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西汉那些事儿:汉武盛世 » 灭东越

灭东越

    【东越的前身】

    南越被灭,有人高兴,有人愁。高兴者,莫过于汉家皇帝。愁苦者,莫过于东越王馀善。现在来回顾一下,馀善的个人经历。

    馀善,他的爷爷,叫无诸。

    无诸,这可是一个风云人物。他出生在战国时期,是闽越国末代君王。秦始皇时灭百越,闽越国被灭,无诸被降为郡长,依旧负责管辖闽越。

    秦末,诸侯反秦,无诸加入反秦队伍,反秦胜利后,项羽未加分封。诸侯反项,无诸加入反项阵营。刘邦建立大汉王朝,封无诸为闽越王,管理故地。

    无诸灭国后,历经二十年,再一次复国,可谓是一段传奇。故而,无诸还有一个称谓:开闽始祖。

    无诸死后,其子獏袭爵,闽越开启了第二代君主执政。

    獏在位期间,继续执行父亲制定的国政。不仅如此,他生了几个儿子,开启了闽越王室兄弟相残的模式。

    獏死后,长子逸继位。甲,杀逸,自立。郢,杀甲,自立。郢在位二十多年,他干了两件事:攻东瓯、伐南越。

    郢也没有逃过兄弟相残的局面,被其弟,馀善杀害。

    馀善,不仅杀了郢,还杀了郢的儿子寅,向大汉投降。怎知,刘彻不按常理出牌,封无诸的孙子丑为越繇王,奉闽越国先代的祭祀。

    馀善的胜利果实,被他人摘取,怎能甘心。他利用自己的威望,选择自立为王。刘彻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没有横加干涉,加封馀善为东越王,将闽越国一分为二。

    闽越地区,表面上是繇君丑和馀善统治。实际上,闽越大部掌握在馀善手中。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闽越国迎来了馀善时代,也被称为东越国。

    馀善掌权后,总结前几任哥哥被杀的经验教训,索性,他是小儿子,没有弟弟。馀善继位后,只做一件事:养精蓄锐。

    要想养精蓄锐,就要做一个低调的人。怎知,馀善一下子低调了二十多年。

    南越生乱,先杀汉使,后灭汉军。这些消息,也传到了东越。

    当大汉皇帝,发表檄文,讨伐南越叛逆,沉默了二十多年的馀善,积极响应号召。朝廷起江淮十万之众,分五路攻伐南越。馀善集结八千军力,响应号召,向西攻伐南越。

    馀善这样做,表面上是为了向朝廷表明忠心,暗地里是包藏祸心。当馀善进军,抵达揭阳,采取观望之态。为了避免朝廷怀疑他有异心,馀善给出了一个恰当的理由:海上风浪太大。

    馀善不进兵,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一边观望战局,看大汉和南越,消耗彼此的力量,保存自身实力。另一边,为了避免南越被灭后,东越成为下一个被灭亡的对象,他暗中与南越勾结。然,令馀善没有想到,庞大的南越,竟然没能撑过一年就被大汉给灭了。

    馀善得知这个消息后,内心更加惶恐不安。好在,他不仅响应大汉皇帝号召,还派出八千士卒参战,表明了忠心。哪怕,受阻于揭阳,没有取得战功,依旧得到皇帝的表彰。

    【反汉称帝】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怕什么,总会来什么。

    南越被灭,馀善担心自己会成为被灭的下一个对象。

    不久后,一个风声传来。

    灭南越主将之一楼船将军杨仆,给皇帝上书,挥师东进,一举灭掉闽越。刘彻以东越没有反心,将士疲惫为由,压了下来。让诸校尉屯驻在豫章、梅岭以待命。

    刘彻虽没有批准灭东越的军事行为,但,他驻军闽越边境,无疑是高压政策。再加上,馀善曾与南越勾结,一旦被人揭发,以东越之地,对抗大汉,只有死路一条。

    与其将来被大汉清算,不如趁着大汉没有防备,出其不意的造反。此时若反,还能联合南越的残存势力,搅乱整个大汉王朝。

    馀善被封东越王,已经有二十多年,在封国有很高的威望。低调了二十多年的馀善,不打算低调隐忍。哪怕战死,也要高调一回,重拾先祖辉煌。

    馀善说干,就干。说反,就反。他不仅反了,还高调取了一个名字,封邹力为吞汉将军。

    邹力领兵,趁着汉军不备,发动突袭,攻入白沙、武林、梅岭,连破三座城池,斩杀汉军三校尉。

    刘彻听闻这个消息,怒不可遏,派了两人前去平乱。一位叫张成,另一位叫刘齿。

    张成只记载了一点,他的身份是大农令。

    刘齿是皇亲宗室,其祖父是汉高祖刘邦的长子刘肥,爷爷是刘肥的嫡次子刘章,他的父亲是刘章的嫡长子刘喜。刘齿排行老九,因推恩令被封为山州侯。按照辈分,刘彻还是刘齿的叔父辈。

    元鼎五年,大汉王朝发生了一次重大案件:酎金案。

    不仅汉相赵周遭受牵连,还有一百多侯爵身份的人也牵涉其中。刘齿因酎金案,被废侯爵。此次,若能平定馀善之乱,定能再次获得侯爵。

    然,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张成、刘齿二人见叛军势大,不敢主动出击。反而,选择退守。

    这种行为,令刘彻很生气。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张成、刘齿二人被判怯懦畏敌之罪,被斩杀。

    馀善先破三城,斩杀汉军三校尉。后,又令汉军二将退却,不敢向前争锋。接连取胜,令馀善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不仅高调反汉,还刻皇帝玉玺,自称东越武帝。

    馀善在找死的边缘,刘彻自然不会容忍。尤其是对方自称为东越武帝,不斩杀,不足以昭告天下。

    这一次,刘彻要一举横扫馀善之势,彻底解决东越问题。

    先来看一下,灭东越的基本信息。

    时间: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

    皇帝:大汉第七位皇帝刘彻。

    出征将领:杨仆、韩说、王温舒、郑严、田甲。

    战果:东越王馀善被杀,东越灭国。

    【选将平叛】

    要平定东越,第一件事:挑选出征的将领。

    杨仆,第一位上书灭南越后,移师东进,再灭东越。所以,他可以用,且要重用。但,刘彻要考虑一个问题:如何启用杨仆。

    杨仆灭南越后,自诩军功显赫,四处夸耀。杨仆想要再建军功,亲自上书请战灭东越,被皇帝压了下来。若刘彻早听他的建议,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现在启用,难免会有意见。如何让杨仆被启用,且不会滋生骄傲自满的情绪。

    来看一下,刘彻重启杨仆为将的用人语言艺术。

    《资治通鉴》记载了这样一段话,刘彻先给杨仆送去诏书。这道诏书,有一个核心思想:问罪。

    刘彻很生气,一下问罪了杨仆五条。

    其一,弱化其功。

    只有抢先攻破石门、寻陿罢了,并没有杀将夺旗的功勋。

    以降冒充俘虏,以死人冒充军功。

    你做的这些事,如何值得向人夸耀?

    其二,东越作乱谁应该负责?

    你让南越王赵建德、丞相吕嘉从容得到东越作为援助。作为前线将帅,没有第一时间看透东越王余善的心思,激起东越之乱。

    其三:擅用军仪,不顾将士疾苦,夸耀乡里。

    将士征战南越,疲惫不堪,你身为主将不体谅他们劳苦,却让他们以传车在边塞通行。而你,怀抱印绶,向乡里夸耀。

    这就是所谓的爱兵如子?

    其四:失期。

    南越安定,你没有按期归军,以失期内顾,以道恶为解。你做的这件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其五:欺君。

    朕,问你蜀地刀剑的价格,你明明知道,却说不知道。这种行为,是欺君之罪。

    换句话说,刘彻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

    平定南越,你有一定功劳,但,不足以四处夸耀。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且足以杀你几次。我不仅没杀你,还封你为侯。

    这是为什么?

    这个答案,刘彻留给杨仆自己去想。

    问罪杨仆,不过是对其敲打,不要夸耀军功,逢人就说,灭南越之功。

    敲打之后,接下来就是给他布置任务:东越叛汉,将战火烧到汉境,杀我将士。朕给你将功抵过的机会,灭了东越。

    刘彻的言语很是巧妙,先问责杨仆五罪,再将灭东越的问题交给他。就变成了,灭东越,不是我非要以你为将,而是,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杨仆还能说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愿尽死赎罪。

    灭东越,光有杨仆一人还不足以成事,还需要其他人一起来完成这项灭国大计。经过甄别筛选,刘彻又挑选了四位将领,他们是韩说、王温舒、郑严、田甲。

    这里重点介绍韩说。

    韩说,颍川阳翟人。他有一个出名的先祖:韩王信(刘邦称帝后灭掉异姓诸侯王之一)。

    汉文帝前元十四年,韩说的爷爷韩颓当(韩王信的小儿子)以匈奴相国的身份归汉。汉文帝很满意,封韩颓当为弓高侯。刘、韩两家的恩怨,也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韩颓当继承了父亲的勇武,且在,以吴楚为首同姓诸侯王之乱中,表现得淋漓尽致。韩颓当断叛军粮道,问罪胶西王刘卬,有个响亮的称号:功冠诸将。

    韩说是韩颓当的庶孙以门荫入仕,授予校尉。元狩五年(公元前124年),韩说跟随卫青出击右贤王,再现韩氏善武血脉,因功被封为龙頟侯。

    怎知,十年后,韩说因酎金案失掉侯爵。

    这一次,皇帝又给他一次封侯的机会。

    将领选拔出来了,接下来,就要制定出灭国大计的出征路线。这一次,刘彻也组建了声势浩大的灭东越行动,兵分五路。

    以杨仆为楼船将军,兵出武林。

    以韩说为横海将军,兵出句章。

    以王温舒为中尉,兵出梅岭。

    以郑严为戈船将军,兵出若邪。

    以田甲为下濑将军,兵出白沙。

    五路大军压境,一举灭掉东越。

    【东越内乱】

    朝廷出兵征讨东越的消息,迅速传开。东越王馀善面对汉军强大的阵营,不但没有产生畏惧,相反战意盎然,积极部署兵力。

    馀善经营东越二十五年,他相信,凭借东越地势,能够阻挡汉军。哪怕抵挡不住,他还能逃亡海上。

    馀善调兵遣将,将兵力分布在汉军入东越要经过的关隘,并在在邵武、建阳、浦城、崇安筑城防守。又以徇北将军驻守武林。以及其他未留下名字的将军驻守梅岭、白沙。他自己亲自坐镇泉山,进行顽抗。

    战事不久,馀善等来了一个人物:吴阳。

    吴阳,有一个官职:越衍侯。

    吴阳之所以能够登场,是因为汉军在陆战方面,没有取得进战,相反,受到了不小的损失。杨仆先锋军抵达武林与馀善封的徇北将军交战,没有讨到便宜。不仅几个校尉被击败,长吏被杀。

    郑严、田甲两军,受阻不前。王温舒也难以翻越梅岭,进入东越腹地。

    五路大军,其中四路,受阻于东越地势,难以取得突破进展。这时,刘彻想到了一个办法:劝降。

    就这样,吴阳登场了。

    吴阳虽是东越的越衍侯,但,他长期留在长安,看到了大汉的强盛。匈奴人被打得分崩离析,又灭掉了南越。区区闽越之地,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大汉的进攻。

    吴阳回到东越,劝降馀善。

    馀善连胜数场,又见汉军受阻山岭,哪里肯降。

    不能降,就只能一战到底,做他的东越武帝。

    吴阳见劝说无用,就把自己本该做馀善的思想工作,换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他就是越繇王居股。

    话说,建元六年,刘彻将闽越一分为二。从此,闽越开启了两王共处的模式。

    无诸的孙子丑,成为刘彻重点扶持对象,改封为越繇王,是正统,奉闽越国先代的祭祀。越繇王丑被馀善压制,落得郁郁而终。

    越繇王丑去世后,其子居股袭爵。

    馀善自大,吴阳做不通他的思想工作,就去做越繇王居股的思想工作。

    居股的父亲那些事,以及他被欺辱的那些事,历历在目。

    参加这次密谋会议的人,还有一位叫建成侯敖。

    吴阳先说了这样一句话:馀善首先作乱,劫持我们这些人,一起跟他作乱。如今汉朝大军已到,兵多势强。他要去死,我们不拦着。我们怎可跟他一起去死。

    吴阳的话,等到了居股、敖等人认可,问了一句话:该怎么办。

    吴阳给出一个答案:杀馀善,降。

    只有这样,或许才能将功抵罪,免除一死。

    闽越多内乱,兄弟相残,成为家常便饭。馀善也是杀了自己的兄长郢。

    居股、敖等人一合计,觉得此计可行。于是,三人达成共识,计杀馀善,降汉。

    吴阳说干,就干。他率领自己封邑七百多儿郎,高举讨伐馀善旗帜,攻打汉阳,首战告捷。

    馀善的坏消息,接踵而来。

    比如,他的徇北将军战死。

    又比如,国内烽烟四起,讨伐声不断。

    再比如,他的将领多军,叛越降汉。

    还比如,原瓯骆将左黄同斩杀了西于王。

    馀善见大势已去,腹背受敌,离开泉山,驻守东冶(今福州),做好逃亡大海的准备。然,他逃不了,等来了一个强大的对手:横海将军韩说。

    韩说兵出句章,沿海南下,攻打东越国都。

    朱买臣曾向刘彻献平定东越之策。介绍了泉山的地理位置,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要想一举灭掉东越,海军必不可少。韩说被封为横海将军,可见,朱买臣的战略得到了皇帝高度重视。

    韩说率领大军,沿海南下,抵达东冶,做好进攻态势。而他,也成为五路大军中第一个攻到东冶的人。

    韩说,曾跟随卫青对战匈奴,是一位历经沙场的将领。如今失侯,若能攻破东越,就能再度封侯。

    机会就在眼前,不容错失。

    东越国都东冶就在他的面前,哪怕没有援军,也要奋战到底。

    眼见一场攻城苦战,在所难免。然,他等到了两个好消息。

    其一,吴阳、居股和建成侯敖合谋,诛杀馀善。

    其二,东越大军不战而降。

    韩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成为灭国将领。

    馀善也没想到,二十五年前,他与臣下合谋,诛杀兄长郢。二十五年后,他也死在内乱之中。

    【封赏】

    馀善被杀,诸将来降,东越被平定,消息传回长安,刘彻大为高兴。他在历史长河之中,再添丰功伟业,留下厚重一笔。

    有功者,必赏。

    来看一下,被封侯的汉家男儿,有三人。

    横海将军韩说,攻破东越国都,受降东越之众,军功最甚,被封为按道侯。

    横海校尉刘福(城阳王刘喜的儿子,排名老十),被封为缭荌侯。

    楼船校尉终古,斩杀东越徇北将军,受封为御儿侯。

    再来看投降的东越诸将被封侯,有五人:

    越繇王居股,封为东成侯,食邑万户。

    建成侯敖,改封为开陵侯。

    越衍侯吴阳,改封为北石侯。

    东越将军多军,率将士降,被封为无锡侯。

    瓯骆将左黄同斩西于王,封为下鄜侯。

    仗,打完了。该封赏的,也封赏完毕。

    接下来,就是要对东越故地的管理。

    刘彻对东越故地的治理,说了这样一句话:东越狭多阻,闽越悍,数反复。

    于是,做出了一个这样的决定:毁其城,迁其民,虚其地。

    东越国都东冶被毁,百姓被迁徙到江淮一带,东越变成了空虚之地。换句话说,大汉打下了东越,只要其民,不要其地。

    据史料记载,东越成为空虚之地,历经三百多年。及至,三国时代,东吴孙权的孙子孙休(东吴景帝),继位后第三年(公元前260年),才将其设为建安郡。

    据说,后来有个传言。闽地百姓,怨恨馀善,将其改名为鳝鱼。

    闽地,从无诸立国,历经獏、逸、甲、郢、丑、馀善、居股共八位君主治理,及至馀善被杀,居股内迁,才得到亡国,共计存国九十三年。

    南越设郡,闽越虚其地,解决了东南这两大割据势力。刘彻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西南设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