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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坤地煞

    鬼界内一处封印的结界里传出尖锐的叫声声,那声音日夜不休,比鬼叫更凄凉悲惨,很是可怖。

    “我要永永远远忘了你,不要再记得你,永永远远。”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吼叫着。

    有一片花罗海,位处鬼界,可谓是美绝人间与仙境,灵气浓郁,是个绝无仅有的疗伤圣地,只是现在经受那天界与其他界的轰击,变得像个贫瘠的田地,放眼望去,只有那颗拂忧树还健壮些,还直直地矗立在那里,任山摇地动,也不曾消失或受伤。

    连澈自从上次混沌觉醒时不小心炸了此处后,心里就一直对虞千过意不去,现在好了,乾落已回来,事情便顺遂了许多,她也好借着这个藏天神的名义去拜见虞千,与他叙叙旧,顺便让乾落天神修复一下这片天地。

    但无奈的是,沧浔怎么能放心连澈和乾落这个竞争对手单独相处呢。

    于是,在连澈出门的前一天,沧浔便软磨硬泡将连澈折腾了个遍儿,天雷勾动地火,两人从衣不解带到衣带渐宽终不悔,巾帼不让须眉的来来回回,似乎是这片刻方才领悟到双修的美妙深意,直至夜深才得以入睡。

    用惜元弟弟的话来说,就是两人腻的就像那个糖罐里的蜜饯,是分也分不开,真就是人间里的小鸳鸯,复皓界什么的若他们自己不提起,便是早就抛诸脑后了。

    云雾破晓,连澈在迷迷糊糊中,就被沧浔抱在怀里,一路躺在他怀里睡觉,乘风去鬼界了,她右边站着看似冷酷无情的天神殿下乾落,别的不说,光是那三人的脸便足以让鬼界子民浮想联翩,脑补出个大型三角恋连续长故事来。

    虞千姗姗来迟,一头银发不减当年风华,他拿着他的宝贝扇子,乘风而来。

    回眸瞬间,吓得乾落不敢言语。

    “师尊,好久不见。”乾落稳重的开口道。

    虞千笑了笑说:“快别叫我师尊了,你既然已经回归天命,你现在可是七界首神,不再是那个小仙童。”

    连澈噗嗤一笑,打了打虞千的扇子说:“老头,你怎么变成我家首神的师尊啦,这辈分可是有点乱啊。”

    虞千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没办法,老头子我还是实力很强的,收个徒弟自然也不能差到哪去,你说是不,混沌帝君。”

    连澈和沧浔把手签上,连澈对着虞千说:“说起来,我不止是来帮你修花海的,我这次来,还有一事。”

    虞千指了指后方,那里暗无天日,结界内却紫气冲天,内外的妖魔气很重,煞气即将要冲破云霄,往六界飞去。那个是什么地方,连澈与乾落一望便知,事情从这里开始,就应该从这里结束,不过,连澈知道,这一战,不一定顺遂,毕竟情字一事,本就是世间万物最难解开的东西,左左右右都是爱而不得,情深误事。

    连澈皱了皱眉,沉重的对虞千说:“你帮帮我。”

    虞千点了点头说:“怎么帮?”

    连澈摇身一变,回到红衣,但她的面容也变成了上古时期那个不可一世的混沌帝君,眼中的高傲半分不减,这一恢复,让身边的沧浔忽然觉得十分陌生,那是他不知道的过往,尽管略有耳闻,可毕竟未亲眼所见所闻,她的气质与神力仿佛一瞬回来了,吓得乾落半跪下地。

    “参见混沌帝君,帝君有何吩咐,微臣愿悉听尊便。”

    乾落的声音铿锵有力,众人也被这混沌的气息惊了一下,不再说话。

    沧浔只是继续拉了一下她的手说:“无论你是连澈还是混沌,切记,别受伤,别让我担心,可好?”

    混沌回头冲她一笑,眼里还保留了连澈的温柔,她说:“不要担心,这世间,还未曾有人能伤我混沌,不过若是连澈受伤了,这不是还有沧浔殿下您在吗。”

    沧浔满意点点头。

    虞千眼底凝重,似有心事困住了他,可他知道,他早就被困在此处已久,是他不愿意去面对,不愿意去解开一切。

    四人破开结界,来到那素未谋面藏在传说中的清延公主面前。

    “你们,是谁?”

    那女子一身黑气,躺在不远处的蚌壳里,看起来像个神志不清的痴呆儿,但是她身上的灵力纯净,才得以在结界里紫气胜天,没有被妖魔吞噬而陨灭。

    混沌走到她的眼前,微微一笑说:“你还记得吾吗?清延?”

    那清延公主听到自己的名字又开始发起疯来,先是惨叫后是自言自语,开始流眼泪,她悲伤无比的说:“林越,你骗了我,灭族之仇,我跟你不共戴天,你在哪里,你快点滚回来,让我一刀杀了你,好让我解气,你快点回来,我曾经是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啊!你还说,爱恨嗔痴,都不是错,可我看来,你就是在利用我的感情,是不是,你跟我说清楚,好让我安心死去,好不好,好不好啊.......”

    虞千走上前去,十分温柔的蹲下来的说:“熙儿,你还没忘记他吗?他是个负心汉,根本就不值得你爱,不如你早日放下,我帮你找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人做你的郎君,再谈风花雪月,可好?”

    清延公主忽地停下了抽泣,认真的望着他说:“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虞千笑了笑说:“那你告诉我,你若见了他,你还想杀他吗,杀了他,你的心就能好受吗?”

    清延公主摇了摇头,又哭起来说:“不不不,我不是真的要杀他,我怕我下不了手,我,我不知道。”

    虞千忍着妖魔的浊气,走到独属于她的空间里,然后像换了个人似的,他温柔的抱着她,然后幻化成鸣坤的样子,问她:“我就是林越,我回来了,你现在还恨我吗,如果你恨我,就拿这个刀杀了我好不好?”

    他变出一把匕首,眼尖的天神乾落一眼就认出那把刀,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刀,是他们在皓界用心头血炼出的最凶狠的斩魔匕首——雪影刀,那对没有灵力的人来说不过是皮肉之伤,但对于灵力强盛的人来说,灵力越强,伤害便越高,这匕首可是曾经斩杀过真龙使其陨灭的东西,虞千既是七界中鬼界之帝,那灵力必是超越真龙也不可知,倘若这一刀下去,轻则化为凡人,重则灰飞烟灭。

    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何这把雪影刀到了虞千手上,许是鸣坤入鬼界之时化为地煞,此刀便到了虞千手上,可是虞千根本不必为皓界做到此地步上,也不必为连澈牺牲自己。

    除了另外一种可能,可这太不现实,毕竟鸣坤早已死了,哪怕留着尸骨,没有混沌帝君的召唤,他也不会觉醒。

    结界外的三人都为虞千捏了把汗,吓得不敢轻言。

    乾落和混沌帝君对视一眼,想上前阻拦,却被虞千拦下来。

    他的意思是,他要交给清延公主选择,其他人不可干涉。但是乾落急得不行,混沌帝君比他更急,她冲进了结界,把发呆中的清延公主震醒了,天地在一瞬变化,清延公主头顶的煞气化成千万妖魔直冲混沌帝君而来,直击胸膛。

    砰——

    沧浔挡住了这一击,挡在她面前,比乾落还要快的瞬间。

    是混沌也是连澈的她心疼的看着沧浔胸口溢出黑色的血,怕自己家的龙殿下就这要陨灭,一急就冒红了眼,她气急败坏的骂出口:“你这个笨蛋,我可是混沌帝君,没有什么能伤到本帝君,你冲上来干什么,你是不是要把我吓死啊。”

    沧浔慢慢的说:“我知道,可我还是不想让你受伤,哪怕一分一毫,都不可以。”

    混沌帝君把他一招打晕,然后把他变成一条小龙,收进了墟顶。

    乾落提刀,把妖魔气冲散,奈何这里集结了千年万年的怨气,这些煞气早已变异成一团超越六界的东西,灵力不可小觑。黑气漩涡上升,化成一个巨大的阵眼,似乎是要把他们都吞噬掉,可怖至极。

    混沌帝君喊了一句:“虞千,这些儿都是什么玩意儿,你不是鬼界帝君吗,你也没有办法吗?”

    虞千顶着一张鸣坤的模样,平静的抱着清延公主,转头对混沌帝君说:“这是我种下的孽缘。”

    乾落一边杀妖魔一边问:“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没早点杀了清延公主,所以才导致这么久的怨气集结,是吗,但现在不是说对错的时候,你得想个法子解决,不然我们全部人今天都得陪葬,帝君虽然觉醒了,可她的灵力都在八神身上,若八神未归,她就是普通的仙,面对这个上古难题,如何破解?”

    混沌帝君醍醐灌顶般,她喊出来:“吾知道了,只要鸣坤回来,一切都可以解决。”

    乾落看向混沌,更加生气的说:“鸣坤,可是鸣坤当年已经陨灭了,这一时半会的,也唤醒不了他啊,帝君,您就别再捣乱了。”

    混沌笑了一下说:“乾落,你忘了吗,我可是能感应各方神邸的人。”

    她闭上眼,唤出玄武八卦镜,只身化为一朵莲,纯净巨大的力量由地上破开升起,一瞬光芒大涨,时间静止了,只留下空中飘了千万朵莲,翩翩围绕着混沌,但奇怪的是,她却觉得鸣坤的气息极其微弱,像是已经汇聚,她无法抽离出来,莫非。

    她睁开了眼,将一朵有着鸣坤气息的莲穿过虞千的胸口,虞千双眼睁开,额间的莲印闪烁,虞千震惊的望着她。他的银发如初,她猜的没错,鸣坤根本就没有死去,数十万年前死去的鸣坤,不过是人间的林越,那只是鸣坤的分身,是他骗了所有人,他来到了鬼界,他也没有在鬼界陨灭,他不过是换了个身份活下去,为了守护清延公主。

    他就是虞千,虞千就是他。

    眼前的人面容更改,一瞬间与记忆里的乾落清清楚楚的重合。

    虞千,不,是鸣坤,鸣坤抱着清延公主,满眼的无奈和爱意。

    “熙儿,是我辜负了你,才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我们忘了这一切,以后我们在人世轮回,生生世世,我都陪着你。”

    清延哭了,流下血泪说:“好,这一世,你别食言。”

    鸣坤看着流下血泪的清延公主,他笑着笑着,便落泪了,懊悔自己冲动怜悯人世,懊悔自己困住了她那么多年,让她无法渡入轮回,才让今天事情发生。

    混沌帝君深感不安,她着急的拍了拍乾落的肩膀说:“快点阻止他,他真的会死的,这个傻子,这样的陨灭根本就没有什么来世,他只会灰飞烟灭。”

    乾落冲进那黑漩涡里,却被鸣坤一招打开,飞回混沌帝君的身边。

    混沌帝君气死了,她用自己仅剩的灵力,冲进结界里。

    她望着那对生死恋人,对着奄奄一息即将要陨灭的鸣坤,哇一声哭出来说:“不管你是虞千还是鸣坤,我家老头子,你今天都不能死,不可以,你听到了吗,你既然活到了现在,你就得陪我活下去,看我成就大业,看皓界重生,看生灵恢复,像以前一样。”

    虞千哭着,像个小孩一样说:“帝君,连澈,妹妹,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妹妹,虽然你总是喊我老头子,可其实我根本就没比你大几岁,你以后可别这样随便叫别人了,会被揍的。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可是当年,是我做错了,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要下凡间,也不会让清延公主这样,也不会引起七界纷争,更不会闹到今日,是我让你们受苦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弥补我的过错,我害怕你无法重生,是我瞒过了所有人,亲自将你的灵魄放入父神夫妇身边,让澈雪顺利怀上拥有你灵魄的孩儿,不过,是我害死了父神,我为了你,放出了你的娘亲,她本是奈何桥边的孟婆,是父神违背了条规,独自与冥界大战,换来了你,换来了你娘亲的性命,可父神,也从此失去了神坻,他的灵气随着岁月更改,逐渐消散。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失去爹爹,连澈,对不起。帝君,对不起。

    我等这一天好久了,我害怕你觉醒,又害怕你醒不过来,我恨自己,我是那么的自私,我爱清延却亲手断送了她的一切,我一直不敢去结界里,只敢默默地看着她,我怕她把我杀了,这样我就不能看着你回来,我会更加遗憾,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却把她变成这个鬼样子,这般的怨气冲天,放出来的话,会毁掉所有,包括你们。我一直在等,这天终于来了。”

    过往所有回忆,一瞬涌至眼前,连澈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明白了。

    连澈早已哭的泣不成声,她摸着虞千的手,摸着他的脸庞,摸索过他脸上每一处轮廓,然后亲眼看着他将雪影刀插入他自己的胸膛,清延公主抱着他,两个人化成万千朵莲,随风陷入那黑漩涡中。

    混沌帝君大叫一声:“不要!”

    乾落痛心的跪下,撕心裂肺的喊着:“鸣坤,虞千师尊,来世我们还做兄弟,做师徒也好。”

    鸣坤回头朝乾落一笑,又朝混沌帝君摆手示意,随后们二人消失在空中,黑漩涡被莲包围,顷刻便消失了,化为灰烬。

    空中缓缓落下一朵莲,极其纯净的白,通透无比,那是一朵有二十四瓣的莲。那是鸣坤所有灵力结成的花,她知道鸣坤的真身是一朵莲,可她从未真正见过他的真身,因为他说太女人了,不够阳刚,今天她终于见到了,原来,是这样的。

    太美了,美至窒息,直至消亡。

    连这最后一刻,他还在担心连澈,把自己的所有灵力还给她,归于混沌,好让她能顺利觉醒,念想至此,连澈又开始哭,心里撕裂的感觉如洪水般一样奔涌而来。

    她失去了她这一世的除父神以外的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亦师亦友,也是她的哥哥,她的老头子。她一直在失去,一直。

    这样的成长,比混沌时期陨灭还要更悲痛,因为拥有过失去会痛,可是失而复得再次把他们弄丢,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沉重,实在是太痛了。

    啊——

    混沌帝君把这一方天地毁灭,然后不知所踪。

    “曾有兄长伴身旁,也望炊烟绕盛世。

    闻君不见万里行,鬼涯荒野落明月。

    一花一世难参透,情深不解锁情痴。

    求掾求得共来生,不问前尘与归期。

    与君共饮千杯酒,笑如星辰醉阑珊。

    佛莲湮灭踏人间,再无银发问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