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恋
朱晨晨有种预感，那个抉择早晚会来，为此常常不知所措。那时间并没太久，就在中国春节时候。
日本虽受中华文化影响，却不过春节，但春节还是在她们这些劳务者中如期进行。那年春节他们四个人一块过的，是在潘云峰和孟涛的出租屋里。除夕她和杨海翠想动手做饭，潘云峰和孟涛都不肯。于是她们俩在玩，他们俩在厨房忙碌。不会，一桌菜就上来了。
说是他们俩做，其实主要是潘云峰在做，孟涛只会打下手。她尝到了潘云峰做饭手艺，赞不绝口，甚至还有些惭愧——作为女孩，她都没他的水平。做饭期间，她偷偷看向厨房，忙起来的潘云峰专注又认真，更是改了当初他在她心中样子。
每逢佳节倍思亲。那天晚上，他们很开心又都很感慨，不免多喝了点酒。四个人都喝了酒。她和杨海翠只喝了杯啤酒，却都晕晕乎乎的。而潘云峰和孟涛是喝了一瓶又一瓶，两个嘟囔说着男人才会懂的话。年夜饭末尾，她忽然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潘云峰了。那两人早不知去什么地方了。她感觉气氛不妙，想回去。
“这就送你回去。可送你回去前，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潘云峰小圆脸已红扑扑的了。
朱晨晨起身，想要自己走。可不等她走，潘云峰开口说：
“晨晨！我喜欢你，从遇到你那刻就喜欢你。不，是爱你！我还从来没这样爱过一个女孩，你知道吗，我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有时自己都觉得很没出息，做我女朋友，嗯不，让我做你男朋友，好不？以后我会，我会好好疼你，爱你，宠你……”
“你喝多了，赶紧休息吧，我自己走就行。”她说着转身要走，却没想到，潘云峰一下子就蹿到她面前，接着她就被他死死抱住。再之后潘云峰就是疯狂地热烈地吻她。酒香的，温温的，湿湿的，瞬间就让她感觉有些眩晕。她狠狠推开了潘云峰。
“你干嘛！你要再这样，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她的话一下子就让潘云峰清醒了许多。
“我说过了我们俩不合适，你不要浪费时间了。”她说。
“哪里不合适了？你未嫁我未娶的。那你是看不上我？讨厌我？”
“反正就是不合适。不是讨厌你！”
“那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更不是，你很好，真的。”
“那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别问了好吗。”她继续想要迈步。
“不，今天你要给我个理由。”潘云峰却拦住她。
“行，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行了吧！”她突然发火道。
潘云峰剩下的酒劲也下去了，他没想到她会发火，终于感觉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你很好啊，真的，非常非常好，你太好了，好得都有些不真实，好得我都有些不敢去追你了。你怎会不好呢。”潘云峰喃喃说。
“不，你不知道，有机会我会告诉你。”她心底很纠结，很难过，再也待不下去了，撂下这话，大踏步迈出房间。潘云峰接着追出来，说什么都不让她走回去，还说他没喝醉，不由分说，发动了摩托，连拉带拽把她拖上后座，在晃晃悠悠飞驰，和她心惊胆战中，终于把她送回出租屋。
朱晨晨本要直接回屋，转念却停下脚步道：
“谢谢你今天做的饭菜，还有，刚才很抱歉，你很好，如果我们俩早点遇到的话，我大概毫不犹豫跟你在一起……”
潘云峰本来以为今天表白又要失败了，听此言，眼睛一亮，仿佛嗅到某种机会。
“那答应让我做你男朋友。你要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朱晨晨：“……”
她本来是为了安慰下他的，没想到越安慰他越上劲儿了，再次催他，说赶紧回去，时间不早了毕竟他明天还要上班云云。果然潘云峰不禁安慰，死活不肯回。她已平静的心，又一次被潘云峰搅动起来了。
“行，你不回去拉倒，那你就在这里吧！”她丢下这话就进了屋子。
可那辆摩托车并没走。她坐在床上已无心洗刷，眼睛时不时看向窗外。半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潘云峰还傻傻站在外面。这时天也很应景，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不会儿，潘云峰就变成了雪人。天气很冷，她的心却很热，仿佛浸在油锅里煎着。
其实，在潘云峰说出他就想找个好女孩好好爱她一辈子，她就动心了。说实话，潘云峰不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喜欢的男人，可他那样痴情和热烈，又有谁不心动呢，谁不想找个轰轰烈烈爱自己的人？还会是一辈子的那种。这样男孩错过，这辈子可能都再也遇不到了。她除了现在还可以的长相，还有什么呢？他是不帅，可她又能找什么样男人？还想找什么样的？她曾很期待爱情到来，可当一份爱情真正来临时，却自卑了，顾虑了，不敢了。她想起自己过去，人家会不会在意？人家怎会不在意，若是自己喜爱的人，跟别人有那什么，她也会难受和在意，那种事情对男人来说尤其强烈。美好爱情来临时，她已没了勇气和资本。
想到此，她回想起自己初恋，从头到尾，每个细节，然后又生出许多情绪来，恨悔，恨雷子欺骗，恨自己年轻的傻，悔当初不听妈妈的话，甚至还有点悔自己就不该回来吧；再有痛苦，担忧，惶恐，她不知道错过这样男孩以后还能不能找到理想中的另一半，又是怎样的呢？还能是怎样？想一段过往，看一眼，他站在那里，再想一段过往，看一眼，他还站在那里；一段故事已剧终，他还站在那里，似乎一动未动。现在怎么办，真让他一直在那里站着吗，于心不忍，一个男孩子为你在雪地里站着，让她非常动容了。那刻她甚至什么都不想管了，什么也不想了，只想出去把他拥入怀抱！出去了，她最后出去了。
她走到潘云峰面前，却停住了。
“你傻不傻？这样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我要让我心爱的女孩看到我的心。
“实话告诉你，只要生命不息，余生追你不止。”
潘云峰语气低沉，眼神却坚毅。此情此景，她鼻头一酸，将那件很重要的事暂时抛到脑后，只僵在原地。就在上前未要上前时，潘云峰上来就抱住了她！她刚才停下脚步，是情感崩溃前的最后理智。她经历过初恋后，到底不是原来那个朱晨晨了。
她对自己和潘云峰事情还有顾虑，就是，她担心，两个人到底也没认识多久，她对他到底也没特别地了解，是否真靠得住，潘云峰现在觉得她千好万好，以后呢，会不会嫌弃她，她们俩能走到哪里，能走到最后吗？于是脚步站定。她真没想到，那“雪人”会冲过来，一下抱住了她。狠狠的。
所有理智和堤岸在那瞬间溃塌了，所有顾虑、考量、悔恨、担忧都湮灭了，脑海里感觉沸腾了，咕嘟咕嘟的，若还有想法，那只剩下一个：哪怕以后并不是她想要结果，她也认了！那些雪花在两个人紧紧拥抱下，窒息，消融。当潘云峰热烈嘴唇跳过来时，她再也无处退缩，然后两人深情地吻，热切地吻，无所顾忌地吻。日本清水街头，雪夜里深吻。那刻时间仿佛不存在。那天晚上她不知道她们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更不知道潘云峰是怎么回去的。
一吻定情，她和潘云峰正式恋爱了。
那晚后，她有时还会禁不住想，他们俩是不是太快了？那天踏出屋子那刻，她都没想过要跟潘云峰在一起。可她更没想到的是，他们俩更快事情就发生了。那是在三个星期后的周六。而那件事的发生，在很长时间，都给她带来疑虑和阴影。
相恋后她每天都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潘云峰。潘云峰的眉，潘云峰的眼，潘云峰的嘴，潘云峰臂膀，潘云峰送的花，潘云峰写下的每张贺卡，潘云峰说话的样子，潘云峰做饭的样子，还有潘远峰骑摩托的样子……之前潘云峰不太帅气脸庞，她也越想越觉得好看，之前油嘴滑舌街头搭讪模样，她也越觉得是他勇敢，之前送花和贺卡的豪掷，这时她也觉得那是他对她独有的大方，有时想着想着，脸蓦地红了，自己都骂自己不要脸。可那种炽热的强烈的感情，怎么也压不住。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想见到潘云峰。每天都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这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了，深深地爱了。那就坚定了。
三个星期后的那个周六，两个人都休班。他们像往常那样，兜风，逛街，吃饭，漫步日本农村街头，看似平常，她却很满足，因为她跟潘云峰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很开心，哪怕什么都不做，也非常开心。那天潘云峰带她玩，散散漫漫，何况快乐时光总让人感觉短暂，眨眼之间，夕阳西下。他们还在清水的农村里，还有好长时间才能回到住的地方。她催他回去。潘云峰却不慌忙，说反正第二天两人都不上班嘛，回去太早也没事，又玩了会。
夜幕快要降临时，潘云峰才启动了摩托车。不知是那辆老爷车太过老爷，还是天意如此，骑出农村没多久，摩托车就熄火了，怎么弄都起不来。潘云峰说，两人找个旅馆住下吧，明天找个地方修了摩托车再回去。她第一意识，感觉不妥，她开始想到那件很重要事情，说什么也不肯。可她又架不住潘云峰极力劝说，比如说，天色已完，路又那么远，走着回去不现实啊，若打车回去，太费钱了啊，还不如住个旅馆。那打车回去？她曾听舍友说过，日本出租车贵得简直要命，越发犹豫了。这时潘云峰说，大不了他们俩住两个房间。她终于同意了。
后来朱晨晨意识到，有些事在一开始就不能妥协。当潘云峰带她找到那家旅馆，问了价格后，她就有些吐舌了，贵，死贵，简直贵得要命。所以在潘云峰说，要不住一间房，还说放心好了他们分开睡时，就又同意了。
那是间日本风格房间，很干净很宽敞。潘云峰也果然是跟她分开睡。刚开始，他们俩热切地说着话。不知何时，她就感觉有个东西伸入她被窝了，是潘云峰的手。他的手伸进来后，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两人还是你侬我侬说着话，老老实实。后来潘云峰说，想要抱着她睡，只是抱着她睡觉，就进了她被窝，再之后他就压到了她身上……这时她才意识到有些事情终究要来了。其实，她在同意来住宿时就该想到的，有些事一开始就不能妥协啊。她说什么都不肯了，使劲把潘云峰往下推。可潘云峰紧紧抱住她，在耳边一遍遍说：
“亲爱的，就给我吧，就给我一次吧。
“你不知道每天见不到你的时候有多难过。
“每一分每一秒都那样难过。
“我承认我想要你，因为我太爱你了。
“我想跟你结合，灵魂和肉体的结合，我想和你合二为一！”
“难道你不喜欢我，你不爱我，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
她还是不肯：“我当然喜欢你，也爱你，可你不觉得我们太快了吗，我们俩说到底也没认识太久，顺其自然，行吗？”
“这难道不是顺其自然嘛，我们快吗？那些认识一两个月甚至几天就去结婚的才叫快，我们俩认识多久了啊，再说对于对的人来说，再短都是长，对于错的人来说，用多久去磨合，也会是没结果。你就给我吧，反正你是我女朋友，你是我老婆，早晚的事情嘛！”
的确，照他们俩这样恋爱下去，发生关系是早晚事情。她有些动摇了，可还是推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你老婆，我们俩一定能成，万一呢？”
“那你什么意思？！你是不喜欢我，不肯嫁给我吗？！你是想说，我们俩以后可能会发现有不合适地方？不，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没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只要两个人足够相爱，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两人最大问题是不够爱而已！我们俩肯定成，因为我们俩家庭相似，又那么相爱，怎会不成？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记得，永远都不能说分手，永远都不能拿离婚气对方！我们有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我爱你，你就是那个我找了很久很久能去爱一辈子的女孩，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我们俩感情！
“放心好啦，以后我会好好疼你，爱你，宠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你知道的我对爱情想法很简单，爱你，且只爱你，如果哪天我不爱你了，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到时就让我去死好啦，老婆！我们俩在一起吧，你就疼疼你老公吧！你不知道我憋得有多难受……”
她感觉自己所有说法都被潘云峰反驳掉了。有个形象，潘云峰始终没变过，一如既往能说会道。她知道自己败了，从进入房间那刻就败了。可她还是紧紧握住内裤，把住最后倔强，因为还有个重要事情，还没说，那也是她一直以来最最担心事情。
“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说完，你可以想好再做决定。
“我跟前男友，有过……有过那啥了，你会不介意吗？”
她是借着床头柜上的灯看着潘云峰说的，不知鼓起多大勇气才说出口的。虽然她说潘云峰可以想好再做决定，可心底里想的是，若潘云峰犹豫了，她立即就说算了。她没想到，潘云峰不仅没犹豫，嘴角还笑了下说：
“哦，我当什么事情呢。那又怎样。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从你告诉我你之前谈了个男朋友就猜到了。
“那有什么，现在不都那样嘛。真正爱一个人，又怎会在乎那个呢！
“可是，可是……”朱晨晨还想再说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时她的嘴巴已被潘云峰热烈的唇堵住了。潘云峰火热地吻她，手也开始不老实，从上面到下面……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却觉得哪里不妥，是太快了吧。她艰难地抵抗。那是两个人思想上的交锋，是身体的攻守，是两个人反复的拉锯战，是两个人意志和耐力的最后较量。
最后她还是输了。在那种情况下，谁又能抵抗得住呢。其实她在走进房间时就已经输了。
只是后来，她回忆起那晚，恍然发觉，潘云峰说“我当什么事情”时，好像先是微笑，有一秒钟。那时她不知道后来所有事情，都潜藏在那一秒钟里了。
……
不知是那天晚上两人拉扯太久，还是真如峰子所说。那天他们俩并没达到理想状态。不，是很不理想状态。峰子先挺不起来，他让她帮下，她帮了，弄了半天，他好不容易进去了，却没几下就瘫软了，后来又试了两次依然如此。峰子说是太累了，毕竟昨天加班了。应该是这样。折腾这样久，她也没了兴致，便睡去了。
却说那晚之后，她有些后悔和疑虑，后悔这么快就发生了那种事，显得自己不自重，疑虑峰子追她很大程度上是想睡她，可那第二天早晨，峰子抚摸着她耳朵，说老婆时，又消去了这种疑虑。可之后两人再出去玩，为了减轻那种后悔，峰子再提出那种要求时，她拒绝了，她觉得峰子真爱她，即便不答应，也不会有什么。一次两次，可到了第三次，峰子送她回宿舍时，她明显感觉到峰子不开心了。疑虑更甚。尤其第三次分开时，峰子的一句话，让她陷入苦恼和惶恐中了。
那天峰子说：“我就问你，你之前也这样拒绝过前男友吗？”
峰子说完，不等她回答，戴上头盔就消失了。那天晚上，她又失眠了。她开始怀疑峰子说不在乎之前事情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若真不在乎，何必提前男友三个字？
说实话，她在东北时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那时她心里只想回家，那时她以为，即便发生了那个事情，又怎样，难道就没资格获得幸福了吗，好多人不都谈了好几个男朋友才结婚吗，正儿八经算起来，她就谈了那一个嘛，还有那些遇人不淑的再婚的不也过上了很幸福生活吗。可当她回到家，看到邻居都不给她说亲事时，自己相亲之事总不成时，才开始意识到那事情严重性。当时她在家里就想过那个问题了，相亲其实就是经过媒人找各方面都差不多的，可自己要容貌没容貌，要学历没学历，要年龄也老大不小了，一无是处，真是一无是处；找比自己好的吧，人家不愿意，找各方面比自己差的吧，自己又不甘心，差不多的一时还难找。那时她隐隐约约想，难道爱情就是条件的差不多的结合？那还是爱情吗？
她不太相信，自己只错了一次，不会没资格获得幸福的，不过，在这之前，她要把自己变优秀，只有优秀的人才会吸引优秀的人，所以当初她毅然决然地来日本了。当她喜欢上峰子时，那问题愈发突显了。那时她才知道，真正爱上一个人，会忍不住自卑，忍不住胡思乱想，忍不住患得患失。当峰子说起他被前女友伤得很深时，她心里某个地方动了，很痛。她心疼峰子的伤，也因峰子为另个女人伤心而心痛。原来，爱上一个人，就是会想完全占有对方。推己及人，峰子真不会在乎她过去吗？当然峰子那句话，还有个解释，就是他觉得自己被不公平对待，只是在乎不公平，并不是在乎那个事情本身。是的，应该是的。就像峰子说的，真正爱一个人又怎会在乎那个，难道爱情里除了那个就没别的吗？她已经跟峰子发生过那种事情了，再不同意峰子要求，是不是有点可笑了？以后再也不那样考验他了。不过她回头一定要弄清楚峰子到底在乎不在乎，若在乎，那就趁早分了，谁也别耽搁谁。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恓惶了，若真在乎，怎么办，自己真舍得分？还有她绕进那个问题里了，换个人，难道人家就不在乎了？就算真找到个可以包容自己过去男人，那可能只是男人，而不是爱她深深的男人……
她心里暂时按下那个疑虑。随后两人见面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后来他们俩再出去玩，峰子再想要哪个事时，她就不再拒绝了。一次两次三次过去了，她心底里那疑虑不仅没解决，反而加深了。因为后来这几次，峰子表现跟之前大同小异。峰子说，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他是太激动了，没忍住就泄了。她说，来日方长嘛，她心想，或许峰子想起她跟别人那啥场面了吧，他是在乎的吧，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这时峰子抱住她，疯狂亲吻，边吻边说，他每时每刻都想跟她结合，想得都睡不好了，太激动才如此。再后来事情似乎真如峰子所言，他终于表现正常了，甚至超常。那时她按下的那个疑虑，才慢慢消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次，他们俩亲密完了，她忽然想起他跟前女友怎么开始的，又问他跟自己真是第一次。峰子说当然是啊，他初恋是校园纯真爱情，正是因为太单纯了，什么都没发生，要不然他们可能还会成呢。她听过后，有些不开心。这时峰子问她：
“你跟前男友怎么认识的？”
“在电子厂打工时候。”
她忽然有种不好预感，很后悔自己怎么就挑起这个话题了。果然峰子随即问她，她跟前男友谈了多久，这个事情他之前就过的了啊，她还是照实说，不到一年。
“那你们怎么分手了？”峰子又问了之前就问过的问题。
“他家太穷，饭都吃不饱，最主要他对我也不好。”她又照实说。
峰子紧紧抱住她，深情地说：
“那是他不懂珍惜。以后我会好好疼你。”
可过了两秒钟，峰子忽然又问：
“你都跟他去家里了？”
“嗯……”
“他家是哪里的？”
“哈尔滨。”
峰子问到这就不言语了。她感觉到峰子不开心了，或许峰子真是在乎她之前事情！那刻她心情很复杂！那天她想直面那个疑虑，后来却被峰子换了话题。峰子说起他们俩回国事情，说起两人回国后打算，比如什么时候见家长，什么时候订婚等等。这又让她吃下了定心丸。
当然那天说起回国打算，峰子还说，他回国打算开超市，毕竟他们来日本打工不容易，每人赚下的十多万不能轻易挥霍了，要学会钱生钱，他都想好了，去乡上开超市，那样以后他们俩都不用出去打工了。男朋友这样上进，她是很欣慰。峰子盘算了会说，比如怎么开超市，需要什么花费等等，盘算着，盘算着，忽然发现他出国打工的钱好像不够用。她想起了自己卡里的那十多万块钱，便有了打算，当然并没说出口。因为她蓦地想起了过去一些事情，乡镇，开店，事情似乎有说不出的相似，但她又觉得峰子跟那个人不一样，峰子实实在在来日本打工，实实在在赚下了钱。后来她也没说出那个打算，因为那次枕边不开心只是开始，之后他们俩只要说亲热的话，说从来都没这样爱过对方，说起两性之间那些话题时，两人不免会说起自己之前事情，峰子就不免追问她和前男友事情。
“你是不是很在意我过去？如果是，你就直接告诉我，千万不要瞒着我，那样对谁也不好，你是有处女情结？如果有，那我们就好合好散，谁也别耽搁谁。”那次她再也忍不住了，鼓起勇气说出口。房间里很静，静得都能听到彼此心跳。她的心跳更厉害。
“说真的吗？”峰子喉咙里响起低沉声音，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完了，事情果如之前所料，那以后怎么办，正惶恐时，峰子继续道，“我没处女情结，从开始我就说过，我不在意。因为每个人都有过去，正是过去经历，才让我们更懂爱，才让我们变得更好，当然，你说起前任，我不开心是真的，因为我多想那个人就是我，那样我从开始就能疼你了，可能是因为太爱你了，听到另个男人伤了你，便心痛……”
她的心放下了一半。只要没处女情结就好，她不记得从哪听到那句话，对于有处女情结的人来说，不是处女就是原罪，是怎么做都没用的。峰子说听到另个男人伤了她，他就难过，那是真的，她不也如此吗？那倒也没什么，而峰子后面的话，更让她打消了最后顾虑。
“好合好散？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从我们俩相爱开始，就没分手那两个字。分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我们俩谈一场不分手恋爱。我爱你是一辈子事情……”
峰子又说起两人回国后打算。她心安了。她之后再跟峰子说亲热的话时，总很注意了，此后两人再也没为那件事闹过不开心。暗礁终于过去，只剩下风平浪静。
他们俩越发甜蜜，一秒钟看不到对方就难受。感情似乎一帆风顺，眼看到达婚姻彼岸，却不想疾风骤雨来得是那样快。
日本虽受中华文化影响，却不过春节，但春节还是在她们这些劳务者中如期进行。那年春节他们四个人一块过的，是在潘云峰和孟涛的出租屋里。除夕她和杨海翠想动手做饭，潘云峰和孟涛都不肯。于是她们俩在玩，他们俩在厨房忙碌。不会，一桌菜就上来了。
说是他们俩做，其实主要是潘云峰在做，孟涛只会打下手。她尝到了潘云峰做饭手艺，赞不绝口，甚至还有些惭愧——作为女孩，她都没他的水平。做饭期间，她偷偷看向厨房，忙起来的潘云峰专注又认真，更是改了当初他在她心中样子。
每逢佳节倍思亲。那天晚上，他们很开心又都很感慨，不免多喝了点酒。四个人都喝了酒。她和杨海翠只喝了杯啤酒，却都晕晕乎乎的。而潘云峰和孟涛是喝了一瓶又一瓶，两个嘟囔说着男人才会懂的话。年夜饭末尾，她忽然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潘云峰了。那两人早不知去什么地方了。她感觉气氛不妙，想回去。
“这就送你回去。可送你回去前，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潘云峰小圆脸已红扑扑的了。
朱晨晨起身，想要自己走。可不等她走，潘云峰开口说：
“晨晨！我喜欢你，从遇到你那刻就喜欢你。不，是爱你！我还从来没这样爱过一个女孩，你知道吗，我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有时自己都觉得很没出息，做我女朋友，嗯不，让我做你男朋友，好不？以后我会，我会好好疼你，爱你，宠你……”
“你喝多了，赶紧休息吧，我自己走就行。”她说着转身要走，却没想到，潘云峰一下子就蹿到她面前，接着她就被他死死抱住。再之后潘云峰就是疯狂地热烈地吻她。酒香的，温温的，湿湿的，瞬间就让她感觉有些眩晕。她狠狠推开了潘云峰。
“你干嘛！你要再这样，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她的话一下子就让潘云峰清醒了许多。
“我说过了我们俩不合适，你不要浪费时间了。”她说。
“哪里不合适了？你未嫁我未娶的。那你是看不上我？讨厌我？”
“反正就是不合适。不是讨厌你！”
“那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更不是，你很好，真的。”
“那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别问了好吗。”她继续想要迈步。
“不，今天你要给我个理由。”潘云峰却拦住她。
“行，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行了吧！”她突然发火道。
潘云峰剩下的酒劲也下去了，他没想到她会发火，终于感觉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你很好啊，真的，非常非常好，你太好了，好得都有些不真实，好得我都有些不敢去追你了。你怎会不好呢。”潘云峰喃喃说。
“不，你不知道，有机会我会告诉你。”她心底很纠结，很难过，再也待不下去了，撂下这话，大踏步迈出房间。潘云峰接着追出来，说什么都不让她走回去，还说他没喝醉，不由分说，发动了摩托，连拉带拽把她拖上后座，在晃晃悠悠飞驰，和她心惊胆战中，终于把她送回出租屋。
朱晨晨本要直接回屋，转念却停下脚步道：
“谢谢你今天做的饭菜，还有，刚才很抱歉，你很好，如果我们俩早点遇到的话，我大概毫不犹豫跟你在一起……”
潘云峰本来以为今天表白又要失败了，听此言，眼睛一亮，仿佛嗅到某种机会。
“那答应让我做你男朋友。你要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朱晨晨：“……”
她本来是为了安慰下他的，没想到越安慰他越上劲儿了，再次催他，说赶紧回去，时间不早了毕竟他明天还要上班云云。果然潘云峰不禁安慰，死活不肯回。她已平静的心，又一次被潘云峰搅动起来了。
“行，你不回去拉倒，那你就在这里吧！”她丢下这话就进了屋子。
可那辆摩托车并没走。她坐在床上已无心洗刷，眼睛时不时看向窗外。半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潘云峰还傻傻站在外面。这时天也很应景，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不会儿，潘云峰就变成了雪人。天气很冷，她的心却很热，仿佛浸在油锅里煎着。
其实，在潘云峰说出他就想找个好女孩好好爱她一辈子，她就动心了。说实话，潘云峰不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喜欢的男人，可他那样痴情和热烈，又有谁不心动呢，谁不想找个轰轰烈烈爱自己的人？还会是一辈子的那种。这样男孩错过，这辈子可能都再也遇不到了。她除了现在还可以的长相，还有什么呢？他是不帅，可她又能找什么样男人？还想找什么样的？她曾很期待爱情到来，可当一份爱情真正来临时，却自卑了，顾虑了，不敢了。她想起自己过去，人家会不会在意？人家怎会不在意，若是自己喜爱的人，跟别人有那什么，她也会难受和在意，那种事情对男人来说尤其强烈。美好爱情来临时，她已没了勇气和资本。
想到此，她回想起自己初恋，从头到尾，每个细节，然后又生出许多情绪来，恨悔，恨雷子欺骗，恨自己年轻的傻，悔当初不听妈妈的话，甚至还有点悔自己就不该回来吧；再有痛苦，担忧，惶恐，她不知道错过这样男孩以后还能不能找到理想中的另一半，又是怎样的呢？还能是怎样？想一段过往，看一眼，他站在那里，再想一段过往，看一眼，他还站在那里；一段故事已剧终，他还站在那里，似乎一动未动。现在怎么办，真让他一直在那里站着吗，于心不忍，一个男孩子为你在雪地里站着，让她非常动容了。那刻她甚至什么都不想管了，什么也不想了，只想出去把他拥入怀抱！出去了，她最后出去了。
她走到潘云峰面前，却停住了。
“你傻不傻？这样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我要让我心爱的女孩看到我的心。
“实话告诉你，只要生命不息，余生追你不止。”
潘云峰语气低沉，眼神却坚毅。此情此景，她鼻头一酸，将那件很重要的事暂时抛到脑后，只僵在原地。就在上前未要上前时，潘云峰上来就抱住了她！她刚才停下脚步，是情感崩溃前的最后理智。她经历过初恋后，到底不是原来那个朱晨晨了。
她对自己和潘云峰事情还有顾虑，就是，她担心，两个人到底也没认识多久，她对他到底也没特别地了解，是否真靠得住，潘云峰现在觉得她千好万好，以后呢，会不会嫌弃她，她们俩能走到哪里，能走到最后吗？于是脚步站定。她真没想到，那“雪人”会冲过来，一下抱住了她。狠狠的。
所有理智和堤岸在那瞬间溃塌了，所有顾虑、考量、悔恨、担忧都湮灭了，脑海里感觉沸腾了，咕嘟咕嘟的，若还有想法，那只剩下一个：哪怕以后并不是她想要结果，她也认了！那些雪花在两个人紧紧拥抱下，窒息，消融。当潘云峰热烈嘴唇跳过来时，她再也无处退缩，然后两人深情地吻，热切地吻，无所顾忌地吻。日本清水街头，雪夜里深吻。那刻时间仿佛不存在。那天晚上她不知道她们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更不知道潘云峰是怎么回去的。
一吻定情，她和潘云峰正式恋爱了。
那晚后，她有时还会禁不住想，他们俩是不是太快了？那天踏出屋子那刻，她都没想过要跟潘云峰在一起。可她更没想到的是，他们俩更快事情就发生了。那是在三个星期后的周六。而那件事的发生，在很长时间，都给她带来疑虑和阴影。
相恋后她每天都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潘云峰。潘云峰的眉，潘云峰的眼，潘云峰的嘴，潘云峰臂膀，潘云峰送的花，潘云峰写下的每张贺卡，潘云峰说话的样子，潘云峰做饭的样子，还有潘远峰骑摩托的样子……之前潘云峰不太帅气脸庞，她也越想越觉得好看，之前油嘴滑舌街头搭讪模样，她也越觉得是他勇敢，之前送花和贺卡的豪掷，这时她也觉得那是他对她独有的大方，有时想着想着，脸蓦地红了，自己都骂自己不要脸。可那种炽热的强烈的感情，怎么也压不住。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想见到潘云峰。每天都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这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了，深深地爱了。那就坚定了。
三个星期后的那个周六，两个人都休班。他们像往常那样，兜风，逛街，吃饭，漫步日本农村街头，看似平常，她却很满足，因为她跟潘云峰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很开心，哪怕什么都不做，也非常开心。那天潘云峰带她玩，散散漫漫，何况快乐时光总让人感觉短暂，眨眼之间，夕阳西下。他们还在清水的农村里，还有好长时间才能回到住的地方。她催他回去。潘云峰却不慌忙，说反正第二天两人都不上班嘛，回去太早也没事，又玩了会。
夜幕快要降临时，潘云峰才启动了摩托车。不知是那辆老爷车太过老爷，还是天意如此，骑出农村没多久，摩托车就熄火了，怎么弄都起不来。潘云峰说，两人找个旅馆住下吧，明天找个地方修了摩托车再回去。她第一意识，感觉不妥，她开始想到那件很重要事情，说什么也不肯。可她又架不住潘云峰极力劝说，比如说，天色已完，路又那么远，走着回去不现实啊，若打车回去，太费钱了啊，还不如住个旅馆。那打车回去？她曾听舍友说过，日本出租车贵得简直要命，越发犹豫了。这时潘云峰说，大不了他们俩住两个房间。她终于同意了。
后来朱晨晨意识到，有些事在一开始就不能妥协。当潘云峰带她找到那家旅馆，问了价格后，她就有些吐舌了，贵，死贵，简直贵得要命。所以在潘云峰说，要不住一间房，还说放心好了他们分开睡时，就又同意了。
那是间日本风格房间，很干净很宽敞。潘云峰也果然是跟她分开睡。刚开始，他们俩热切地说着话。不知何时，她就感觉有个东西伸入她被窝了，是潘云峰的手。他的手伸进来后，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两人还是你侬我侬说着话，老老实实。后来潘云峰说，想要抱着她睡，只是抱着她睡觉，就进了她被窝，再之后他就压到了她身上……这时她才意识到有些事情终究要来了。其实，她在同意来住宿时就该想到的，有些事一开始就不能妥协啊。她说什么都不肯了，使劲把潘云峰往下推。可潘云峰紧紧抱住她，在耳边一遍遍说：
“亲爱的，就给我吧，就给我一次吧。
“你不知道每天见不到你的时候有多难过。
“每一分每一秒都那样难过。
“我承认我想要你，因为我太爱你了。
“我想跟你结合，灵魂和肉体的结合，我想和你合二为一！”
“难道你不喜欢我，你不爱我，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
她还是不肯：“我当然喜欢你，也爱你，可你不觉得我们太快了吗，我们俩说到底也没认识太久，顺其自然，行吗？”
“这难道不是顺其自然嘛，我们快吗？那些认识一两个月甚至几天就去结婚的才叫快，我们俩认识多久了啊，再说对于对的人来说，再短都是长，对于错的人来说，用多久去磨合，也会是没结果。你就给我吧，反正你是我女朋友，你是我老婆，早晚的事情嘛！”
的确，照他们俩这样恋爱下去，发生关系是早晚事情。她有些动摇了，可还是推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你老婆，我们俩一定能成，万一呢？”
“那你什么意思？！你是不喜欢我，不肯嫁给我吗？！你是想说，我们俩以后可能会发现有不合适地方？不，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没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只要两个人足够相爱，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两人最大问题是不够爱而已！我们俩肯定成，因为我们俩家庭相似，又那么相爱，怎会不成？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记得，永远都不能说分手，永远都不能拿离婚气对方！我们有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我爱你，你就是那个我找了很久很久能去爱一辈子的女孩，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我们俩感情！
“放心好啦，以后我会好好疼你，爱你，宠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你知道的我对爱情想法很简单，爱你，且只爱你，如果哪天我不爱你了，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到时就让我去死好啦，老婆！我们俩在一起吧，你就疼疼你老公吧！你不知道我憋得有多难受……”
她感觉自己所有说法都被潘云峰反驳掉了。有个形象，潘云峰始终没变过，一如既往能说会道。她知道自己败了，从进入房间那刻就败了。可她还是紧紧握住内裤，把住最后倔强，因为还有个重要事情，还没说，那也是她一直以来最最担心事情。
“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说完，你可以想好再做决定。
“我跟前男友，有过……有过那啥了，你会不介意吗？”
她是借着床头柜上的灯看着潘云峰说的，不知鼓起多大勇气才说出口的。虽然她说潘云峰可以想好再做决定，可心底里想的是，若潘云峰犹豫了，她立即就说算了。她没想到，潘云峰不仅没犹豫，嘴角还笑了下说：
“哦，我当什么事情呢。那又怎样。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从你告诉我你之前谈了个男朋友就猜到了。
“那有什么，现在不都那样嘛。真正爱一个人，又怎会在乎那个呢！
“可是，可是……”朱晨晨还想再说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时她的嘴巴已被潘云峰热烈的唇堵住了。潘云峰火热地吻她，手也开始不老实，从上面到下面……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却觉得哪里不妥，是太快了吧。她艰难地抵抗。那是两个人思想上的交锋，是身体的攻守，是两个人反复的拉锯战，是两个人意志和耐力的最后较量。
最后她还是输了。在那种情况下，谁又能抵抗得住呢。其实她在走进房间时就已经输了。
只是后来，她回忆起那晚，恍然发觉，潘云峰说“我当什么事情”时，好像先是微笑，有一秒钟。那时她不知道后来所有事情，都潜藏在那一秒钟里了。
……
不知是那天晚上两人拉扯太久，还是真如峰子所说。那天他们俩并没达到理想状态。不，是很不理想状态。峰子先挺不起来，他让她帮下，她帮了，弄了半天，他好不容易进去了，却没几下就瘫软了，后来又试了两次依然如此。峰子说是太累了，毕竟昨天加班了。应该是这样。折腾这样久，她也没了兴致，便睡去了。
却说那晚之后，她有些后悔和疑虑，后悔这么快就发生了那种事，显得自己不自重，疑虑峰子追她很大程度上是想睡她，可那第二天早晨，峰子抚摸着她耳朵，说老婆时，又消去了这种疑虑。可之后两人再出去玩，为了减轻那种后悔，峰子再提出那种要求时，她拒绝了，她觉得峰子真爱她，即便不答应，也不会有什么。一次两次，可到了第三次，峰子送她回宿舍时，她明显感觉到峰子不开心了。疑虑更甚。尤其第三次分开时，峰子的一句话，让她陷入苦恼和惶恐中了。
那天峰子说：“我就问你，你之前也这样拒绝过前男友吗？”
峰子说完，不等她回答，戴上头盔就消失了。那天晚上，她又失眠了。她开始怀疑峰子说不在乎之前事情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若真不在乎，何必提前男友三个字？
说实话，她在东北时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那时她心里只想回家，那时她以为，即便发生了那个事情，又怎样，难道就没资格获得幸福了吗，好多人不都谈了好几个男朋友才结婚吗，正儿八经算起来，她就谈了那一个嘛，还有那些遇人不淑的再婚的不也过上了很幸福生活吗。可当她回到家，看到邻居都不给她说亲事时，自己相亲之事总不成时，才开始意识到那事情严重性。当时她在家里就想过那个问题了，相亲其实就是经过媒人找各方面都差不多的，可自己要容貌没容貌，要学历没学历，要年龄也老大不小了，一无是处，真是一无是处；找比自己好的吧，人家不愿意，找各方面比自己差的吧，自己又不甘心，差不多的一时还难找。那时她隐隐约约想，难道爱情就是条件的差不多的结合？那还是爱情吗？
她不太相信，自己只错了一次，不会没资格获得幸福的，不过，在这之前，她要把自己变优秀，只有优秀的人才会吸引优秀的人，所以当初她毅然决然地来日本了。当她喜欢上峰子时，那问题愈发突显了。那时她才知道，真正爱上一个人，会忍不住自卑，忍不住胡思乱想，忍不住患得患失。当峰子说起他被前女友伤得很深时，她心里某个地方动了，很痛。她心疼峰子的伤，也因峰子为另个女人伤心而心痛。原来，爱上一个人，就是会想完全占有对方。推己及人，峰子真不会在乎她过去吗？当然峰子那句话，还有个解释，就是他觉得自己被不公平对待，只是在乎不公平，并不是在乎那个事情本身。是的，应该是的。就像峰子说的，真正爱一个人又怎会在乎那个，难道爱情里除了那个就没别的吗？她已经跟峰子发生过那种事情了，再不同意峰子要求，是不是有点可笑了？以后再也不那样考验他了。不过她回头一定要弄清楚峰子到底在乎不在乎，若在乎，那就趁早分了，谁也别耽搁谁。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恓惶了，若真在乎，怎么办，自己真舍得分？还有她绕进那个问题里了，换个人，难道人家就不在乎了？就算真找到个可以包容自己过去男人，那可能只是男人，而不是爱她深深的男人……
她心里暂时按下那个疑虑。随后两人见面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后来他们俩再出去玩，峰子再想要哪个事时，她就不再拒绝了。一次两次三次过去了，她心底里那疑虑不仅没解决，反而加深了。因为后来这几次，峰子表现跟之前大同小异。峰子说，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他是太激动了，没忍住就泄了。她说，来日方长嘛，她心想，或许峰子想起她跟别人那啥场面了吧，他是在乎的吧，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这时峰子抱住她，疯狂亲吻，边吻边说，他每时每刻都想跟她结合，想得都睡不好了，太激动才如此。再后来事情似乎真如峰子所言，他终于表现正常了，甚至超常。那时她按下的那个疑虑，才慢慢消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次，他们俩亲密完了，她忽然想起他跟前女友怎么开始的，又问他跟自己真是第一次。峰子说当然是啊，他初恋是校园纯真爱情，正是因为太单纯了，什么都没发生，要不然他们可能还会成呢。她听过后，有些不开心。这时峰子问她：
“你跟前男友怎么认识的？”
“在电子厂打工时候。”
她忽然有种不好预感，很后悔自己怎么就挑起这个话题了。果然峰子随即问她，她跟前男友谈了多久，这个事情他之前就过的了啊，她还是照实说，不到一年。
“那你们怎么分手了？”峰子又问了之前就问过的问题。
“他家太穷，饭都吃不饱，最主要他对我也不好。”她又照实说。
峰子紧紧抱住她，深情地说：
“那是他不懂珍惜。以后我会好好疼你。”
可过了两秒钟，峰子忽然又问：
“你都跟他去家里了？”
“嗯……”
“他家是哪里的？”
“哈尔滨。”
峰子问到这就不言语了。她感觉到峰子不开心了，或许峰子真是在乎她之前事情！那刻她心情很复杂！那天她想直面那个疑虑，后来却被峰子换了话题。峰子说起他们俩回国事情，说起两人回国后打算，比如什么时候见家长，什么时候订婚等等。这又让她吃下了定心丸。
当然那天说起回国打算，峰子还说，他回国打算开超市，毕竟他们来日本打工不容易，每人赚下的十多万不能轻易挥霍了，要学会钱生钱，他都想好了，去乡上开超市，那样以后他们俩都不用出去打工了。男朋友这样上进，她是很欣慰。峰子盘算了会说，比如怎么开超市，需要什么花费等等，盘算着，盘算着，忽然发现他出国打工的钱好像不够用。她想起了自己卡里的那十多万块钱，便有了打算，当然并没说出口。因为她蓦地想起了过去一些事情，乡镇，开店，事情似乎有说不出的相似，但她又觉得峰子跟那个人不一样，峰子实实在在来日本打工，实实在在赚下了钱。后来她也没说出那个打算，因为那次枕边不开心只是开始，之后他们俩只要说亲热的话，说从来都没这样爱过对方，说起两性之间那些话题时，两人不免会说起自己之前事情，峰子就不免追问她和前男友事情。
“你是不是很在意我过去？如果是，你就直接告诉我，千万不要瞒着我，那样对谁也不好，你是有处女情结？如果有，那我们就好合好散，谁也别耽搁谁。”那次她再也忍不住了，鼓起勇气说出口。房间里很静，静得都能听到彼此心跳。她的心跳更厉害。
“说真的吗？”峰子喉咙里响起低沉声音，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完了，事情果如之前所料，那以后怎么办，正惶恐时，峰子继续道，“我没处女情结，从开始我就说过，我不在意。因为每个人都有过去，正是过去经历，才让我们更懂爱，才让我们变得更好，当然，你说起前任，我不开心是真的，因为我多想那个人就是我，那样我从开始就能疼你了，可能是因为太爱你了，听到另个男人伤了你，便心痛……”
她的心放下了一半。只要没处女情结就好，她不记得从哪听到那句话，对于有处女情结的人来说，不是处女就是原罪，是怎么做都没用的。峰子说听到另个男人伤了她，他就难过，那是真的，她不也如此吗？那倒也没什么，而峰子后面的话，更让她打消了最后顾虑。
“好合好散？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从我们俩相爱开始，就没分手那两个字。分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我们俩谈一场不分手恋爱。我爱你是一辈子事情……”
峰子又说起两人回国后打算。她心安了。她之后再跟峰子说亲热的话时，总很注意了，此后两人再也没为那件事闹过不开心。暗礁终于过去，只剩下风平浪静。
他们俩越发甜蜜，一秒钟看不到对方就难受。感情似乎一帆风顺，眼看到达婚姻彼岸，却不想疾风骤雨来得是那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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