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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乱岁

    “回来得正好!”婶婶一见清嘉回家就喊他帮着把柴房的柴往厨房里搬,“快来帮我蒸糕,今天要送灶呢!”

    婶婶手忙脚乱地在厨房转来转去,清嘉堆好柴,婶婶又让喊他帮着烧火。

    今天是腊月廿三,灶王爷要上天,婶婶每年都会准备许多甜食和蔬菜,甜食是给灶王爷甜甜嘴,菜蔬是给灶王爷的马备草料。

    贴在灶上那灶王爷的画像也旧了,退了颜色,角上也破了,婶婶已经买好了新的画,等祭过灶,送灶王爷上天,就要烧化了旧的灶王画。

    “哎呀!我今天忙活一天了,中午让你叔做饭和爷爷一起吃,好嘛,让他煮一顿,厨房乱得跟挨打劫似的。”

    婶婶嘴里念着,手上忙着把各种调料和杂物一一归位,把灶上桌上的酱汁菜屑都抹干净。“老圣人说君子远庖厨,实在是为了轰你们这些瞎折腾的。你们这些大老爷们,还是少近厨房为好!去去!”

    婶婶努着嘴让清嘉躲开些,就端了甜品瓜果,在灶前摆设起来。

    清嘉蹲在灶下烧火,火的热气温暖了他的脸,甜食的甜香吹进鼻子里,他便轻轻地笑了,他想起除了灶王爷,还有个家伙最爱吃甜食。

    清枫刚来他家时总臭着脸不爱理人,但清嘉总喜欢逗他玩,清嘉没有兄弟,总想有个玩伴,所以老缠着清枫说话。

    有次清嘉偷偷拿了块切糕给他吃,他瞪着那糕好一会儿,才一把抢来塞进嘴里,问他好不好吃,他只说“不好吃,黏牙”,但那一块糕他嚼了好久才舍得咽下。

    婶婶忙了一阵,设下果品来就要送灶,她蹲在灶前,双手合十低下了头,嘴里念念有词。

    不用听清嘉也知道念的是什么:“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灶君上青天。有壮马来有草料,一路顺风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请对玉皇进好言······”

    是不是真有个灶君每年不辞劳苦地上天去嚼人舌根呢?

    清嘉想起舅舅给他们说过一个故事,好像是说有个老爷爷和赤脚的勾魂使者做了交易,事先知道勾魂使者要在矿井里勾人魂,不让儿子下矿坑,逃得了性命。

    但是后来在灶君面前泄漏了秘密,灶君禀报上天,于是老爷爷的儿子就死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故事是怎么开始的?为什么一点也记不得。如果再遇到清枫就问他吧,老爷爷用什么交换了儿子的性命?

    清嘉看着灶王爷的图画胡乱想着,转头看见婶婶紧紧闭着眼睛喃喃祝祷,她是诚心想让灶王爷给他们家说点好的,虽然爷爷说为善不图报,但偶尔也希望这份老实守分能换回好运。

    前年送灶的时候,清枫趁婶婶闭上眼念念有词时,一伸手就抓起一块年糕吃,婶婶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睁眼看见了,气急败坏地骂着把清枫连清嘉一起打出去。

    清嘉突然想起这茬儿来,差点没笑出来。那时清枫还哼着鼻子嗤笑着说:“灶王爷有什么了不起?没了草料还不得走着上天去!”

    说着手里拿一根萝卜丢上丢下地玩,清嘉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连供在灶前的萝卜都摸来了。

    灶王爷的画像在火焰中渐渐烧化,清嘉和婶婶静静地蹲在灶前看着。

    “唉,今年年糕做多少好啊。”婶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清嘉知道婶婶是想起了今年家里少了两口人,舅舅回家做生意去了,清枫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婶婶您就尽管做,您做多少我吃多少!有我呢!”清嘉蹲在灶下转过脸来笑着说,火光中他的笑脸看起来既明亮又温柔,看不见孤单的影子。

    那灶王爷画像烧成的飞灰很轻,在灶里不住打转。婶婶揉着眼睛说烟真大,声音却有些哽咽。

    送走了灶神,就是乱岁了。

    廿四,

    迎福客栈门口贴着一张写着“丧中”二字的白纸,只挂了两个白灯笼,结着麻布,没有大肆张扬,也没有人在门口哭丧。

    廖大财在城中有一族兄赶来治丧,他没有家室,丧礼也十分简单。

    牛进进了大牢什么也不招,清嘉心里更在意是不是错拿了。

    他在关衙门封大印的仪式上露了一下脸,就赶到迎福客栈,正看见梁大柱在门口帮着纸马铺的伙计把各式香烛纸马搬进店中。

    “官爷!”大柱见清嘉远远过来,认出他是快班的捕役,心想官府不是封衙了吗?这时候怎么会来人呀?

    “梁······梁大柱啊,这里里外外都还好吧?”清嘉作为捕役资历尚浅,单独问话的经验也还不多,心里有些忐忑,但他想管不了这么多了,最要紧的是官威要端住!

    所以硬把到嘴的“梁大哥”吞回去,开口就直呼大上他几岁的大柱的名姓。

    “是,承蒙关照,都还行。”大柱是个老实人,就算对方是毛头小子,只要是官差,他都会毕恭毕敬地答话。

    “什么时候出殡啊?”

    “这······日子还没定下,廖大爷说是想尽速。虽然有些不敬,不过廖大爷的意思是想赶乱岁,让我和芬娘完婚。”大柱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芬娘是廖大财那族兄廖彬廖大爷庶出的女儿,早和大柱说下了亲事。

    案子发生后,除了外地的客商,相关人物全都给查了个底朝天,廖大爷家底厚实,竞要和大柱这穷小子结亲家,黄直本来觉得有些可疑,怀疑过是不是出过什么丑事,让廖家梁家不得已结下这门亲事。

    但派人去查,发现那芬娘是妾生的女儿,母亲死得早,没人给她撑腰,小时又发过天花,脸上留下了疤,找婆家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梁大娘和大柱都是老实安分的人,媳妇只要家世清白性子好,也不在意姑娘的长相,廖家聘钱要得不多,对梁家来说正合适,没有什么强娶硬嫁的情事。

    梁家没什么大钱办喜事,赶着乱岁日把事办了,也正好免去相日避煞的麻烦,廖梁两家会这么打算也是在情在理的事。

    “说起来,廖掌柜还是我们的大媒呢!谁想会出这种事。”大柱不胜感慨地说。又想起这么说不太对,赶忙改口:“啊,我说的是廖大财廖掌柜。”

    现下廖彬接了这迎福客栈的掌柜,“廖掌柜”就换成他了,大柱人厚道,就算是嘴上说说也不愿触人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