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不需要
再见到颜凝时，正逢千盏在新月湖边拿斥紊当靶子练功的档子。
就连心思粗糙的斥紊都感觉到这几日千盏散发的气息很不对劲，是以千盏来寻他修炼时，他拼死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被拖了来。在生生受了一个时辰的狂轰滥炸后，他终于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斥紊扯了扯身上被打得又脏又破的袍子，扶了扶歪到一边的发冠，颇具一副惨遭凌辱的形容。他“哎哟”了两声，原本一张桃花似的俏面孔皱成一团，“你若是心情不佳，本大爷可以给你撒气，但你总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罢？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本大爷带你去揍他！”
千盏掐了手中的风刃，垂眸往湖边坐下，面无表情：“没什么，是我自己没长脑子。”她瞧了瞧斥紊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又低声道了句，“......对不起了。”
“看来你终于晓得自个儿缺啥了，本大爷甚感欣慰，哈哈哈......诶诶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斥紊又开始嘴欠，不免那处又飞来几把风刃将他还剩半截的袖子划了个稀烂。
“二位原来是在这里，妾身真是一阵好找。”身后忽而飘来一阵柔柔女声，正是一身白衣翩翩的颜凝。她今日点了艳丽红唇，面带粉妆，瞧上去气色不错，像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千盏不大想同她说话，只是微微施了个礼，算是打过招呼。好在斥紊倒是先开口了：“我们在此处...呃，吟诗呢，你找我们何事？”约摸是怕叫人瞧出自己这一身狼狈模样是被千盏给打的，于是他硬是将武斗说成了文斗。
颜凝和善一笑：“倒无甚要紧事，只是妾身往后便要在这宅子中住下了，自是要来与玄间大人的客人们问个好，多熟悉熟悉，日后照应起来也方便些。”话语间虽恭谦有礼，却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斥紊点点头，望望无言地坐在那边的千盏，与颜凝道：“她今日心情欠佳，怕是不愿说话，本大爷还得陪她继续...呃，吟诗，你今日权且回去罢，改日再熟悉也不迟。”
“这玄山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景致啊。”颜凝似是没听见一般，往湖边踱了两步，立了良久，像是在望一道许久不见的风景，眼中满是怀念，“当初，玄间大人与妾身便是在这湖边纳凉赏景，如今看来，还是一点未变啊。彼时，玄间大人那一手造极之琴艺，便是妾身的狐舞也难以与之相配的，当真是叫人怀念。”
千盏身子一僵，终是抬头朝她无力地扯出一个笑：“二位真是...好兴致。”
颜凝细眉微拧，面上露出几分关怀：“千盏妹妹怎的面色也不佳，不若今晚来妾身的院子里用膳，我愿弹几首小曲为妹妹排忧解愁。妾身这琴技虽不济，却也是玄间大人手把手教出来的，权且能够一听，不知殿下与妹妹可愿赏个脸？”
千盏摇摇头，意欲拒绝：“谢过公主好意，只是千盏今日却是打算同斥紊下山探友人，实在抽不出空。”
“咦？何时......”斥紊刚吐出三个字，就被少女暗地里一手指给弹了回去。
颜凝想了想：“那明日......”
“明日斥紊约了我下山吃茶，后日下山听曲儿，大后日下山看梨花...怕是要辜负公主的一番好意了。”千盏一口气将后头的日程都排满了，一旁的斥紊想开口却又不敢，其实他真的很想告诉她这个时候不开梨花。
“如此...无碍，左右时间还长，往后待妹妹得空了，咱们再聊亦不迟。”颜凝意会地点点头，又温婉地笑笑，“妾身叨扰许久，二位且继续，我先行告辞了。”
待她袅袅婷婷地离开，斥紊往那个方向瞧了眼，若有所思。
千盏斜了他一眼，咬咬唇，“她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斥紊随口一答，顿觉身旁飞来一把眼刀，连忙改口，“但她长得略过艳俗，我觉得罢，还是你更耐看些。当然了，在本大爷眼里还是荆未最好看！”
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千盏朝她翻了个“知道你是个大情种”的白眼。
斥紊顿了顿，下了个结论：“你不喜欢她。你不开心是不是也是因为她？”
“...不是。”千盏一双眸子转了回去，只是暗暗地望着湖面。
斥紊再傻也听得出这是句反话，他犹豫了会儿，忽而略微吃惊地张了张嘴，皱眉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玄间荒了？”
千盏垂下眼，须臾，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没事，我已经想通了。”
自那以后，千盏便一门心思地扑在修炼上，比以往更为卖力，甚至到了拼命的程度。
她夜里总是看书看到丑时以后才睡，清晨却是卯时必起。每日除了进食，便是没日没夜地修炼，好几次斥紊来寻她，皆吃了闭门羹。
烬丝作为神尊大人府上为数不多的仙官之一，修为原本算得高了，然而短短一月下来，她竟快要不敌千盏，每每过招都觉应付得愈来愈吃力，暗叹她的进步速度实在是叫人震惊。
然而进步太快也并非完全是好事，不过短短一月，天劫便来了。
千盏虽硬实力飞涨，但卜算之类的软实力却始终被她忽视。是以那日一道天火砸下来时她全无防备，待众人赶到后，只见一头奄奄一息的白泽倒在一片被烧得焦黑的草坡上，爪上的毛都秃了。
斥紊见状，愤愤地道：“老天也太不知怜惜，烧得连个人样儿都没了！”千盏却只是虚弱地闭着眼，暗自庆幸幸亏没在屋里，不然晚上连睡觉的地儿都没了。
神尊大人回来时，她才恢复得堪堪能保持个人形。
正惺惺忪忪地躺着，忽觉榻边微微陷下去一点，接着，一双温暖的手将她的手攥着。千盏睁了眼，只见神尊大人坐在榻边，一双暗色赤眸望着她伤痕未褪的指尖，神色隐隐的痛。
千盏往回抽了抽，玄间荒以为她疼，忙松了手。
“你还好吗？”神尊大人开口，沉沉的声音中满是柔和。
千盏把头扭向一边，沉默片刻，只冷漠地道：“你怎么来了。”
他愣了愣，道：“我来陪你。”
少女没动，她闭了会儿眼，像是在平复些什么，须臾又睁开，眼里没什么波澜：“妾身无碍，神尊大人您请回罢。”
“......”玄间荒皱了眉，从他现在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她转过去的小半边脸，原先桃花一般的粉颊如今因虚弱而显得有些苍白。
空气安静了良久，他看着她，忽而低声道：“你以前从不对我说敬语。”
“那是从前，我傻，不懂事。现在...我懂了。”
神尊大人的身子有些僵，他抬手想抚她的头发，却被她偏头躲开。他只好有些默默地收回手，“...你怎么了？”语气听上去很是失落，竟还带了一丝伏低的意味。
怎么了？千盏心中苦笑。她没答话，只是翻过身去，徒留一个背影给他：“我困了，我想一个人待着，神尊大人请回罢。”
她感觉到身后许久未有动静，两个人皆是一片沉默，连呼吸声都静得听不见。千盏没有闭眼，只是死死地盯着被角，浑身血液随着每一下心跳愈来愈凉。
不知过了多久，神尊大人覆上来，在她发间轻轻落下一吻，终于起身。
她听到他极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从一开始便利用了我？还是对不起不能一心一意对我？
我不需要对不起。
接着是关门的声音，她面无表情地闭了眼。
就连心思粗糙的斥紊都感觉到这几日千盏散发的气息很不对劲，是以千盏来寻他修炼时，他拼死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被拖了来。在生生受了一个时辰的狂轰滥炸后，他终于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斥紊扯了扯身上被打得又脏又破的袍子，扶了扶歪到一边的发冠，颇具一副惨遭凌辱的形容。他“哎哟”了两声，原本一张桃花似的俏面孔皱成一团，“你若是心情不佳，本大爷可以给你撒气，但你总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罢？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本大爷带你去揍他！”
千盏掐了手中的风刃，垂眸往湖边坐下，面无表情：“没什么，是我自己没长脑子。”她瞧了瞧斥紊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又低声道了句，“......对不起了。”
“看来你终于晓得自个儿缺啥了，本大爷甚感欣慰，哈哈哈......诶诶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斥紊又开始嘴欠，不免那处又飞来几把风刃将他还剩半截的袖子划了个稀烂。
“二位原来是在这里，妾身真是一阵好找。”身后忽而飘来一阵柔柔女声，正是一身白衣翩翩的颜凝。她今日点了艳丽红唇，面带粉妆，瞧上去气色不错，像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千盏不大想同她说话，只是微微施了个礼，算是打过招呼。好在斥紊倒是先开口了：“我们在此处...呃，吟诗呢，你找我们何事？”约摸是怕叫人瞧出自己这一身狼狈模样是被千盏给打的，于是他硬是将武斗说成了文斗。
颜凝和善一笑：“倒无甚要紧事，只是妾身往后便要在这宅子中住下了，自是要来与玄间大人的客人们问个好，多熟悉熟悉，日后照应起来也方便些。”话语间虽恭谦有礼，却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斥紊点点头，望望无言地坐在那边的千盏，与颜凝道：“她今日心情欠佳，怕是不愿说话，本大爷还得陪她继续...呃，吟诗，你今日权且回去罢，改日再熟悉也不迟。”
“这玄山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景致啊。”颜凝似是没听见一般，往湖边踱了两步，立了良久，像是在望一道许久不见的风景，眼中满是怀念，“当初，玄间大人与妾身便是在这湖边纳凉赏景，如今看来，还是一点未变啊。彼时，玄间大人那一手造极之琴艺，便是妾身的狐舞也难以与之相配的，当真是叫人怀念。”
千盏身子一僵，终是抬头朝她无力地扯出一个笑：“二位真是...好兴致。”
颜凝细眉微拧，面上露出几分关怀：“千盏妹妹怎的面色也不佳，不若今晚来妾身的院子里用膳，我愿弹几首小曲为妹妹排忧解愁。妾身这琴技虽不济，却也是玄间大人手把手教出来的，权且能够一听，不知殿下与妹妹可愿赏个脸？”
千盏摇摇头，意欲拒绝：“谢过公主好意，只是千盏今日却是打算同斥紊下山探友人，实在抽不出空。”
“咦？何时......”斥紊刚吐出三个字，就被少女暗地里一手指给弹了回去。
颜凝想了想：“那明日......”
“明日斥紊约了我下山吃茶，后日下山听曲儿，大后日下山看梨花...怕是要辜负公主的一番好意了。”千盏一口气将后头的日程都排满了，一旁的斥紊想开口却又不敢，其实他真的很想告诉她这个时候不开梨花。
“如此...无碍，左右时间还长，往后待妹妹得空了，咱们再聊亦不迟。”颜凝意会地点点头，又温婉地笑笑，“妾身叨扰许久，二位且继续，我先行告辞了。”
待她袅袅婷婷地离开，斥紊往那个方向瞧了眼，若有所思。
千盏斜了他一眼，咬咬唇，“她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斥紊随口一答，顿觉身旁飞来一把眼刀，连忙改口，“但她长得略过艳俗，我觉得罢，还是你更耐看些。当然了，在本大爷眼里还是荆未最好看！”
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千盏朝她翻了个“知道你是个大情种”的白眼。
斥紊顿了顿，下了个结论：“你不喜欢她。你不开心是不是也是因为她？”
“...不是。”千盏一双眸子转了回去，只是暗暗地望着湖面。
斥紊再傻也听得出这是句反话，他犹豫了会儿，忽而略微吃惊地张了张嘴，皱眉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玄间荒了？”
千盏垂下眼，须臾，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没事，我已经想通了。”
自那以后，千盏便一门心思地扑在修炼上，比以往更为卖力，甚至到了拼命的程度。
她夜里总是看书看到丑时以后才睡，清晨却是卯时必起。每日除了进食，便是没日没夜地修炼，好几次斥紊来寻她，皆吃了闭门羹。
烬丝作为神尊大人府上为数不多的仙官之一，修为原本算得高了，然而短短一月下来，她竟快要不敌千盏，每每过招都觉应付得愈来愈吃力，暗叹她的进步速度实在是叫人震惊。
然而进步太快也并非完全是好事，不过短短一月，天劫便来了。
千盏虽硬实力飞涨，但卜算之类的软实力却始终被她忽视。是以那日一道天火砸下来时她全无防备，待众人赶到后，只见一头奄奄一息的白泽倒在一片被烧得焦黑的草坡上，爪上的毛都秃了。
斥紊见状，愤愤地道：“老天也太不知怜惜，烧得连个人样儿都没了！”千盏却只是虚弱地闭着眼，暗自庆幸幸亏没在屋里，不然晚上连睡觉的地儿都没了。
神尊大人回来时，她才恢复得堪堪能保持个人形。
正惺惺忪忪地躺着，忽觉榻边微微陷下去一点，接着，一双温暖的手将她的手攥着。千盏睁了眼，只见神尊大人坐在榻边，一双暗色赤眸望着她伤痕未褪的指尖，神色隐隐的痛。
千盏往回抽了抽，玄间荒以为她疼，忙松了手。
“你还好吗？”神尊大人开口，沉沉的声音中满是柔和。
千盏把头扭向一边，沉默片刻，只冷漠地道：“你怎么来了。”
他愣了愣，道：“我来陪你。”
少女没动，她闭了会儿眼，像是在平复些什么，须臾又睁开，眼里没什么波澜：“妾身无碍，神尊大人您请回罢。”
“......”玄间荒皱了眉，从他现在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她转过去的小半边脸，原先桃花一般的粉颊如今因虚弱而显得有些苍白。
空气安静了良久，他看着她，忽而低声道：“你以前从不对我说敬语。”
“那是从前，我傻，不懂事。现在...我懂了。”
神尊大人的身子有些僵，他抬手想抚她的头发，却被她偏头躲开。他只好有些默默地收回手，“...你怎么了？”语气听上去很是失落，竟还带了一丝伏低的意味。
怎么了？千盏心中苦笑。她没答话，只是翻过身去，徒留一个背影给他：“我困了，我想一个人待着，神尊大人请回罢。”
她感觉到身后许久未有动静，两个人皆是一片沉默，连呼吸声都静得听不见。千盏没有闭眼，只是死死地盯着被角，浑身血液随着每一下心跳愈来愈凉。
不知过了多久，神尊大人覆上来，在她发间轻轻落下一吻，终于起身。
她听到他极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从一开始便利用了我？还是对不起不能一心一意对我？
我不需要对不起。
接着是关门的声音，她面无表情地闭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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