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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交代内情

    在广州城南海县的公堂里,林雨晨坐在岸上看着面下跪下堂下跪着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姓李,叫李杰。

    李杰被他的母亲亲自状告说他忤逆不孝,林县令很重视。

    在大明以孝道治天下武逆不孝可是十恶大罪之一,这可不能从容。

    历代统治者很重视这十恶的大罪的判处基本上没有活着的罪犯。同时各地方官也非常反感类似案件。

    因为只要出了一出这样的案件,他的考评基本就是下下了,属于教化不利。

    加上案件发生的时候,上任县令正好刚刚被罢官。

    而剩下的这些官吏根本没人愿意处理,所以这小子就幸运的在大牢里呆了半年。

    李雨晨看着手中的报纸,又看着塘下站着那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状纸上写着他对母亲不孝顺,克扣母亲的吃食。还对娘亲言语不恭,酒后失态,胡言乱讲污蔑你母亲的名节。

    最让他母亲不可容忍是到了,他父亲的祭日居然不上坟祭奠。

    堂下站着的礼节是他父亲的独子。

    他亲爹都不去上坟,这还不是忤逆吗?

    林雨晨看着棠下仪表堂堂的年轻人,他身上穿着秀才的澜衫然后一拍惊堂木拍喝道:“大胆李杰。你可曾拒绝母命?不为你父亲上坟祭拜。”

    “正是,我全认了。”

    “好,既然你承认有罪,来呀,将其暂压到牢房当中,等我明日通知教喻剥夺了他秀才的功名在处置他。”

    当即林雨晨退堂,来到了签押房,这时刘翔也尾随他进来了。

    王家的两个师爷,再把丁大人等一般书吏开革之后便回到了王府。

    他们只在县衙这里每月领上一份钱粮,根本不插手南海县的任何事物。

    我刘翔紧随着林玉辰走入房间后说道:“大人,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林玉晨坐在桌旁略有所有所思的说道:“教喻曾经跟我求过情。他说这个李杰是廪生,平时家人比较谦和同学处的很好。

    没听说过他忤逆娘亲。所以他母亲状告的事情就十分诡异。”

    刘翔这时对林玉晨说道:“大人,你我都是从科考上一路走过来的人。虽然我没能达到大人的水平,但你我都理解这士子中的事情。

    我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太正常。而且他作为一个生员不管是想继续向向上考,还是想依靠这份功名维持生计。

    李杰都会好好的对待他的娘亲,至少明面儿上要能过得去。”

    “暂时把李杰压到牢里吧。过一段时间再说,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案子拖过去。”

    这是刘翔略带犹豫的说:“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想借助母子之情让那李杰的娘亲撤诉。

    可是我看这件事情恐怕很难,既然他已经告儿子忤逆不孝了恐怕不会很简单的变撤诉的。”

    在林玉晨和刘翔两人议论案情的时候,广州城的林夕的母亲林王氏的娘家王府的书房中。

    两个喝的满脸通红的人正坐在当中闲聊。

    这两个人就是王定鼎的父亲王寻忠和林长波,甥舅二人。

    两人正在讨论历史上李陵战败后,汉武帝杀李玲全家的事情。

    王寻忠以过来人的口吻向林长波说道:“李陵作战确实非常勇猛,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给予匈奴大量的杀伤。

    战败之后李陵说我无言见陛下了,于是投降在史记和汉书上记载的一样。

    这个李陵战败后,汉武帝又召集群臣讨论这个事情,就是说大家看看这个事怎么办。

    群臣皆说李陵有罪。只有司马迁他说李陵已经尽力了,虽然战败,就他取得的战绩来说啊,可以看古代的名将。

    后来啊,汉武帝也后悔,他没有及时给李陵派出援军,还下令啊,慰劳了当时逃回来的汉军。

    这是过了一年之后了,汉武帝派公孙敖率军深入匈奴,准备把李陵给弄回来,但是毫无所获。

    公孙敖回来就回报汉武帝说路上啊抓了几个俘虏。俘虏说,李陵正在帮助匈奴训练匈奴军队,以防备我军,所以说我军一无所获。

    汉武帝听完奏报,杀了李陵全家。后来汉朝使者出使匈奴啊,这个李陵就问使者,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朝廷,为什么要杀我全家?

    使者回答,朝廷听闻你帮助匈奴操练军队,故而杀你家人。

    李陵说,那不是我,那是李旭。

    古代消息不灵通,再加上都姓李,估计就传错了。匈奴单于对李陵是不错的啊,封为右校王,还把女儿嫁给了他。

    李陵投降之后,汉朝都没有立即处死他的家人。

    是在得知李陵在匈奴结婚了就娶了单于的女儿。以及一个假消息,也可以说是谣言。就是李陵帮助匈奴操练军队于是当时杀了李陵家人?

    将领领兵出征家人,说白了家人就是人质投降,杀你家人那是国法。

    李陵投敌,汉武帝没有立即处死家人,而是让大臣讨论,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汉律规定啊,将领主动投敌以及作战不利投敌的,以及企图投敌的,处理结果就是腰斩其父母妻子同产。”

    王寻忠说完之后感叹道:“汉武帝还是很仁慈的,我等就没有遇到这样宽宏的统帅。”

    林长波这是说道:“陛下还是对我等武勋十分信任的。先帝麾下不就出了山西马家,大同麻家,辽东李家等将门吗?”

    “你我是甥舅之亲,我也不瞒你,老夫生在武将世家,自幼最敬仰的人就是戚少保,少年时的志向也不过是成为戚少保第二而已。

    只可惜老夫却生不逢时,这大明朝堂上,早已没有了江陵相公那般人了。

    所以我才会在父亲有意和你们林家联姻的时候,说了几句好话,把我妹妹嫁给了你父亲。”

    两个人之所以在这里交谈,因为他们两个人刚刚参加完一场宴会。

    就是广州城所有的世袭卫所军官家族在王府举行了一场聚会。

    他们面红耳赤的争夺各种生意,最后按照出兵人数的多少和各家的势力大小划分了广州府的各种灰色的生意。

    而林家和王家则就分配到了那两座码头,林家拥有新码头的灰色生意,而王家却拥有了旧码头的灰色生意。

    一帮武夫争夺了半天之后又喝了一顿酒,心满意足的四散而去,派出自己家的手下接管各种生意。

    王寻忠在林长波的陪同下送走了那些同僚之后,便把林长波叫进书房。

    虽然林长波口里和这个舅舅在闲谈,但他知道王参将把他叫进来,恐怕是有别的事情要跟他说。

    “你知道我们今天分的这些生意,原来都属于谁吗?”

    林长博有些疑惑的反问道:“不是那些打行控制的各行各业吗?”

    王寻忠这时仿佛说一句玩笑话般的问林长波:“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王寻忠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对林长波说道:“据说这些打行都统一听,五行牙行一个叫刘葛的人。

    刘葛这些年因为年岁大了,五年前就已经金盆洗手,把自己打下的基业交给了计四爷,也就是旧码头上的打行首领。”

    “所以最近这几年,刘葛一直是处于闲居的状态,可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从计四爷领着人威胁码头上的布商这件事就能看出,刘葛实际上是码头打行和背后势力的联络人。”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需要一个联络人。”林长波问了一个心中的疑惑。

    “这个很简单,”一听到林长波的问题,王寻忠就信口答道:“如果有一股势力控制那帮打手,一定要通过中间人转手才行。如果万一出了事情不会把他们牵连出来。”

    “因为打行那帮地痞流氓做事没有底线,并不像官兵那么易于管理。乡绅跟他们接触得深了,一旦打行出了问题,很容易帮众就会变成证人,直接把跟他联络的势力指证出来。”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代理人。”王寻忠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模糊并给林长波解释。

    “这个人叫丁大人,广州城内所有的青楼、赌坊都归他管,码头,打行也是一样。”

    “所以丁大人背后的这股势力如果有事要让打行去做,就会直接通知这个他,然后丁大人去找刘葛,之后再由刘葛交给牙行,商人或打行。”

    林长波已经弄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

    虽然这样的布置会让命令传达时由于中间隔了两个代理人会使命令传达的有些缓慢,但也同样使得打行在民间行凶作恶的劣迹,永远也无法追查到背后势力的身上。

    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配合官府甚至可以随时清理掉这些激起民怨的打行。

    然后再扶植起另一帮人来取而代之。同时打行那边也只有听从命令的份,他们要是想反咬一口,那是绝不可能的。

    因为打行上面,直接负责跟官府联系的是刘葛,而背后势力的代言人是丁大人,最多纠察到两人。再往后恐怕就查不出来了,因为丁大人本身就在一定情况下,代表的是官府。

    “我们这次将这打行和牙行一扫而空,可得罪了丁大人背后的这股势力。”林长波一听到此话顿时精神一振。他知道此次舅舅中留下他的戏肉来了。

    但是王寻忠却话风一转,你知道你那个侄子南海县县衙门口的那批站笼吗。”

    林长波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如实的回答了。

    “按照大明刑具的规制,一般犯人犯了罪有的,站笼把犯人锁在里面之后,脑袋卡在笼子顶上,必须要让犯人踮起脚尖,才能够着地。

    这样时间长了,犯人腿力耗尽,很快的就勒死了。”

    王寻忠呵呵一笑道:“南海县的那些站笼可和一般不一样。它的高度比一般人肩膀的高度还要矮,犯人站在里边既站不直又蹲不下。

    时间一长腰腿就会疼痛欲死,然后身体好的也不过三五天功夫,身体差的也就两天,他们就站死了!这个笼子的设计者便是丁大人,如今他也被关到这个笼子中,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林长波听到了王寻忠的话便坐直身体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

    “丁大人设计这些站笼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些不给乡绅交税抗税的人准备的。”

    广州府从唐代开始便是海贸的港口,所以这一带有很多人依靠大海为生。

    在广州东部靠近沿海这一带,林立着豪强大族,这些家族都是在广州一带发展了数百年以上的世家,因此实力非常雄厚。

    这些家族被人总称为“粤东十三家”以海为生的是家族的统称。

    虽然名为13家,但那是指刚开始的时候。现在大大小小家族不下百家,其势力可以延伸到广西一带。

    按王寻忠所知的情况,在他们各自家族所在的地方,官府说的话都不灵,全都得听他们这些豪强的。

    而且粤东13家中的很多子弟都有功名在身,所以他们有很多田地是不交税的。

    这些粤东士绅在当地吞并田产,经营商业,购置土地,建设邬堡,蓄养家丁,频繁和客家人发生械斗。

    而且他们来的他们这些人都在宋朝时便在此生存,相互之间互相联姻,势力盘根错节。

    这些地方上的乡绅不但势力强横,而且还联合到了一起,所以才有“粤东十三家”之称。

    粤地这里的土客之争非常的激烈,其中“粤东十三家代表的就是广府人和客家人所代表的后来者一直纷争不断。

    而且粤东当中一部分人是靠贸为生,他们勾结海匪洗劫过往商船。

    听到这里林长波奇怪问道:“如果按舅舅说的这些现在广东外海应该是盗匪肆虐,可是好像与现实不符。现实广东外海非常平静,即使马尼拉商路开通以来也很少有海盗洗劫这些开往菲律宾的商船。”

    王寻忠说着悠悠叹了口气:“老夫在官场蹉跎半生,目中所见唯有蝇营狗苟,身在局中,老夫也不得不和光同尘。

    又或者说直白点,那就是同流合污,吃空饷、喝兵血、侵军屯,为了能往上爬,这些事老夫都干过。

    但等到爬上来之后,老夫才猛然惊觉,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了,想要回头远不是当初想的那么容易。

    毕竟我们王家是两百年世袭的广州左卫指挥使,家中有太多人口要养活。

    如今到了六十多,老夫已再无建功立业之心,所思所想除了为家中子弟谋一份前程之外!”

    林长波老老实实的坐在面前听着舅舅在训话。

    因为他从母亲林王氏的口中得知这位舅舅说话有些啰嗦,往往说的话云山雾罩。

    需要要让人去猜他的真实意思,今天说的话算是比较直接。

    “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什么那些广州卫的将官们会把油水最大的码头分给你,我两家?”

    “外甥初来乍到,对广家广州的形式不十分了解,望舅舅给我解惑。”

    “至于把旧码头分给王家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主要是老夫不久后就要离任了?”王寻忠也没有什么客套话,上来就开门见山。

    “不知舅舅将往何处高就?”林长波闻言有些吃惊。

    虽然他不知道这名舅舅到底是升官到何处,但是他知道广州诸将门把这么大一块肥肉吐出来。那肯定是因为舅舅就要高升了。

    “广东总兵,朝廷的任命二月底就定了,老夫也是刚拿到得到确切的消息不久。”

    “恭喜舅舅高升总兵。想必我林家也是借着舅舅的光,所以才能把新码头分到手中。”

    王寻忠听到林长波恭维的话,捋着胡须呵呵的笑道说道:“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凭老夫的脸面还没有这么大,别说老夫还没有上任。

    就是上任了广东总兵也不能保证那些家族心甘情愿的把那个肥肉喂到你们林家的嘴中。”

    王寻忠说完这句话说继续讲道:“粤东的那些海商,其实和我们这些地方的卫所的关系一直非常紧张。

    因为他们既想维持海贸,那不但要和我们这些地方为所争夺权利。甚至还会养一群海匪在外海打击他们的竞争对手。”

    “但是这种情况在嘉靖年间却突然间发生了改变。嘉靖年间的倭乱使这些粤东士绅养着的那些海匪发生了分裂。

    一部分海匪觉得既然自己能抢,为什么要收这些士绅的控制。

    于是有很大一部分海匪都投靠了当时作乱的倭寇。

    而另一部分却被海匪被粤东的士绅控制加入了当时广州官服组建的防御倭寇的部队,这支部队就是镇海营。”

    王寻忠说到这里时,林长波立即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显得十分慈祥的舅舅。

    “等到俞龙戚虎二位将军率领军队将倭寇搅平定之后,这些粤东的士绅还想培养一批海匪继续以前的事业。

    但是没想到朝廷却把剿灭窝乱的戚家军的一部留到了广东地区。

    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很强,所以海盗一直没发展起来。”林长波对王寻忠说的这些情况感觉到有些震惊到了。但这时听到提到了自家便凝神细听。

    “这支军队毕竟是朝廷的经制之师,没有命令不能经常出海。

    所以还给那些海匪留下了一些活动的空间,双方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平衡。

    但是十几年前突然粤东海面出现了一个叫做绿旗帮的海盗。他们把广东海面上的海匪打的七零八落,霸占了这条航道。

    并且向出海的商船收取引水费,绿旗帮用其强横的战力把其中粤东海商组织的那群被养起的海匪同样被打的元气大伤,退出了这片海域。”

    讲完这段话后,王寻忠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林长波。

    林长波只好尴尬的笑了笑,用手抹了一下发烫的脸,并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端到王寻忠中的面前说道:“舅舅说的口渴了吧,先喝杯茶。”

    王勋忠接过茶水说:“养寇自重,我见到了不少。但是像绿旗帮这样官匪一体的,我真是头一次见。”

    王寻忠立刻转变话题说道:“粤东海商并不是毫无动作,他们在三年前曾经向福建,广西还有广东的这些卫所的将官借了一批家丁,大概有1800余人。出海跟那个海盗打了一架,最后回来的不到千人。”

    王寻忠看着林长波那张大的嘴表现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然后柔声的说道:“这下你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把那块肥肉喂到林家的嘴里吧?

    他们是想告诉你们,想要的利益我们会给你的,不要总是打打杀杀,否则伤了一些瓶瓶罐罐的就不太好了。”

    “包括你接任镇海巡海营参将,他们为什么没有反对?因为他们知道林家在文官那里有靠山,而且本身的武力非常高,所以他们反对也无效。

    这次他们通过分配利益是像林家表示他们无意与林家作对。”

    林长波这是有些疑惑问道:“听舅舅这么一说,这次抢的都是粤东本地士绅的利益,难道你们不怕他们反扑吗?”

    王勋忠笑了笑说道:“我们这些广东的卫所在此地已经扎根了两百余年,基本和那些士绅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所以这次顶多算是内部分赃不均,重新划分了一下利益,根本算不得什么,双方还是有合作的基础的。”

    “再说这些粤东士绅这些年的日子也不是十分好过的。”

    “咱们的总督杨大人就是先帝派来对付他们的。原来的巡抚被那些士绅收买了,经常和总督作对,所以朝廷上的那些人就以他剿匪有功的名义把他调走了。”

    “不过那帮人也不敢跟总督大人明着作对,所以总督大人成立的那个帐局,说白了就是在他们出海的利益中分了一杯羹。”

    “这帮人因为巡抚被调走,想用镇海营哗变来威胁总督大人。结果总督大人巧妙的把皮球踢到了新任的魏大人脚下。

    魏大人利用你们林家的势力强行收税,把这个坑填平了,使那些人没有借口。而且他巧借你们林家这个虎皮镇住了那些粤东商人,使他们不敢造次。”

    “其实在以前,粤东13家还有些依靠,毕竟镇海营在他们控制之中。可是自从上次伯参将被火铳走火打死之后,镇海营便落入了我王家的手中。”

    “这个伯参将就是粤东十三家里出身的。种种迹象表明,在他当上武官之后,在所有事情上都对士绅言听计从,而这些地方上的豪强也都对他支持有加。同时伯参将也是他们推上去掌握武装力量的人选。”

    林长波明白王寻忠讲的这些话的意思。按照大明朝的官制,文官需要经常调任,而武官却由于常常出身军户,以至于世代驻扎在一个地方。

    伯家就是这种情况,这家伙不但是粤东十三家在军队的代言人,而且还跟广州的各方面都有着不错的关系。

    现在看来,那个伯参将身上的情报可以分成三个方向:第一,他是海商家族推出来的,代表了海边那些世家的利益。

    第二,他还是广州士绅这边想要动用武力时首选的急先锋。

    毕竟那些抗租闹店的村民和客家人争夺土地时,没有这一支力量作为后盾,那些豪强也不一定能够打赢。

    只要是有哪些商人不服士绅的管理,那些打行就可以直接出手收拾那些商人。可是这年头能够行商的大商人哪个身后没有官宦势力的支持?所以伯参将手下的这支镇海营就显现出了它的作用。

    在海上就可以用倭寇在沿海抢劫那些不服管的商人,甚至直接把他们杀掉灭口!

    在陆地上则有衙役出手,找各种借口刁难那些商人,是他们最后不得不屈服。

    至于第三件事,这个伯参将是广州官员中一员,统领士绅武装力量,他同时跟海盗和士绅都有勾结。

    因为伯参将的死就是因为他派人勾结海盗想抢劫林家从马尼拉运回来的银子。

    不过没有想到被林家海上的战力比他想象的要高很多。反而擒获了海盗和派出的联络人,使他不得不以自杀来保护整个家族。

    虽然后来镇海营落到了王家手里,不如伯家掌控着使用方便,但毕竟还能借到一些力的。

    同时他们利用城中的打行控制各行各业,其利益也没有受到多大损失,所以粤东的这些士绅就把这件事忍了下来。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控制的这些代理人居然已经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所以这次趁着两位县令对城中这些打行不满,勾结城中的军卫势力对这些打行进行了大清洗。

    当然作为清洗的代价,这些城中的军将分得了这些原来由打行直接控制的灰色的生意。

    不过这些士绅也不会在意,因为这些军将也不会出面自己控制。

    不超过十年的时间,这些灰色生意最后还会落到他们的手中,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发生一回两回了。

    林长波瞪着双眼望着自己的舅舅,这是王寻忠轻声咳嗽一声。

    “老夫大概半个月以后正式接任广州的总兵。镇海营便有你的表弟王瑛接任参将。”

    “外甥,自从进入巡海营当为官。舅舅屡次得提携相助,实在是铭感五内,不知何以为报!”

    林长波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这一刻他是真的对王寻忠感激得无以复加。

    因为不光是舅舅屡次提拔并且维护他。这次王寻忠把广州城的这些内情交代给林长波,让他转告给林家。

    这已经是互托生死的情分,远远不是以前的姻亲所能表达的。

    “只要你能记得王家的情分,将来勿忘今日之言,老夫就算是眼睛没瞎。”王寻忠说着又道,“你可知老夫为何要让王瑛接掌镇海营?”

    林长波看王寻忠说话十分直接,也就不再客套了:“外甥不知,还请舅公明示。”

    王勋忠长出一口气,脸上带着落寞的神色说道:“我的几个孩子,你的那几个表兄弟没有一个成气的。让他们来掌控巡海营,多半会落入那些士绅的毂中而不自知。”

    “本来我已经绝望了,可是在几年前却碰到瑛儿这孩子,竟让老夫看到了自家少年时的影子。”

    “这个孩子的命很苦。他是王家老二房的,与老夫之间其实已经出了五服。因他父母双亡,被收养在府中。他和老夫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同,此子颇类老夫少年之时。”

    “老夫所以便暗中培养他准备在老夫亡故之后让他接掌王家。

    但是这个事情不知道那几个逆子如何看出来,他们处处与瑛儿为敌。

    所以这次他接掌镇海营便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手中掌握的家丁数量不足,无法完全掌控镇海营。”

    “不知舅舅的意思?”林长伯虽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要问一句。

    “我也是舍下这只老脸,想通过你向林爵爷带句话,是否可以借给瑛儿500家丁。等瑛儿彻底掌控镇海营之后,在归还这些家丁。”

    林长波这时说道:“能不能借出500家丁这件事情我不敢保,但是我巡海营中有100亲信的家丁,这些人保证可以短时内给英表兄帮些小忙。”

    “因为咱之所以想让他跟着你学习一些带兵的道理,就是怕他重走了老夫的老路……。”王寻忠的话确实是发自肺腑的。

    接下来林长波和王雄洲又商量了一些如何借调亲兵,又派哪些人帮助王瑛的事情,林长波便告辞离开了王府。

    林长波出了虎门之后上了马车远去。

    林长波坐在马车中看着王府大门旁边的两个石制的狮子,脑中回响着王寻中的话。

    不过他感觉至少说出口的这部分应该是真诚的。

    王寻忠作为一个少有大志,而且既知兵事、又懂人情的高级将领,对很多问题比大部分官员都看得更透。

    他已经隐隐觉得这朱家天下似乎不那么稳固了。

    那就是自从天启元年以来,他对传承了两百多年的大明朝已经没那么有信心了

    他的几个儿子都在卫所任职,待人接物方面都颇有乃父之风,在卫所体制内混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万一这个大明都不在了,那王家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这个时候,恰好林家就进入了王寻忠的视野。

    在他看来,这个新进将门为了养兵,连当海商兼职海盗这样的事情都干了。

    林家是游离于体制边缘的独立割据势力。

    一旦天下有变,这样的人能存活下来、乃至于脱颖而出的机会无疑会比一般人更多。

    这才是他把王瑛连带镇海营塞给林家的最主要原因。

    某种程度上也是给王家另一条出路,不光是要给王瑛找一个合适的平台而已。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很多世家大族的传承之道,把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王寻忠也是深谙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