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正常同学的界限”
余念回到家时，妈妈正在阳台晾衣服，爸爸则起身去厨房给她端宵夜。
她放下书包过去调戏妈妈:“忙着宠幸电视忘了洗衣机呀？”
妈妈看着她，问:“小雪爸爸送你回来的么？怎么这么晚？”
“嗯，有点堵车。”她胡乱应了一声，躲去了洗手间。
爸爸从厨房探出头来，妈妈轻轻摇了摇头。
今天下午，余念打电话给妈妈，央她下班后去新华书店买两本急用的教辅材料。
巧的是，她在书店遇见了也来找教辅的南雪妈妈，想着余念近来都是搭南雪家的便车回家，于是就抢着买了单。
南雪妈妈十分不好意思，分别时说:“以后还是让小雪爸爸一起送余念回家吧，不必让你先生绕那么些路过来。”
余念妈妈听了讶异，却没再追问，只是回来同余念爸爸忧心了一晚上。对于余念放学后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回来的，他们设想了许多可能，比如被坏孩子堵了，比如放学后去了一些不好的场合，再比如，偷偷在谈恋爱。总之没有一种是他们希望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几个月来，余念一直在撒谎。因为她们仨一向要好，爸妈也不疑有他。之前想要跟南雪爸妈道谢，打电话过去也只有南雪接听，说是会转达，也请他们不要客气。看来是串过口供了。
余念洗手出来，坐在桌前开始吃炒面，同时慢慢思索着如何在不伤害苑子青和乔陆的情况下，妥善解决“公约”的事。
她想的入神，妈妈叫她两次，她都没有听到。
妈妈急起来想要上前问个清楚，被爸爸拦着推出了客厅，而余念依然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第二天一早，当她出门的时候，发现爸爸等在门口。他穿着一身运动服，脖子上还似模似样搭着一条毛巾。
“你妈说我最近胖了，赶着我每天去街心公园锻炼，刚好就在你坐车的车站附近，走吧。”爸爸笑呵呵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她有些发愣，却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茫茫然跟着爸爸一起出了门。
直到清凉的晨风吹过，她才缓过神来——糟糕，安宁还在车站等着呢，可现在又来不及拿出手机通风报信。
越接近巷口，她的心跳越是杂乱无章。
好在安宁在马路对面远远看到了这一幕，便隐在了报刊亭后面。
余念爸爸一来到车站，就左右晃着脑袋观察敌情。幸亏尤克能平时不怎么要求学生穿校服，安宁今天穿着一件很常见的卫衣，又被报刊亭遮去了大半，余念爸爸并没有注意到他。
直到余念独自上车走了，爸爸才悻悻然离开，而安宁也搭上下一班公车赶去学校。
第二天，余念提前二十分钟就往外跑，爸爸也连忙跟上，走到楼下，余念才看到爸爸的运动服下，居然还趿拉着拖鞋。她又好气又好笑，只能让爸爸先回去换鞋，并承诺在楼下等他。
趁这个间隙，她给安宁发了条信息:“B计划失败。”
接下来的几天，不论余念怎么耍花招，爸爸就跟挂件一样寸步不离，直到她上车离去。并且还勒令她晚上坐到南雪爸爸的车以后，要打电话报平安。
这样一来，余念也无计可施，并且晓得爸妈大约是在怀疑她了。
反复折腾了好几天，终于，安宁不再来车站等她一起上学了，这让她又轻松又失落。
这天，她在爸爸的目送下上了车，拿出历史口袋书小声背诵:“程朱理学的‘三纲五常’及‘存天理灭人欲’等思想，适应了统治阶级的政治需要，有力地维护了封建专制统治……”
“所以我就最不喜欢这俩老头子了。”突然有人在她身侧说。
居然是安宁。
当然是安宁。
余念往里面让了一个座位给他，纠正说:“是程颢、程颐、朱熹，至少仨老头子。你什么时候上车的？”
安宁对上余念疑惑又惊喜的眼，愉悦极了:“比你提前一站。你们那歌怎么唱来着？明天就像是盒子里的巧克力糖，你永远不知道哪辆车里包着我。”
“你什么馅儿啊，还包着你？”余念合上书，笑盈盈望着他。
安宁也不答话，只是跟着笑，几日来的错过，显得这个早晨格外珍贵，不能有半点不开心辜负了它。
中午课间操的时候，班长告诉余念去趟教务处，好像是英语竞赛的区际结果出来了，要去拿推荐参赛表。
也就是说，可以逃掉课间操了，这个时间选的未免也太善解人意了。余念甩着手就奔去了行政楼。
推开门，林主任和于老师都在，正凑在一起分拣几张纸片，看到她进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立在办公桌后，于老师递过来一个信封。
一张推荐表而已，整得比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还神秘。
她接过来，小心打开封口，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滑落出来。
她展开扫了一眼，面色先是一怔，而后像是生气般泛起潮红，又慢慢变冷，待到读完，整个人已是冷峻如冰刃。
没有看到意料中的惊慌，林主任有些犯嘀咕:她这个样子可不像在认错，反而像是……要战斗，对，战斗。
他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余念同学，有人通过正德箱检举你和安宁同学有超越同学界限的举止言语，你是好孩子，我不想直接处分你，想先听听你有什么要解释。”
余念抬起头，浮起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老师是说，这里面写的事情，都不可以和男同学一起吗？”
林主任一愣，回忆了一下信里的内容，重重点了点头。
“那和女同学呢？”余念的样子仿佛在问一道数学题。
“女同学……当然可以。”上下学一起走，互相借东西，偶尔传纸条，盯着对方看什么的，女孩子之间不是挺正常么。
“那和女同性恋呢？”余念看着自己的手指，语气无辜极了。
林主任还没反应过来，于老师没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只觉得这姑娘挺有趣。
这笑声瞬间点燃了林主任的怒火，他猛一拍桌子:“余念！你不要给我讲东讲西，我就问你有没有这回事？没有就最好，有的话，你最好给我离他远些，安心学你的习！”
余念静静地看着他:“那要离谁近些呢？”她扬了扬手里的举报信问:“这种人吗？”
林主任一噎，正欲暴怒，余念又换回无辜的表情，乖巧地起身说:“林主任，我只是想确认下怎么样算超越同学界限，按您所说，我觉得这封信里所写的内容，并没有超过正常同学的界限，我没有其他要解释的了。”
要说这狗仔收集情报的能力真的不咋样，洋洋洒洒两页纸，全是添油加醋絮叨分班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什么“特定时间穿一样的衣服”都写进去了，废话，周一升旗哪个敢不穿校服啊？反倒她和安宁真正亲近起来后的事，半点都没写上。好像是临时起意赶出来的一样，闻起来满纸都是狗急跳墙的恶臭味。
林主任气得胃疼，也不再言语，摆摆手让她出去。
她走出门，才感觉到背后一片汗湿，被风一吹凉飕飕的，凉得让人想哭。
没想到第三节课后，安宁也被叫了去。
林主任这次有出息了，用上计谋了。
他先是把举报信给他展示了一番，又十分惋惜地说:“我刚才已经问过余念了，她说是你总纠缠她，你说说你为什么缠她？”
安宁听完先是一愣，然后没忍住笑出了声。为什么馋她？我馋她甜馋她美馋她回味无穷非比寻常行吗？他暗自乐着，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把林主任气到升天。
林主任确实快要气疯了，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有人在他发威的时候，发出破坏气氛的嗤笑。
他怒喝一声:“笑什么笑！你这是害人害己！不务正业！”
安宁:“我务的呀，我找余念就是借英语笔记的，一课都没落下。您看信上也这么说，‘第六点:一天到晚不知道借来借去借什么东西’。”
林主任冷哼一声:“借笔记为什么还要一起上学放学？”
“那我给她买笔记的钱她又不收，就只好帮她背背书包，用劳动换知识。您看信上也这么说，‘第十三点:余念一放学就让安宁拿书包’。”
总之就是不管林主任挑哪里的毛病，安宁都能寻个由头圆过去，还偏偏能跟信里的内容完美对应。
问到后来，林主任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侦查错方向了，那么多举报信，干嘛选了这封最离谱的来开刀？
到安宁离去时，林主任的用词已经从“害人害己不务正业”变成了“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别总是用金钱来玷污纯洁的情谊”。
走出门，他摇摇头，心里越发沉重。那封举报信里，凡是涉及余念的描述，都极尽污蔑贬损，将她描述得污糟下作，践踏学风校规，堪比风尘女子。而安宁，似乎不过是个用来展现她浪荡行径的背景板，顶多一笔带过而已。
这满溢的恨意让安宁不由得心惊肉跳，余念长得可爱，性格又讨喜，实在想不出，会有谁这样恨她害她，而这人，接下来又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她放下书包过去调戏妈妈:“忙着宠幸电视忘了洗衣机呀？”
妈妈看着她，问:“小雪爸爸送你回来的么？怎么这么晚？”
“嗯，有点堵车。”她胡乱应了一声，躲去了洗手间。
爸爸从厨房探出头来，妈妈轻轻摇了摇头。
今天下午，余念打电话给妈妈，央她下班后去新华书店买两本急用的教辅材料。
巧的是，她在书店遇见了也来找教辅的南雪妈妈，想着余念近来都是搭南雪家的便车回家，于是就抢着买了单。
南雪妈妈十分不好意思，分别时说:“以后还是让小雪爸爸一起送余念回家吧，不必让你先生绕那么些路过来。”
余念妈妈听了讶异，却没再追问，只是回来同余念爸爸忧心了一晚上。对于余念放学后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回来的，他们设想了许多可能，比如被坏孩子堵了，比如放学后去了一些不好的场合，再比如，偷偷在谈恋爱。总之没有一种是他们希望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几个月来，余念一直在撒谎。因为她们仨一向要好，爸妈也不疑有他。之前想要跟南雪爸妈道谢，打电话过去也只有南雪接听，说是会转达，也请他们不要客气。看来是串过口供了。
余念洗手出来，坐在桌前开始吃炒面，同时慢慢思索着如何在不伤害苑子青和乔陆的情况下，妥善解决“公约”的事。
她想的入神，妈妈叫她两次，她都没有听到。
妈妈急起来想要上前问个清楚，被爸爸拦着推出了客厅，而余念依然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第二天一早，当她出门的时候，发现爸爸等在门口。他穿着一身运动服，脖子上还似模似样搭着一条毛巾。
“你妈说我最近胖了，赶着我每天去街心公园锻炼，刚好就在你坐车的车站附近，走吧。”爸爸笑呵呵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她有些发愣，却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茫茫然跟着爸爸一起出了门。
直到清凉的晨风吹过，她才缓过神来——糟糕，安宁还在车站等着呢，可现在又来不及拿出手机通风报信。
越接近巷口，她的心跳越是杂乱无章。
好在安宁在马路对面远远看到了这一幕，便隐在了报刊亭后面。
余念爸爸一来到车站，就左右晃着脑袋观察敌情。幸亏尤克能平时不怎么要求学生穿校服，安宁今天穿着一件很常见的卫衣，又被报刊亭遮去了大半，余念爸爸并没有注意到他。
直到余念独自上车走了，爸爸才悻悻然离开，而安宁也搭上下一班公车赶去学校。
第二天，余念提前二十分钟就往外跑，爸爸也连忙跟上，走到楼下，余念才看到爸爸的运动服下，居然还趿拉着拖鞋。她又好气又好笑，只能让爸爸先回去换鞋，并承诺在楼下等他。
趁这个间隙，她给安宁发了条信息:“B计划失败。”
接下来的几天，不论余念怎么耍花招，爸爸就跟挂件一样寸步不离，直到她上车离去。并且还勒令她晚上坐到南雪爸爸的车以后，要打电话报平安。
这样一来，余念也无计可施，并且晓得爸妈大约是在怀疑她了。
反复折腾了好几天，终于，安宁不再来车站等她一起上学了，这让她又轻松又失落。
这天，她在爸爸的目送下上了车，拿出历史口袋书小声背诵:“程朱理学的‘三纲五常’及‘存天理灭人欲’等思想，适应了统治阶级的政治需要，有力地维护了封建专制统治……”
“所以我就最不喜欢这俩老头子了。”突然有人在她身侧说。
居然是安宁。
当然是安宁。
余念往里面让了一个座位给他，纠正说:“是程颢、程颐、朱熹，至少仨老头子。你什么时候上车的？”
安宁对上余念疑惑又惊喜的眼，愉悦极了:“比你提前一站。你们那歌怎么唱来着？明天就像是盒子里的巧克力糖，你永远不知道哪辆车里包着我。”
“你什么馅儿啊，还包着你？”余念合上书，笑盈盈望着他。
安宁也不答话，只是跟着笑，几日来的错过，显得这个早晨格外珍贵，不能有半点不开心辜负了它。
中午课间操的时候，班长告诉余念去趟教务处，好像是英语竞赛的区际结果出来了，要去拿推荐参赛表。
也就是说，可以逃掉课间操了，这个时间选的未免也太善解人意了。余念甩着手就奔去了行政楼。
推开门，林主任和于老师都在，正凑在一起分拣几张纸片，看到她进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立在办公桌后，于老师递过来一个信封。
一张推荐表而已，整得比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还神秘。
她接过来，小心打开封口，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滑落出来。
她展开扫了一眼，面色先是一怔，而后像是生气般泛起潮红，又慢慢变冷，待到读完，整个人已是冷峻如冰刃。
没有看到意料中的惊慌，林主任有些犯嘀咕:她这个样子可不像在认错，反而像是……要战斗，对，战斗。
他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余念同学，有人通过正德箱检举你和安宁同学有超越同学界限的举止言语，你是好孩子，我不想直接处分你，想先听听你有什么要解释。”
余念抬起头，浮起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老师是说，这里面写的事情，都不可以和男同学一起吗？”
林主任一愣，回忆了一下信里的内容，重重点了点头。
“那和女同学呢？”余念的样子仿佛在问一道数学题。
“女同学……当然可以。”上下学一起走，互相借东西，偶尔传纸条，盯着对方看什么的，女孩子之间不是挺正常么。
“那和女同性恋呢？”余念看着自己的手指，语气无辜极了。
林主任还没反应过来，于老师没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只觉得这姑娘挺有趣。
这笑声瞬间点燃了林主任的怒火，他猛一拍桌子:“余念！你不要给我讲东讲西，我就问你有没有这回事？没有就最好，有的话，你最好给我离他远些，安心学你的习！”
余念静静地看着他:“那要离谁近些呢？”她扬了扬手里的举报信问:“这种人吗？”
林主任一噎，正欲暴怒，余念又换回无辜的表情，乖巧地起身说:“林主任，我只是想确认下怎么样算超越同学界限，按您所说，我觉得这封信里所写的内容，并没有超过正常同学的界限，我没有其他要解释的了。”
要说这狗仔收集情报的能力真的不咋样，洋洋洒洒两页纸，全是添油加醋絮叨分班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什么“特定时间穿一样的衣服”都写进去了，废话，周一升旗哪个敢不穿校服啊？反倒她和安宁真正亲近起来后的事，半点都没写上。好像是临时起意赶出来的一样，闻起来满纸都是狗急跳墙的恶臭味。
林主任气得胃疼，也不再言语，摆摆手让她出去。
她走出门，才感觉到背后一片汗湿，被风一吹凉飕飕的，凉得让人想哭。
没想到第三节课后，安宁也被叫了去。
林主任这次有出息了，用上计谋了。
他先是把举报信给他展示了一番，又十分惋惜地说:“我刚才已经问过余念了，她说是你总纠缠她，你说说你为什么缠她？”
安宁听完先是一愣，然后没忍住笑出了声。为什么馋她？我馋她甜馋她美馋她回味无穷非比寻常行吗？他暗自乐着，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把林主任气到升天。
林主任确实快要气疯了，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有人在他发威的时候，发出破坏气氛的嗤笑。
他怒喝一声:“笑什么笑！你这是害人害己！不务正业！”
安宁:“我务的呀，我找余念就是借英语笔记的，一课都没落下。您看信上也这么说，‘第六点:一天到晚不知道借来借去借什么东西’。”
林主任冷哼一声:“借笔记为什么还要一起上学放学？”
“那我给她买笔记的钱她又不收，就只好帮她背背书包，用劳动换知识。您看信上也这么说，‘第十三点:余念一放学就让安宁拿书包’。”
总之就是不管林主任挑哪里的毛病，安宁都能寻个由头圆过去，还偏偏能跟信里的内容完美对应。
问到后来，林主任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侦查错方向了，那么多举报信，干嘛选了这封最离谱的来开刀？
到安宁离去时，林主任的用词已经从“害人害己不务正业”变成了“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别总是用金钱来玷污纯洁的情谊”。
走出门，他摇摇头，心里越发沉重。那封举报信里，凡是涉及余念的描述，都极尽污蔑贬损，将她描述得污糟下作，践踏学风校规，堪比风尘女子。而安宁，似乎不过是个用来展现她浪荡行径的背景板，顶多一笔带过而已。
这满溢的恨意让安宁不由得心惊肉跳，余念长得可爱，性格又讨喜，实在想不出，会有谁这样恨她害她，而这人，接下来又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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