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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怪诞的马戏团

    月光朗照着西阿德亚城,天空此时正如同无数的城堡亮起了灯塔中耀眼的光,而最亮最大,屹立在众灯塔之间的月亮,便如同上帝一般俯瞰着人类。

    顺着月光看向西阿德亚城,它保有着上个纪元人类所有的中世纪古典建筑,教堂的灯塔与月光遥相呼应,透过杂色的窗户,月光溜进教堂内部,西阿德亚的百姓早早就已经在教堂中等待一月一次的教会演讲,众人或手捧书籍,或呆呆的望向窗外那洁白的月光,或仰着头小憩。在主教来演讲之前,教堂中的死气沉沉与月光碰不出半点令人欣赏的东西。此时,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借着月光偷溜进来,他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手中捧着已经残破不全的铁碗,那碗倒是可以让他吃上三天饱饭,但他并不卖,他懂得什么叫作“长远的眼光”,却不知道肚子中的虫子都饿死了。说来有趣,几位前排的贵妇人看见一个人影走进教堂,并带着洁白的月光,便好似见到了上帝一般,在她们眼里,衣衫褴褛变成了神圣的金丝银布,颤颤巍巍变成了郑重严肃,残破的铁碗变成了华贵的十字架,一位贵妇人突然大声叫了出来,

    “看啊,上帝出现了!”

    众人纷纷盯着她,只见她手边发抖,边指向门口那个身上铺满月光,身材瘦弱的“上帝”,前排的贵族们起身,男士站立起来仔细瞧瞧上帝的模样,夫人们则跪在地上,仰视着这位伟大的上帝。乞丐刚刚回过头,便看见一群穿戴华贵的妇人跪在身后,而西装革履的绅士也和他“平起平坐”,他对着先前大叫的那个贵妇人礼貌的说了句,

    “对不起,这位太太,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跪在地上,但您对我的最高的礼仪不应该是如此,应该是摸摸您那鼓鼓的口袋,掏出一百元或者五十元的大钞,丢进我的破碗里,那足够我一个月的生活了。”

    妇人们听见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她们所面对的上帝不过是教堂边苟活的乞丐集拉瓦·波洛,绅士们也瞧出了他的样子,随后一股恶臭就冲上了前排富人们的鼻子,

    “什么鬼味道,这个人怎么会进来?”

    “啊,他玷污了教堂如此神圣的地方,应该将他赶出去。”

    “这种卑劣的人只适合一百年前的战争时代,他的臭味能熏死对面的骑兵,他的铁碗能挡住火枪的子弹,哈哈哈。”

    富人们用嘲笑的话语毫无瑕疵的掩盖了自己刚才对上帝,对乞丐的崇拜,当然,也给了波洛些钱,并让他离教堂远些,起码今天晚上,因为这些富人也只有每个月的这天晚上才会到教堂为自己的财运祈福。不过,乞丐的到来并不只有散发臭味的作用,等他走后,人们的嘲笑越发放肆,但也逐渐转变成了对学问的炫耀,人们从乞丐这个人谈到这个好吃懒做的群体,从乞丐的铁碗谈到十字架,最后的话题落到了一百年前的战争时代。坐在前排的一位绅士首先走上讲台发言,

    “诸位绅士,女士以及为了生活奔波的平民们,正如你们所见,我衣着为一名学者,我也正是一名学者,只不过这靓丽的衣着更加体现我的身份,既然谈到了战争,我们就不得不讲一讲发生在西阿德亚的一场战争。”

    “德亚之战!”

    后排的一位学生喊到

    “没错,就是德亚之战,但是我们国家的北方被斯蒂奥斯王国进攻,敌方从北南下,先后攻破了十多个城镇,但到我们西阿德亚,那群顽劣的暴徒停住了脚步,我们西阿德亚的军队抵抗住了他们的进攻,我们的城墙犹如天堂的铁门,将恶魔抵挡;我们的弓箭手犹如神圣的天神,将野蛮射杀;我们的剑士犹如阿瑞斯一般,将暴力返还。我们守住了城镇,我们守住了国家,我们守住了文明!”

    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毫无疑问,关于战争胜利的历史对一个民族而言是无人不爱的,但对一个民族真正有用的,应该是人们懂得正确的去谈一个民族失败的历史。战争对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洗礼,犹如沐浴一般,浮于表面,但不得不做,否则民族会发愁,国家会长虱子。主教大人在这时已经穿好了衣服,那一身俨然是上帝的装束,粗长又杂乱的白胡子,在他的脸上仿佛就是开裂土地上的积雪,头发也已经掉光,只有在灯光的照耀下才能承蒙上帝的恩惠有几根飞逸的白色细丝,上身着一身白色长袍,下身一袭灰色长裤,与照进教堂那月光相互映射,但跟刚刚站在教堂门口的乞丐比起来,他这一身还算不上上帝,顶多是个神教徒,所以当他走上讲台,那个演讲的学者也没有马上下去,前排的男士只是坐着点了点头,女士则站起来鞠了一躬便坐下来。主教示意学者退下,随后便开始了他自己也感到无聊的演讲,内容与上一个月基本毫无变化,大致过来一个钟头,演讲结束了,人们也就趁着还有一丝月光回到了自己家中,主教也悄悄的褪去了长袍,在自己家的镜子面前身着一个破了洞的背心,对着镜子细数头发,有时还需要开开灯,证明一下自己那银白色的胡子是多么威严。

    月亮似乎与教堂的灯塔约定好,共同结束了对西阿德亚城的照耀,深夜来临,富人家点起蜡烛,补充那被空洞文字填满的胃,平民们便摸黑爬上床,四处抓寻着被子,缓缓的睡去,而那个乞丐却以月亮的谢幕为标志,毫不犹豫的躺在草地上,度过一夜。可见,大自然对众人所谓的公平,早已被众人所谓的不绝对公平打破了,富人用蜡烛对抗黑夜,平民用睡眠,而乞丐用习惯。黑夜中的西阿德亚城恢复了宁静,等到最后一家富人熄灭了蜡烛,它便同死城毫无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一些搞笑专家的打鼾声音,据说如果每天晚上都有音乐家来记录,这打鼾的声音将会成为最流行的曲子。

    第二天清晨,西阿德亚城恢复了往日的喧闹,教堂响起了钟声,各家各户也都开始预备早饭,富人家用一只小羔羊,一些沙拉替代了穷人们的面包和过期的牛奶,而波洛那个乞丐,凭借着昨晚富人们施舍的五十元,去餐厅美美的吃了一顿,随后便又躺在草地上,等待路过行人的感情泛滥。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或者因为什么巨大的打击,或者因为什么无故的悲剧,而放弃了对生的意义和对死的畏惧,金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生,疾病或者瘪肚子对他们来说就是死,他们不管世间的繁华,他们所有的只是黑夜中的自我。学校的钟声也敲响了,一群孩子随即手拿本书,或背上一个皮包,便从泥泞且尊贵的路走上学校,进行一天无聊又有意义的学习。学校的建筑很雄伟,一个犹如鲸口一般的铁门,门旁边的两个石柱上刻着学校的名字-西阿德亚公立学校和第一任校长的名字-克利斯琼·卡波,走进大门,一颗颗仿佛永不改变的松树堵住了人们的视线,再往前走,从外厅到大堂,摆满了长椅,椅子上面覆盖一层白布,这些椅子是专门为一年一度的开学典礼准备的,也正因如此,白布变成了灰布,长椅变成了棺材,开学典礼变成了学生们的狂欢会。顺着大堂向上看去,旋转且笔直的楼梯通向二楼,一间间教室林立,每个教室门口悬着一个木牌,上面或写着国文,或写着算术,或写着艺术。学校的场景大致看完了,我们也就不用管那些学生了,大致都是一个样子。不用过多言说,学校中容纳的都是富人的孩子,只有富人家才有资格进入鲸鱼的肚子,而那些穷人家的孩子,或者在田地里耕种,或者在湖泊中捕鱼。柯雅一家也不例外,不过他们有一个疯狂的孩子,布勒·柯雅,他就是昨晚在教堂喊出“德亚之战”的那个男孩,在同龄的孩子都在上学或者耕种的时候,他沉迷于战争时代的历史记录,那些有关战争的书籍都是他从教堂里偷来的,他看的津津有味,并将那些书藏在枕头下,每天一大早跑出去,寻一枝大小刚好的树枝,用破旧布条将手缠起来,随即便幻想一般的挥舞着他的长剑,他的心中,他的身体,早已是一名剑士的躯壳了,只是那一身行头并不好看,人们也常常看见一大早挥舞长剑的柯雅,

    “呦,这不是和平时代最伟大的剑士,柯雅嘛,将来我们的城叫靠你保卫了!”

    柯雅每次总是笑着回答,

    “好的,我会用我的长剑保护好你们的。”

    旁人的嘲笑在柯雅耳朵里都化成了赞美和寄托,所幸,柯雅一家也并不算真正的穷人,拥有其他穷人一倍的田地,还有一个小鱼塘,否则,我们这位伟大剑士的征途可能就折在现实中了。柯雅还有一群怀着同样梦想的伙伴,不过他们都只有在种地和打鱼的间隙才能挥舞一下树枝,丢一下石子,幻想自己就是保卫德亚的勇士,那战争时代的幻想,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枯燥现实生活的调味剂。

    临近西阿德亚城四公里的地方,一支马戏团正在赶来,与其他马戏团不同的是,他们的表演的工具不是一群动物或者怪诞的服装,而是一把把长剑,弓箭以及假火铳,他们仿佛是战争时代的残留一般,如果不是时代所限这个马戏团真的不应该叫作马戏团,而应该叫作神圣的游行战士,他们大约有20个人,所排的次序完全就是战争时候的一股小部队,10个身材高大,浑身结实的男子汉手持长剑,背部挎着盾牌,浩浩荡荡的领着这支队伍,继而是3个火铳手,他们穿着用纸片制作的钢铁铠甲,手持着火铳的尾部,像托着婴儿一般,小心翼翼的托着火铳;压轴的是6个弓箭手和一个搬运行李的力士,弓箭手把弓轻轻的拉开,瞄准面前隐约可以看见的西阿德亚城,仿佛在说,

    “这次我们要用表演的方式抢走城里面富人的钱财,至于穷人嘛,就让他们一直穷着吧。”

    这马戏团大致得傍晚才能进入西阿德亚城,在此之前,再来看一下柯雅这半天是如何度过的。

    柯雅大致有了20岁,因为家庭还算富裕,便每天做着他的美梦,他的父亲和母亲也并不反对他的剑士梦想,因为他们想着,以后给西阿德亚的市长做一个卫队也是不错的,还可以让他们家获得一点官府的特殊关照。柯雅一大早上跑了出去,今天运气不错,寻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他用布条将右手和树枝缠在一起,随后便找到一颗大树,双手持剑,对着面前的巨人大砍,并怒吼到,

    “去死吧,巨人,我的爱人,我的国家,我的家人由我来守护,我会用我的剑劈碎你的头颅,斩断你的腰臂。”

    正如他所看到的剑士那样,他必须成为一个全才,等到那颗大树的树皮被砍掉一大块后,柯雅便急匆匆的跑向了教堂,用力的敲着门。主教大人缓缓的从床榻上下来,走到门口,拉开了那破旧的门,

    “哟,柯雅,今天又来偷书?”

    主教对这个孩子还是十分喜爱的,他从柯雅身上看到了剑士该有的勇气和信仰,但只是为他的痴迷担心,就如同担心自己的头发一般。

    “嗯。”

    柯雅回了一声,随后便走进教堂的藏书室,翻看着上个纪元留下来的经典,《圣经》,《荷马史诗》,《神谱》以及《堂吉诃德》,还有一些哲学的书籍,例如《理想国》,《忏悔录》,总之他无书不看,此外他还自学了其他语言,虽然只能起到打招呼的作用,但也比那些富人家的孩子在学校学到的死知识有用处。柯雅看书的时候,十分安静,丝毫看不出来他脑子中疯狂的思想,主教大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午饭,他知道柯雅一看书便是三四个小时,便提前烤好了面包,又烤了两只小鸡,餐桌上也摆好了一罐葡萄果酱,随后便向着他认为本世纪最伟大的剑士喊道,

    “勇敢的剑士啊!请用餐吧,饿着肚子可保卫不了西阿德亚。”

    午饭过后,柯雅便继续津津有味的看着书,手中挥舞着那根粗壮的树枝,有时还会大喊到,

    “倒下吧,现实,他同理想而比,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时间随着柯雅的挥舞树枝而流逝,太阳已经看烦了这名剑士的胡闹,便早早的落向了西边的大海,一丝余晖照耀着西阿德亚,学生们从学校走出,费力的爬出鲸鱼的嘴巴,奔向舒适的家和可口的晚餐。

    马戏团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浩浩荡荡了,剑士无力的托着长剑,火铳手将火铳别在盔甲腰带上,弓箭手将弓箭一齐跨在背上,只有那个搬运行李的力士,依旧直挺着身子,犹如熊一般。他们走进了西阿德亚城,时间不巧,刚刚好赶上晚饭的时间,街道上空无一人,马戏团托着疲惫的身子走向教堂,希望得到半口饭和一口水,随便跟主教大人商量一下马戏团演出的事宜。柯雅对长剑的敏感程度类似于猫对耗子,他从教堂的窗户中看到了夕阳照在长剑上的反光,随后便丢下手中的书籍,紧握着粗壮的树枝,哦,对了,柯雅已经给他的剑取了一个霸气的名字,神圣的正义之剑。只见柯雅匆匆的从藏书室走出,不顾主教老头的眼神,冲到教堂门口,左手拉开门,闭上双眼,右手奋力的向前砍去。打头的剑士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他对这种恶作剧早已习以为常,就抬起那粗壮的手,试图紧握住神圣的正义之剑,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柯雅缠上的布条被拉坏,树枝从右手脱离,神圣的正义之剑改变了轨道,直直的砍在那人的头上,代替头破血流,那人的头上鼓起了一个红肿的包。

    “啊!这个无礼的年轻人,你为什么用树枝敲我的头?”

    柯雅缓缓的睁开眼睛,他注意到他们手中的长剑,和那人痛苦的表情。柯雅慢慢的后退,直到碰到了主教那老旧的身体。

    “我们朋友,他不是故意的,连我看见了你们手拿长剑,也会用十字架敲你的头的,请原谅这个年轻人吧。”

    随后,柯雅便匆匆的跑回了家中,还不忘回头看一看那光辉的长剑,和被人掰断的神圣的正义之剑。马戏团的人坐下来,要了一口水,吃着柯雅剩下的那半只小鸡和几片面包,边和主教谈起演出的事情,经过十几分钟的交谈,时间定在了明天晚上的七点钟,在此之前马戏团暂住教堂,并给主教五十元作为住宿费和饮食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