,棺椁被绑了大概200斤的铁链,从痕迹来看应该没有打开棺椁,弄断了铁链直接取走了。

    所以,盗墓者偷的是还未成型的旱魃?

    凭眼力是不行了,黎潇只能打坐招魂。结果除了影影绰绰的鬼气和阴气,别无他物,只能显现出是个滋养鬼怪的好地方。被这地方滋养了一百多年,那苏家小姐要真被养成旱魃必是个大活儿。

    如果盗墓贼真的是以旱魃为目标,那么当年杀苏家的那伙人遗留的祸患可不止这一个啊。赶紧告诉了宋探长一声。眼下村里也无其他线索,就带了两小只回到了古董店。

    警察已经把整条古董街的人排查过了一遍,王军并没有涉及盗墓买卖问了几句话就回家了。黎潇给小宝戴了一条火符来补他的五行缺火,告诉他十八岁之前不可以摘,十八岁之后阳气稳了自然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春巧附身的胭脂盒被黎潇收走拿回观里安置,待把苏小姐救出来给她主仆超度。

    回到观里依旧是早课爷仨抱着打瞌睡,日常画符打扫偶尔跟着大师兄下山装样子,日子过的规律又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