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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客至(3)

    又是一个风雪夜,池烟昏昏沉沉地醒来,只觉胸口有些闷。

    穿好衣服后,韩承就掀开营帐走了进来。

    池烟看了他一眼,韩承开口:“主子,胡姬求见。”

    “知道了,我这就去。”

    “对了主子,前方不远处是像是一座鬼市,听说里面有不少好东西,您……能不能——”

    “再说吧。”池烟系紧腕带,起身朝帐外走去,韩承兴冲冲地跟上来。

    甫一出帐,就瞧见一女子神色慌张地跑到自己身前跪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摆,嘴里不停地说道:“求官爷救我一命,奴家什么都告诉官爷。”

    池烟扬唇,无奈道:“早这样不就好了?”

    说罢,池烟将她扶起,而后掀开营帐走了进去,那胡姬瞧了瞧身旁的男子一眼,而后忐忑不安地跟了进去。

    “奴家名唤玉珠,贺家人士,原是……是西京派到南楚的间客,谁成想被京中贵胄刘四爷掳了去,任务失败后,奴家是万万不敢苟活的,却被刘四爷请来的练家子生生废了身子。刘四爷见京中局势有变,不知从哪里来的渠道勾搭上了关外,阴差阳错地和蛮族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奴家本想逃跑,可碍于胡姬的身份,只能委曲求全。刘四爷也许是看我有几分姿色,便想着利用我与蛮族通好,以此获取异商之利。奴家既已身陷囹圄,脏了身子,是以……”

    “如若我没猜错,贺姑娘原是…南楚贺家人士?”

    贺玉珠不作声,别过头回避这个问题。

    “听闻数年前贺家灭门,就连唯一的嫡系血脉也尸骨无存。你既能朝中人手里逃脱,又能摇身变成胡姬混入西京,可见…是个妙人。”

    贺玉珠垂下眼眸,微微一笑:“将军在说什么,奴家……听不懂。”

    池烟笑了笑:“不用你懂。跟我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贺玉珠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你做饵,我钓鱼。”

    贺玉珠冷笑一声,讽刺道:“将军难道不知?脏了身子的女间客是不能再做交易的,我想将军不会不懂这个规矩吧。”

    池烟掀起眸子看向她,缓缓道:“也是啊,一个脏了身子的女间客也配和本帅谈规矩么?”

    贺玉珠像是被人刺痛了心脏,只见寒光一闪,她从袖中飞快取出一把匕首,眼色阴鸷地看向她,而后向前刺去。

    池烟微微侧头,侥幸躲了过去,贺玉珠不甘心,与她兵戈相见,每一招都像是下了死手,要取她性命。

    ……

    不日,众人整装来到鬼市前,一个脸戴面具的陌生人朝他们走来,右手置于胸前俯身行礼:“将军。”

    池烟扬眉看向他。

    “这儿是一些蛮族服饰,里面鱼龙混杂,还请将军保重。”

    “多谢。”韩承接过衣裳,颔首致意。

    不多时,那人领他们来到鬼市,池烟换上蛮族女人的服饰,一身烟霞赤束袖长袍,青丝以红丝带辫在脑后搭在胸前一侧,额前碎发随风扬起,目光潋滟含情,眉眼弯弯含笑,五官说不出的清秀明丽,让街边的大汉看痴了眼。

    街旁的卖花女瞧见池烟害羞地低下了头,迈着小碎步跑上前,怯怯道:“漂亮的姑娘,卖枝花吧。”

    池烟有些不解,婉拒道:“谢谢,不用了。”

    说罢,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虽有鬼市之名,可方圆百里的人都称它为“极乐世界”,这里聚集了各地的异邦人,或是商队歇脚,与胡姬饮酒作舞,或是道上的人杀人越货,月黑风高作笔划算的买卖。

    池烟同韩承等人驻足在一家酒馆儿里,那酒馆儿藏在巷子深处,门口站着的既有穷凶极恶之徒,亦有风情万种的胡姬搔首弄姿。

    老板娘身材火辣,是个会来事儿的。见为首的女人气质不俗,便笑盈盈地赶来问好。

    “奴家这厢有礼了。几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韩承掏出银子:“多备些酒菜。”

    “好嘞!马上就来!”

    说罢,那女人转身去厨房招呼了起来。

    因着人多,韩承让他们把桌子都拼了起来,这才堪堪够坐。

    “今夜四个人守在门外盯梢,每两个时辰换岗一次,今夜我通宵陪你们。”

    “韩老大威武!”有人起哄。

    韩承不一会儿便同他们打到一处,有说有笑的很是融洽。

    池烟没打扰他们,自顾自地走到酒馆外。

    街上的人还未散去,都坐在摊子上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

    池烟闲庭信步地走着,突然就觉有人抱住了自己的大腿,池烟低下头。

    是个半大的小鬼,戴着个面具,穿着蛮族的服饰,看不清长什么模样,只是瞧着瘦弱的很。

    “找我有事?”池烟笑着问他。

    那小鬼不作声,就这么抱着她,不一会儿便见有几个刀疤大汉从堂子里冲出来,街上的人见势头儿不对一哄而散。

    那领头的手提七尺大刀,披着一身貂,威猛非常。

    领头的用蛮夷话喝道:“识相的就赶紧滚开!不然老子劈了你!”

    池烟抬眸扫了他一眼,而后将那小鬼拉在身后,杏眼蒙上了一层寒凉。

    只一瞬儿的功夫,池烟便如鬼魅一般来到领头的身前,而后迅速抽出腰间匕首刺进那人咽喉处,一击毙命。

    领头的睁大眼睛,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其余的几个将池烟围了起来,举刀相持,眼中尽是狠戾。

    却见池烟不紧不慢地吹了几声口哨,那哨声起起伏伏,如同幽灵飘荡。

    就见天空浑然一黑,成群的黑雕从屋檐上跃下,密密麻麻地围住了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池烟一个箭步窜出雕群之中,揪起那小鬼的衣领跃至屋檐上。

    那小鬼不小心摔了个踉跄,池烟一把扶住了他。

    “谢谢……”是个声音极为清澈的女孩子。

    池烟摸了摸她的头,从腰间的布包里取出两颗饴糖递了过去。

    小鬼认真地接过,而后行蛮族拜礼,嘴里的蛮族话异常温软:“谢谢姐姐,后会有期。”

    说罢,那小鬼在屋檐上迅速跑了起来,待翻到一家院子里不见了踪影。

    池烟跃下屋檐,那些南蛮人早已没了踪影,空中飘下了一尾雕的羽毛。池烟伸手接过,而后插在腰间。

    刚走了几步,便觉五脏六腑椎心之痛,池烟笑骂了一声:“老天爷可真爱和我作对。”

    说罢,便撑着身子走回酒馆。

    时间已经不早了,那些士兵趴在桌子上酣然入梦,韩承站在楼侧的窗户边耍着拨浪鼓。

    老板娘上前轻声询问:“官爷还要点儿什么不?”

    池烟思量片刻,方道:“两坛烈酒。”

    那老板娘点头应下,转头就去招呼。

    池烟迈步上了二楼,恰好小二将温好的酒端了上来。

    池烟接过酒,转身进了屋。屋内点上了蜡烛,屋顶上随意搭了些藤蔓,缠绕着一簇簇的紫藤花,犹如风铃一般,醉人心魄。

    昏昏沉沉地走到桌子旁坐下,取下酒塞随手扔在一边,而后就饮了起来。

    一双眼睛蒙上了层层水雾,手背上隐隐可见青筋,池烟每喝一口酒就要喘口气,只觉心肺有烈火灼烧之感,才肯罢休。

    窗外的弯月斜斜洒在女人的脸庞上,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霎时间,空气停滞了几秒,池烟眯了眯眼,悠哉哉开口:“微臣…恭贺圣驾。”

    只见男子一袭黑衣正懒洋洋地倚着窗户看她:“将军这是心情不好?”

    池烟没作声,双手撑着桌子坐起来,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谢冲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连忙走过去扶着她。

    “你喝醉了。”

    二人距离再亲密不过,炽热的气息喷薄欲出,惹得池烟心中发痒。

    池烟掀起眸子,认真看着他,慢慢地抬起手捧住了男子的脸颊。

    谢冲目光中尽是迟疑,但他还是轻轻地拨开池烟的手,语气放轻了许多:“将军,你喝醉了。”

    可池烟却笑了笑,探身向他逼近,谢冲现在整个脑子发懵,呆滞地往床榻的方向后退几步,脸上热了起来。

    “咚!”

    二人上下相视,池烟灵敏地禁锢住了他的手腕,力道比往日使枪不知大了多少倍。

    谢冲抵紧牙关,别开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池烟眉头一皱,腾出一只手扼住了他的下巴,认真询问:“你是哪家的面首?”

    “回答我的问题。”

    谢冲脸上神情复杂,他承认对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有非分之想,可却怕自己的自作多情会毁了她。

    谢冲继续保持沉默,一双含情带笑的桃花眼此刻却充满着不自主的心动与深情。

    二人目光相对,池烟伸手一挥,蜡烛应声而灭,月色洒满窗台,也洒下了一夜春色。

    黑暗中,谢冲只觉唇上被温软的东西覆盖,混杂着淡淡的酒气和紫藤花的幽香,谢冲垂下手攥紧了自己的衣摆,轻轻闭上了双眸。

    约莫一弹指的时间,呼吸恢复了自由,谢冲浑身上下都如烈焰灼烧一般,池烟如同一只小老虎安静地趴在自己怀中,一双含情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池烟伸出手勾住他的下巴,伏在他耳边轻轻开口:“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说罢,池烟从他身上慢悠悠地起来,又摸黑点上了蜡烛,走到桌子边,拿起一坛酒一饮而尽,而后遥向他举了举,声音软了几分:“以此为证。”

    而后便觉身子一软,刚要倒下去,就被人扶住腰打横抱了起来。

    谢冲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只将她放在榻上,而后替她盖好褥子。

    做完这些,谢冲倒是没走,反而坐在她榻前,轻轻地将池烟额前的碎发抚在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耳根逐渐红了起来。

    谢冲迟疑地伸出手,随后又立马收回,顾不得思考便走到窗边,转身看了榻上的人一眼,还是翻了出去。

    今夜凉风习习,却吹不散有情郎心底的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