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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故人(三)

    江东三杰三匹快马,奔驰在圣木宫前面的那片荒野之中。

    此时天空布满灰云,显得分外压抑。

    等靠近山边时,钟耿看到圣木宫大门有身穿白色孝服的人进进出出,不由内心一沉。

    他们三人沿着山路,来到圣木宫前,下了马。门口有一个年轻人,正呵斥门下弟子干活。那年轻人看到了三人,马上过来行礼问候:“章堂主,你怎么来了?”

    章谦回礼说问:“三公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三公子喊来了几个人过来牵马,然后说:“章堂主你来得不是时候啊,老教主被刺客刺杀了。”

    章谦他们三人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事实从口中说出来,三人还是不免吃惊。萧翌不由问道:“老大,你怎么知道……”

    章谦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又问那个三公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三公子回答道,又指着钟、萧二人,“这两位是……”

    章谦跟他说:“这是我江东堂的钟副堂主和萧左侍。”然后又对钟耿和萧翌说道:“这位是圣木宫的夏侯三公子夏侯震。”

    夏侯震草草地向两个人行了个礼,钟、萧也回了礼。章谦问道:“三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随我来,我再跟你们细说。”夏侯震说,然后又叫来一个弟子,说:“快去向教主汇报说朱雀山庄章堂主来访。”

    那个弟子迟疑了一下,问道:“是跟代教主汇报吗?”

    夏侯震“啪”地一巴掌就打在那个弟子脸上,骂道:“教主就是教主,什么代教主!”

    那名弟子诺诺应道,捂着脸就去了。

    夏侯震把三人引到庄内,边走边说:“这是昨夜的事了。我父亲听到老教主……我伯父闭关的大殿有声响,便上去看,却发现有一个刺客,从背后行刺了我伯父。”

    “那你父亲应该看到了凶手了吧?认得是谁吗?”

    “应该有看到吧,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好像说凶手看到他就跑了。”

    此时他们来到了一个院子,院子大厅的走廊下正站着一人,夏侯震便远远地挥挥手,大声说道:“四弟,有客人来了,快来接待客人!”

    那人连忙走了过来,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正是夏侯巽。他看见章谦,连忙行礼说道:“章大侠,是你们来了。”

    章谦说道:“原来是四公子啊,几年不见,长得一表人材了。”夏侯巽又向钟、萧两人行礼,把三人引到客厅里面。那夏侯震就自个去了。

    四人坐定后,章谦又问了相同的问题,夏侯巽说:“我叔父说有看到凶手,但不知道是什么人。”

    章谦又问道:“杜家堡杜堡主可有到来?”

    夏侯巽回答道:“杜叔父昨晚也有来会见我父亲,但说完话后就走了。是我送他走的。”

    章谦听了,捋了捋胡子,看了钟耿一眼,钟耿便说道:“四公子,可否带我去现场一看?”

    夏侯巽有些迟疑,没有马上回答。章谦说:“我二弟能够搜寻蛛丝马迹,说不定能够帮忙找出凶手是谁。”

    夏侯巽听了,点点头,又擦了一下眼泪,说:“那请钟二侠随我来。”说着便带钟耿去了。

    夏侯巽和钟耿走后,章谦和萧翌两人喝着茶,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时,两人朝门外一看,只见一名弟子领着一个高大肥胖、圆目圆脸、肥脸下半部长了一圈胡子的中年男子来到。章谦马上起身,行礼说道:“夏侯教主,节哀顺变啊。”

    那人正是圣木教原来的代教主夏侯杰。他听了章谦的话后,揉了揉眼睛,说:“章堂主,难得你亲临敝庄,却正好遇到本教办丧事,无法好好招待你啊。”随之又对身边那名弟子大声喝道:“还不给章堂主换上好茶!”

    “不用不用。”章谦连忙说,又向夏侯杰介绍萧翌:“这是我三弟萧翌。”

    夏侯杰听了,睁大一双圆眼看着萧翌,说:“哦,原来是江南萧家的公子啊,果然是名士之后,长得仪表堂堂!”

    萧翌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说道:“夏侯教主过奖了。”

    夏侯杰让两人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拿了案上的点心吃了起来,说道:“什么风把两位吹到我们这里来啊?”

    章谦说道:“其实我们是跟踪刺客而来的。”

    “什么,”夏侯杰听了,放下手中的糕点,眼睛直盯着章谦,说,“你们认识刺客?”

    “不,不认识,”章谦赔笑说,“这刺客已经刺杀了玄衣门的唐掌门和长乐山庄的宫庄主,我们怀疑他会对贵教旧教主有害,就急急忙忙赶来了,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

    “哦,”夏侯杰听了点了点头,又把糕点拿了起来,说,“那你们知道这刺客是什么人了?”

    “这个也不知道,我们都没有见过这个刺客。这个刺客行动总是快人一步。”章谦说。

    “嗯,”夏侯杰又点了点头,把糕点一把塞进嘴里,说,“没想到唐彧和宫彦泓也都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是这十几天发生的事!”章谦说。

    夏侯杰听了,喝了一口茶,抓了一把蜜饯拍进嘴里,说:“这刺客专门杀各帮教的掌门人?”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章谦说,“不知道教主是否看到刺客人了?”

    “我看到了!”夏侯杰说,“我听见大殿里有动静,就上去看,正好看到那个刺客从背后将我大哥刺杀了!”说完,他又揉了揉眼睛,继续说,“想不到刺客也会对一个盲人下手,我苦命的大哥。”

    “这老教主的眼睛……”章谦问道。

    “是啊,我大哥的眼睛这几年越来越不好,近来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了,这才让刺客得逞。”夏侯杰说,又在点心里挑来挑去,拿了一件放进嘴里。

    “敢问教主这个刺客长得什么样子?”章谦问道。

    “这个刺客很脏啊,脸上和衣服都是尘土,”夏侯杰说,双眼转了转,似乎在回想,“不过看得出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子,长得不是很高,有些瘦,眉目还算是清秀的”

    “这刺客没有蒙面?”章谦听了惊奇地问道。

    “没有,他应该是看到我大哥是瞎子,所以连脸都懒得蒙了吧。”

    此时萧翌问道:“请问教主这个刺客还有什么特征?”

    “这个就看不清了,我进入大殿时他看到我,就从后门逃走了,否则我怎么会放过他!”夏侯杰说,喝了几口茶。

    萧翌听了,看了章谦一眼。章谦便对夏侯杰说:“敢向教主借笔纸一用。”

    “好,好。”夏侯杰说道,便叫人拿了笔墨纸砚。萧翌接过手后,马上在纸上画了起来。一会儿,他把一张画像给夏侯杰看,夏侯见了,双眼瞪得又大又圆的,说:“正是此人!萧公子果然是多才多艺!”

    萧翌听了,把画像放了下来,有点失落,说:“想不到是张山!”

    “跟我猜的不错,我一直怀疑是他!”章谦捋了捋胡子说。

    “此人原来你们认识!像这种为祸江湖的贼人,可要赶快把他抓住杀掉!”夏侯杰说。

    “这个自然!”章谦正色说道,“我们三兄弟就是一直在追寻这个贼子!”

    此时厅外响起了夏侯震的声音:“四弟,谁让你带人去大殿的,你这还有规矩么?”

    只听夏侯巽辩解道:“他们是来帮忙找凶手的……”

    章谦他们抬头向厅外看去,只见走廊里走来了夏侯震、夏侯巽和钟耿三人。夏侯震一见夏侯杰,马上就说:“父亲——”

    “误会误会!”此时章谦打断夏侯震的话,并马上起身向夏侯杰行礼说,“教主,这是我二弟钟耿,江南钟家的大公子!”

    钟耿向夏侯杰行了个礼:“夏侯教主,叨扰了。”

    夏侯杰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说:“原来是江南名门之后,快坐下快坐下。”

    这时夏侯震说道:“父亲,刚才四弟擅自带这个钟公子去了大殿。”

    章谦马上说:“教主,我二弟最会追寻蛛丝马迹,所以在下才叫他跟四公子去现场看看。”

    “哦,”夏侯杰听了,双眼瞟了瞟钟耿,说,“那钟公子可发现了什么没?”

    此时钟耿已经在一旁坐下,也瞥见了案上的画像,便说道:“这大殿里脚印杂多,已经看不清是谁的,但大殿的横梁上有一双脚印,应该是刺客,这刺客身材瘦小,应该很年轻!”

    “对!对!”夏侯杰拍拍大腿,把案上的画像拿了起来,“钟公子果然明察秋毫,萧公子听我说后,已经把这个凶手画出来了。”

    钟耿看了画像,不由看向章、萧二人,惊讶地说:“原来是张山!”

    夏侯杰问道:“你们可知道这刺客藏在哪里?”

    章谦点了点头,说:“回教主,我们知道这贼子的藏身之地。我们这就回去将这贼子绳之以法,为老教主报仇!”

    “好,事不宜迟,我也不留你们。”夏侯杰说道,又对夏侯震说,“震儿,快去准备好盘缠和干粮,牵三匹好马!”然后他又对章谦说,“可惜我教十大高手都随我坤儿回始兴,要不一定让他们助三位一臂之力!”

    “多谢教主,这就不必了,这种鼠胆小贼,只敢背后行凶,不足为惧。”章谦说道。

    夏侯杰听了笑颜大开,说:“那就好,我就在这里恭候佳音,改天再去朱雀山庄拜会萨孤教主和三位!”

    于是,他们三人牵了马带上行装,告辞离开了圣木宫。他们一路往回跑,到了傍晚时分,才在一家路边的客馆停下。吃饭的时候,萧翌说:“想不到这个张山,居然藏得这么深!我们一直都被骗了!”。

    “人心难测,世间值得信任的人不多哪!”章谦说道。

    “在黄店村这几天,也不见他出手。”萧翌说。

    “没人怀疑他,他根本就不用出手。”钟耿说。

    “他中了唐彧的毒掌,为什么那么快就好了?”萧翌说,“这太可怕了!”

    “妖裔之后自然是不同常人!”章谦说。

    “妖裔之后!”萧翌吃惊地说,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但突然间这个妖裔之后原来曾经就在他身边,让他不禁直冒冷汗。“老大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妖裔之后?”他问道。

    章谦想了想,说:“事到如今,我们要一起对付这个妖裔,就不妨告诉你们了,也让你们先有个准备。”

    章谦喝了一杯酒,然后继续说:“当初邪教在武林掀起第二次浩劫后,江湖正派联盟进行对邪教的最后一次围剿,在清点尸体时,发现了邪教有几个核心的高手逃跑了。你们知道的,由于这些邪教的核心高手都是修炼邪教武功达到极其疯狂的地步,已经非同常人,而他们的后代出生后也残暴嗜血,早晚都是武林祸害,所以武林正派决定要对这些邪教余党清除干净。于是一些江湖正派高手便组成一个秘密的联盟,专门对付这些邪教余党。唐掌门、宫庄主和夏侯教主都是这里面的成员。”

    “那既然是对付邪教,为何不光明正大地追捕,而是要通过秘密联盟来做事?”萧翌问道。

    章谦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酒,说:“因为这邪教余党的周边人员也是得一起消除,这些人都会被邪教蛊惑而变成邪教的教徒,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另外邪教核心高手的后代也是留不得。”

    “这,这也……”萧翌说。

    “不斩草除根的话,武林就可能又会一片腥风血雨!第二次武林浩劫就是因为第一次剿灭邪教时留下了后患!对于邪教余党,江湖正道人士都必须见而除之!”章谦说,他望了望外面火焰燃烧一样的天空,“当初杜兴他父亲放了一个邪教长老的后代,结果那个后代成年后带人屠杀了杜家堡,整个杜家堡就剩下杜兴一个人,他当时正好不在堡里。”他低下了头喝酒,脸庞陷入在一片阴影里面,“那个恶人最后死在我的手里,萨孤教主也因此提拔我,这才有我章谦的今日。可惜还没有机会跟杜兴细说。”

    “原来大哥还有这么一段英雄事迹!这杯酒敬大哥!”钟耿说,便向章谦敬酒。

    章谦抬起头,举了酒杯,笑呵呵地说:“都是陈年往事了,都是陈年往事了。”

    钟耿又说:“虽然夏侯杰说看到张山杀了夏侯长风,但今天我去看了现场,还是发现有两个疑点。”

    “什么疑点?”萧翌问道。

    “第一个是夏侯杰说张山是杀人后被他发现,就从后门逃走了。但我在现场看时,发现后门是有一排很浅的脚印,不过从其中几个脚印可以辨别出,鞋头是向着殿内,鞋跟是向着殿外的!”

    “这么说留下脚印的人是从外面进入大殿的?”萧翌问道。

    “对。”钟耿说,“而且那人进了后门后,在墙角蹲下躲了一段时间,还掉下这个。”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章谦接过去看,那是一个圆形玉佩,上面雕着一只猛虎。钟耿又继续说:“然后那脚印还一直延伸向夏侯长风被刺杀的附近,可惜那里留下了很多人的脚印,已经分辨不出什么了。”

    “那就是说这个人才是凶手?”萧翌说。

    “也不一定,”钟耿说,“那些脚印很浅,如果不留心看根本是看不出来的,所以要么这个人轻功很好,要么就是这脚印以前留下来的,而不是当晚的。”

    “那是不是张山从后门进入时留下的?”萧翌说。

    “应该不是,大殿梁上的脚印和这些脚印不一样。”

    “那第二个疑点呢?”章谦把玉佩还给钟耿,问道。

    “第二个是火坑边有三个人坐过的痕迹,一个自然是夏侯长风,一个看上去应该是杜兴的,在夏侯教主一侧,另一个在夏侯教主对面,好像三人一起坐着说话。”钟耿说道。

    “这第三个人是张山?!”萧翌说道。

    “对,应该是,这个比第一个疑点令我更百思不解。”钟耿说。

    此时萧翌对着章谦说:“老大,杜兴是不是也是秘密联盟的成员?”

    “没错!”章谦说,此时他眼中目光一闪,“这就证实了我的猜测了!”

    “什么猜测?”萧翌问道。

    “张山是杜兴带来刺杀夏侯长风的!”章谦说。

    “为什么是这样?”萧翌惊奇地问道。

    章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想,这秘密联盟的成员个个都英雄好汉忠肝义胆,至死也不会出卖朋友,但为何张山知道唐彧、宫彦泓是成员!”

    “是杜兴说的?”

    “你再想,张山既然知道杜兴也是成员,为何不杀了他?”

    “你是说杜兴卖友求生?”

    “本来秘密联盟成员中没有杜兴,他是后来才加入的。生死关头出卖了其他人,也不足为奇。”

    萧翌想了想,说:“但我看他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章谦眼睛瞄了他一下,说:“人心是你能从表面看出来的?”

    “不过,”钟耿此时说,“那为何杜兴不直接告诉张山夏侯长风是成员,让他自己去刺杀就好,而是还要带他去,这样他自己不就暴露了。”

    章谦抿了一口酒,说:“这样是让夏侯长风没有防备,否则他不会被人家一剑就刺杀了。你别以为他是个瞎子,他的武功可不在杜兴之下。”

    萧翌听到这里,说:“所以杜兴才先走,这样好脱离干系。”

    章谦看了他一下,点了点头,说:“你变聪明了。”他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干,“所以我们回到黄店村,要对付的不止是张山,还有杜兴。”

    “如果他们两人联手,我们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吧?这杜兴的‘旋风刀法’,听说教主都忌惮他几分……”钟耿脸上有些担忧,“大哥,是不是叫三弟回江夏本堂带些人马过来?”

    “这一去一回路途太过遥远。”章谦说道,“我看这张山只会些鬼蜮伎俩,根本不足为惧。杜兴虽然厉害,但只要我们三兄弟齐心协力,也能与他斗上一斗。再说,等我们回到黄店村,教主的援兵应该也到了吧。”说完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望向外面的天空。

    此时残阳已经西下,天空中的云层褪去烈火燃烧般的外衣,露出阴暗的本色,又化为一层阴影,笼罩在章谦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