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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他是镇国公

    马车咕噜噜,临近夏收获时节,正值最为繁华忙碌时节,街道上却无多少人,王猛掀帘看了眼街道上挤在一起的几个骷髅蝼蚁,鼻尖淡淡尸臭钻入鼻中……

    如同女人纤细手指将车帘细细遮掩,看向依然低垂的花白老人,如同看向一尊冷漠冰冷雕塑。

    “石虎大王从未有信任过大都督,从未信任过枋头,之所以尊重大都督,还是因枋头二十万胡众。”

    “石虎大王经历过刘渊大王,经历过石勒大王时代,或许一开始石虎大王极为自信可以压住枋头胡众,可如今石虎大王老了,身体也不是很好,枋头遭受重创,趁机分解枋头正符合心意,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劝说大王迁都引起邺城胡汉之民怨气、不满。”

    王猛双手交叉,双腿微分,低头看着翠绿色镶着金边锦袍,双目呆滞,声音低沉若百十岁老人。

    “长安城周长六十里,洛阳城周长八十里,襄国周长仅十三里,邺城也不过周长二十里,仅一个洛阳即可装下了襄国、邺城、枋头所有人,即使枋头被强行迁入洛阳城内,那些被迫迁入胡汉之民,心有怨气之胡汉诸族,大都督本就仁义待人,想要获取民心并非难事,石虎大王诸子分于各州,亦是分了大王之卒,一增一减,与之前枋头未受创之前并无不同,大王想要不满大都督,想要分了枋头之兵亦难,一旦大王年衰病逝,便是大都督潜龙腾云万里之时……”

    “小生只是盯着了并州,未有想到建康竟敢出兵攻赵。”

    双目盯着衣摆上一朵精致金色黄花,瞳目却散乱无神……

    “建康攻赵,大王若遣他人前往,也必定再分枋头之卒,枋头大意受损,名望必因此受损,建康久居富裕之地,其地之民素来皆弱于北方悍勇,正适合大都督重立威严,亦可避免枋头之卒折损他人之手。”

    “建康大将桓宣入上洛郡,入关中,在他钻入那一刻,无论有无汉中乞活军之事,桓宣也只是个死人而已,但此人却再次耗空了本就空虚的关中,他能自上洛郡入关中,大都督亦可由上洛郡直入关中。”

    “樊城与襄阳对峙一年,双方虽消耗甚巨,最终也会因财力而各自暂和,但正因对峙一年,建康、邺城双方都未有获取最终大胜,都未让对方低头,樊城、襄城必会因此而成为双方在外久镇之地,屯兵众多之地,大将军也因此成为在外领军二十万大军诸侯,天若有变,或回军夺洛阳,或自上洛郡夺关中,皆由大都督心意。”

    王猛抬头,苻洪亦看过来,四目静静对视数息,王猛一脸坚定说道:“迁都也好,分诸王子于各州郡,大都督领兵入樊城,甚至于樊城与襄阳对峙一年,这些都无错,有错的是那该死的混蛋的一封信件,将建康大将庾翼、司马台、桓温与咱们默契对峙弄的路人皆知!”

    “该死的,那混蛋总是在最重要时候坏事!”

    “一封信……一封信……该死的一封信——”

    王猛狰狞愤怒嘶吼,双手奋力纠缠撕扯手指,惨白、殷红交织,苻洪低眉看着如同女人手指变幻着的色彩,眼中冷厉、愤怒、暴戾如若实质,钢牙紧咬,如若受伤野兽嘶吼……

    “一封信坏了老子二十万军卒,如今又断了兵入关中道路……此仇不报……某誓不为人!”

    “砰!”

    如若钢筋铁骨大手,生生掰断黄花梨木车板。

    王猛静静看着木板断裂处锋锐木刺,苦笑一声。

    “那混蛋的出现,一切……仿佛成了脱缰了的野马,至今小生也无法确定石虎大王亲领百万大军,是否真的想要一举平灭那该死混蛋,还是趁机强行迁都,趁机强行夺了大都督之权,在小生看来,至少以汉民为胡人之奴一事,便不是临时之想。”

    苻洪微微点头,静静说道:“石虎大王这一手极为高明,汉民为奴,明令允许各胡肆意抢掠汉民为奴,之前虽屡屡征调、征役胡民,虽胡民心下亦有怨气,但在此令下,怨气转而强加于汉民之身。”

    “此政之下,不仅夺了老夫名下枋头之民,亦是夺了各家族之壮丁,各家心下定是与老夫一般恼怒不喜,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低头称臣,大王这一手直接坏了各家根基,却让无数胡民称赞欢呼,如此狠辣之计……绝非一时之想!”

    苻洪又有些疑惑不解,皱眉低喃道:“大王身边之人,那董氏之女才智非常人可比,但她绝无可能出此毒计,即使思虑了此计也绝无可能与他人言及!”

    王猛心下也有些疑惑不解,不言此等毒计之下会成为无数汉民眼中钉、肉中刺,仅她是统领乞活军石闵小姨子一事,就绝无可能出了如此毒计,这会重创石闵在二十万乞活军威望。

    此策下,汉民皆为奴,二十万乞活军无可避免也要沦为奴隶,沦为奴军,或是成为李农名下之奴,或是石闵之奴,否则,广宗上白、枋头二十万乞活军就会被无数红眼胡人围攻,成为他人奴隶。

    邺城权贵,无论胡汉权臣,石赵大小军将,即使只是伍长,多多少少都有私奴,都有汉民私奴。

    私奴是权贵私人之物,而这些人皆是无一粒粮、一尺布赋税之人,即使石虎强征十州钱粮、牛马也加不到他们头上,故而,私奴实质上是在与石虎抢夺嘴里粮食,打压私奴,尽可能不让私奴过多,维持赋税也成了应有之事,十州之地汉民还是有不少自由汉民的,众多居于边缘的半自立土堡、村寨,二十万流民屯田乞活军,这些人都是自由汉民。

    可这种政策之下,即使再苦也还是完整的自由汉民的乞活军,一日要成为奴隶,成为生死皆不由己的奴隶,身处胡民中心的上白、枋头二十万老弱妇孺乞活军,或许最后无奈低头承认了“奴隶”身份,可若知道让他们丧失了自由的是董女官,是乞帅石闵的小姨子,可想而知会造成如何的怨恨、愤怒。

    苻洪、王猛对董从云的性子算是较为了解,虽聪慧异于常人,但如此狠辣毒计,对自己无丁点好处,让自己深陷凶险境地之计,两人决不相信她会出了如此之计。

    王猛脑中闪过李菟今日表现,眉头微皱,最后还是微微摇头,如此毒计,即使自己去做她也不会。

    “会是谁?”

    王猛低喃,车内一时落针可闻。

    “哼!”

    苻洪冷哼。

    “不管是谁,事已至此,也只能将此事落在董氏女身上,棘奴小儿距离上白太近,老夫不能前后左右都是强敌!”

    王猛微微点头,说道:“那棘奴有个大司空相助就已经够头疼了,斩其一膀臂也是不错,或许因此让乞活军而离亦有可能,没了乞活军,那石闵也只是一蝼蚁,河北之地三五年亦可入大都督之手。”

    马车晃动停顿,苻洪抬眉,心下一阵犹豫,眼前半大小子虽为“天下五杰”其一,可自出言“试探”阻住并州小子北上邺城就任军器监大匠那一刻,自己就一再倒霉,先是枋头分成五军,其后更是被偷袭损失数万,仅有的五千骑差点一战而消,今日损失更惨不忍睹……

    王猛双手狠搓了两下脸颊,深深叹息一声,抱拳说道:“大都督今日为幽州将军、刺史,北有鲜卑诸胡,若无法击败吞了,当结为兄弟之盟,当……当竭力避免进入大同郡,目光当向南而非向西。小生的拙劣一再让大都督损兵折将,心下惭愧,当于山中潜修学业十年,待学业有成,再来相助大都督。”

    王猛话语让心下犹豫不决的苻洪一愣,皱眉不解道:“与鲜卑修好稳住北方之敌,棘奴小儿素与老夫不和,河北之地石宣、石韬皆贪鄙短视小儿,向南亦是在理。”

    “麻秋手中之卒近四万之数,麻秋屯兵上洛、李农老夫屯兵十万弘农、石璞匹夫屯兵五万于野王,壶口、十八盘岭、井陉亦有十万之众,仅此便有近三十万之卒,关中乃新得之地,百万大军威压之下,大王又允关中、并州之胡夺汉民为奴,纵使并州可压一时,关中定是动荡不靖,整个关中仅镇守之卒便需五万之卒,如此尚不算麻秋、李农十五万大军相逼,未算上峣关、潼关守御之卒。”

    “并州自大同郡至河东郡足有千里之远,如此之地,民不过五六十万,大王迁都洛阳,兵百万,旦有一处破开,并州小儿必死,为何小先生以为老夫不宜西攻大同郡?”

    王猛想着陈启国的前生过往,心下叹息,看着苻洪神色,面上露出少有凝重,郑重点头。

    “大都督所言甚是,但大都督忘了一件事,那……那人还有数万控弦胡骑留于草原!”

    苻洪心下陡然一惊,这才想起那混蛋不仅是并州将军、并州刺史、并州王,还是漠北都护府大都护,还有数万骑未有南下!

    心下惊骇,又陡然想起一事,疑惑皱眉道:“不对啊!大王欲要百万大军,一举屠了整个并州,并州小子为何还不将草原之卒调入并州?”

    王猛一阵沉默,叹气道:“换了他人,或许会毫不犹豫令其南下,但他不同于他人,若大都督知晓此人前生……”

    话语顿住,摇头说道:“大都督只需知道,不可轻易兵入大同郡,除非……除非大都督可以阻住草原胡骑兵入大同郡,否则绝不可轻入。”

    “大将军只需记着,那人身在河东郡时,无论如何不可轻入大同郡,因为大同郡留守之人会毫不犹豫招草原数万胡骑入关,可若那人身在大同郡,即使战败身死,即使逃亡草原也绝不会让数万胡骑兵入大同郡,兵入中原!”

    “切记切记!”

    王猛神色极为郑重。

    “他……是镇国公,不同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