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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棋局和棋子

    和市属第二精神病医院这种老百姓看病的地方相比,埃尔森国际精神康复医院的环境简直就是天堂。这个坐落于首都北郊经济新城的国际医院,据说是个富可敌国的美籍华人投资兴建的。从充满巴洛克风格的围墙和栏杆往里看去,里边的设施环境堪称世界顶级,楼宇设计独具匠心,绿植栽种颇为讲究,无论从哪方面都显得高贵典雅而不失温馨。

    这里的医师团队大多是国内精神科的翘楚,更不乏来自美国麦克莱恩医院的外籍专家。尽管是早春,仍有护士陪着患者在医院里散步。患者中不少都是外国人,就算是经过他们身边的清洁工和维修工,都能用流利的外语向病人表示问候。

    但是,这里唯一让人感到不愉快的,是门外那些油盐不进的保安。这里的病人不是身家过亿的大老板,就是平时众星捧月的一线明星。这些人的身份,决定了他们治疗的隐秘性。为了病人的治疗不被打扰,这里采用了全封闭式的就医环境。除了提前一天向医院报备的患者家属,可以通过人脸和语音识别,并持有效身份证件进入外,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就算我和肖老二磨破了嘴皮子,好话说了一火车,又是递烟又是塞红包,门口的保安却连正眼都不看我们。

    “赶紧走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哪家报社的!要是影响了我们病人和家属进出的车,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再不走,我找人报警了!”一个貌似保安队长的人从警卫室走出来,一把推开执勤的保安,指着我的鼻子凶巴巴的喊道。刚才这孙子在屋里给领导打电话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你们特么给脸不要脸是吧?真当哥哥我是狗仔队了?我告诉你们这帮狗腿子,别以为给几个得了神经病的暴发户、外国佬看门就有多牛!你知道我是谁吗?就你们这破院子,我们家当年……”肖老二脾气又上来了,撸起袖子就想和保安队长理论。我赶紧上前阻拦,生怕这位爷和人家干起来,那我们就再也没有进去的可能了。

    这座医院的进出几乎全是顶级轿车,连救护车都是高档房车的配置。除了少数工作人员,几乎没有行人从这里经过。然而正当我劝阻肖老二的时候,从余光中却看到大门内侧走来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老许的爱人王素娟。她刚从医院大门里走出来,被门口的争吵吸引。然而当她看到我们的一刻,似乎怔了一下,而后赶快拉了一下羽绒服的帽子,低着头往大门外另一侧的道路走去。

    “素娟嫂子!”我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强行拉着肖老二离开大门,追上了冲着正在匆匆走开的王素娟。然而王素娟却假装没听见,直到我们走到她身边,她才故作惊讶的停下来问道:“哦……是梦龙啊,你们……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嫂子,要知道您在这儿,我就不跟门口那几个二狗子吵架了!”肖老二气哼哼的说。

    “嫂子是这样,我们听说我许哥转院来了这儿,这不就想过来看看嘛……可是人家不让我们进,就和他们解释解释。许哥转院您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们也好过来帮帮忙啊!怎么样,许哥的病有好转嘛?”

    “哦……他,好一些了……”王素娟的脸上明显有些尴尬,随后立刻转移话题说:“小尹啊,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转院的事啊?”我大概说了一下得知老许转院的经过,随后很自然的接过王素娟手里的手提袋说道:“嫂子,这也快中午了,您也别回家做饭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也说说许哥的病情。”随后不容她拒绝,已经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这座医院地处偏僻,周遭能吃饭的地方不是高端会所就是奢华酒楼,一般人消费不起。我们打车开出去好久,才找到一些相对廉价的餐厅。而从我们出发到走进餐厅包间,王素娟的眼神一直在游离不定,和她说话也往往是答非所问,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和我们之前几次见面几乎完全相反。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他稳定多了,谢谢你们惦记啊……那个,咱们就别吃饭了吧……”当我再次问起老许的病情时,王素娟勉强笑了笑,随后看向了窗外说道:“老太太现在身体也不好,我还得回去给她做饭呢……”

    “哦,老太太那边您放心,咱们走的时候单点一份打包。”我打断了王素娟的话,看了肖老二一眼,随后不露声色的问道:“许哥住的这家医院,可不便宜啊……”

    王素娟明显有些不自然。她拢了拢鬓边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说道:“还可以吧,老许虽然没攒下什么钱,但关键时刻也不能看着他受罪不是?他这些年的积蓄,还有亲戚朋友借了一些,先勉强维持呗,等他好一些了,我们再……”

    “亲戚朋友?嫂子,你们家的情况,许哥跟我说过一些。还有诚诚在国外上学,一年就是十几万的开销。您又是长期照顾家庭,对吧?埃尔森这家医院面向的客户群体都是什么人,满大街都知道。以您家的情况,这负担是不是……”

    “就算砸锅卖铁,我也得给我们家老许看病!梦龙,你是老许的同事不假,我也很感谢你们,但怎么筹钱是我们自己家的事,还是不劳你费心了好吗!我走了,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听我这么说,一向和气的王素娟突然板起了脸,拿起手提袋便站起身来。

    “砸锅卖铁能卖到一千万?”我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的说着。

    这句话一出,王素娟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定在原地,缓缓转过头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她的双手在哆嗦,肩膀上的布袋因为颤抖而滑落到小臂,却浑然不知。“你说什么……什么一千万,我听不懂……”王素娟最后的心理防线,正在语无伦次的回答中逐渐坍塌。

    “嫂子,你还想救许哥吗?”我不想再继续这种捉迷藏的游戏,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只有知道真相,才能帮你把许哥从鬼门关拉回来。许哥遇到的是邪术,这不是医院能解决的问题!”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怎么就嫁给你们姓许的了!呜呜呜~~”王素娟彻底崩溃了,在我们两个大老爷们面前痛哭起来,惹的进来送餐的服务员见状又退了出去。我阻止了想要劝慰两句的肖老二,示意先让王素娟哭个痛快。

    过了许久,王素娟的悲声渐止,我这才递过纸巾,又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嫂子,关于我怎么知道这些事,您不必在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许哥尽快好起来。所以您只需要告诉我,到底是谁给了许哥这一千万,许哥又答应了他什么?”

    “其实,我也真的不知道什么。唉,我就从头说吧……”王素娟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讲起了一段老许不为人知的往事。

    原来,从前年开始,在展览展示行业中做了近二十年的老许,一方面继续在天慧国际当业务经理,另一方面也在筹办自己的公司,打算借助多年来积攒的人脉和经验,自己做一番事业。可老许的性格过于耿直,又不善偷工减料和上下打点,加上几个重大的决策失误,几年下来不仅赔了不少钱,还欠下了几百万的外债。“行啊老许,你的嘴可真严,我愣是一点都不知道……”我心里一边默念,一边继续听着王素娟的讲述。

    “那段时间,要债的天天都到家里来,还声称如果不能还钱,就把老许自己开公司的事捅到天慧国际去,让老许在这行业里都没饭吃。”王素娟喝了一杯茶悠悠的说:“开始的时候,老许经常看着房梁发呆,我都怕他一时想不开……后来他说认识了个朋友,愿意帮他一把。后来这个朋友还真给他找了几个项目,渐渐的才把外债还上。”

    “他这个朋友叫什么,长什么样?”肖老二在一旁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只知道这个朋友总是夜里和老许联系,每次老许都去别处接电话。我起初怀疑老许有外遇了,跟他打了几次。后来他实在拗不过,才在接电话的时候开了一次免提,我才知道对方是个男的,姓黄。”王素娟继续说道:“从这以后,我们都觉得是遇到了贵人。我曾经说能不能请人家吃个饭,可老许说这个黄总非常忙,他也只见过几次,我也就不好再提了。可是好景不长,就在去年刚过国庆节,老许的公司就被人坑了,一下欠了一千多万的债,公司也被迫关门了。”

    去年国庆……我心里盘算着。那段时间正是我在天慧国际离职的前夕,也就是说,是在接陈启沅后院那个项目之前。怪不得老许那时候忙起来不要命,不忙的时候又显得很颓废,经常没来由的发脾气。然而老许突然巨债压身,和陈家大院布展的项目几乎是前后相接,这真的是一种巧合吗?

    “我和老许当时都要崩溃了,完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最后没办法,老许又只能去求那个黄总。可是这次……那个黄总说,欠的钱太多了,他也没有办法。后来,老许几乎天天打电话,哀求黄总给他指一条明路。最后……”说到此处,王素娟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她咬了咬牙,犹豫了很久才说道:“这件事,老许说宁可死也不能和外人说,但我现在也是真没办法了。具体的细节我不知道,我就知道那天夜里老许和黄总通完电话后,坐在客厅里抽了一宿的烟。第二天我起来,就没见到老许,打电话也不接。大概在当天晚上10点多了,就在我急得要报警的时候,老许才从外边回来。他只和我说了一句话,说钱的事解决了,但他得替黄总去办另一件事。事成之后,黄总还会给我们一笔钱,让我们直接出国和孩子团聚,再也不回来了。再后来老许就出事了,你们就知道了……”

    王素娟说到这儿,从自己贴身的手包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之后又是一个纸包。最后,她把纸包打开推倒我们面前说道:“这是老许犯病那天,我在他内衣兜里发现的,这个东西绝不是我们家的,你俩看看吧……”我和肖老二的眼睛全盯在了纸包里,一个一块钱硬币大小、上面刻满了不少奇怪文字的的圆形玉片,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轻轻捏起玉片,仔细的翻看着这个小东西。我和肖老二的眼神碰撞在一起,相互默默的点了点头。这是一枚玉质法椟。我打开阴阳眼,能够看到法椟里面有一些残存的暗红色烟雾,说明这里曾经有一些术法的力量,而今却已经消耗一空。

    结合前后的线索,老许的疑云似乎有了一些眉目:有人冒充一个死去10年之久的人,与老许建立了联系。他先是对老许施以恩惠,换取老许的信赖。无论老许后来再次陷入绝境是不是这个人的操弄,都给了他要挟老许的机会。而此时,恰恰是老许接手陈家大院项目的前夕,老许在陈家大院一切诡异的行为,都是受了这个人的指使。

    为了不让老许发疯导致任务失败,这个人将一块具有一定抗力的法椟交给老许,确保他能顺利完成任务。而这块法椟里的抗力是有限的,只能起到拖延老许发病时间的作用。老许最终还是会发疯致死,这样就再也没人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和此事的来龙去脉。这么看来,这个人可能早就知道陈家大院的秘密,却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或不愿自己动手,然后精心策划了这个局,而老许,不过是局中的一枚棋子。

    但这个“黄总”没想到的是,老许虽然在不情愿的情况下铤而走险,但也给自己留了后手。交给我的画、监视器里的异常举动,还有丢在下水道里的工作证,或许都是老许在意识清醒时候的有意为之。很可能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不会有好结果,在用这种方式,隐秘的向我们传达发现真相的线索。

    然而,这个黄总到底是谁,他与陈家大院到底有什么关系,他让老许去找那个瓷缸,又让他挖井的目的又是什么,别说是我,恐怕作为棋子的老许也不得而知。更多的秘密依然伏在水下。我只知道越接近真相,也就越接近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