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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走得慢的人是一定会被抛下的”

    乔陆最近组了个Band,这事他第一时间就跟余念和苑子青炫耀过了。他俩也一直以为就是那种体制内的校园小乐队,平时要死要活地演奏些达达、beyond或者LinkinPark,可一旦临时被学校征用又能立马切换成“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或者“一条大河波浪宽”。

    然而并不是,乔陆压根不是“组”了一个Band,而是“入”了一个Band。

    他们学校附近有个藏式小酒吧,名叫羊油灯,门脸不大,可一到晚上还挺热闹。去年冬天,有次乔陆背着那把巨拉风的电吉他从羊油灯门口过,就被驻唱歌手达娃一眼相中了。一番吹捧加画饼之后,学琴不过个把月的乔陆,就莫名其妙成了“裂碗”乐队的官方唯一指定吉他手,兼长期饭票。

    乐队一共四个人,主唱达娃,一把很有故事的烟嗓,脸尖尖的,是个十分奔放的藏族姑娘;鼓手巴桑,不怎么说话,衣服总是油乎乎的,不打鼓的时候像极了传菜小哥;键盘手闫迪迪,十个指头都纹着骷髅戒指,一双手伸出来跟乱葬岗似的,但是琴技确实不错;再加上半吊子吉他手乔陆,虽然编制算不得齐全,可队伍好歹是拉了起来。

    为了尽快把乔陆这半瓶子水装到可以接客的程度,达娃逮着机会就扣下他在酒吧里排练,所以他这学期的周末,根本没时间跟苑子青一起去找余念交流感情。

    好在乔陆本身对学习兴致不高,又寻思着将来当个巨星也是不错的出路,因此也不觉得辛苦与枯燥,排练起来十分卖力。

    几个月相处下来,乐队的人也都挺喜欢乔陆的,人傻钱多还长得不赖,登台不过五六次,已经有小姑娘拐着弯来打听这是哪里来的明日之星。

    至于乐队为什么叫“裂碗”,达娃是这么跟乔陆解释的:“我们藏人,特别忌讳家里有裂的碗,不吉利,而我在我们家,就是个裂碗。”说完又指指巴桑和迪迪,补充说:“他俩也是,只不过裂的程度浅点,没我这么遭人恨。”

    乔陆想了想说:“我目前为止还算只好碗,可能是因为爸妈不在,我使用率不高。”

    达娃把烟掐灭,爽朗地笑起来,指指他的吉他说:“你背着那玩意儿招摇过市的时候,看着可不像个好碗。”

    乔陆说:“其实我觉得你们人不赖,别自暴自弃。”

    达娃哼了一声说:“你要真这么觉得,怎么从来不敢跟人提起我们呢?”

    巴桑补刀:“就是,上次我们招呼你,你还端着架子不肯过来。”

    乔陆冤枉:“大哥,我那天要迟到了啊,没见我跑得跟疯狗一样?而且我怎么不跟别人说了,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可都知道你们呢。”

    达娃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说:“真的?男朋友女朋友?”

    乔陆连忙否认:“俩纯洁的好朋友,一男一女,人也特仗义,我改天带来给你们认识。”

    闫迪迪一听还有女孩子,窜过来说:“别改天呀,现在就约过来呗。”

    乔陆后退一步:“那可不行,高低得让我再练一阵,要一出手风靡万千少女那样,才能叫他们来。”

    达娃眯起眼睛:“虚荣是魔鬼,我可不是吓唬你。”

    乔陆切了一声,不以为意。

    苑子青去找余念拿学习资料这天,乔陆刚好在排练,再有一周就是他的生日了,按照惯例,爸妈铁定赶不回来,所以他准备在羊油灯跟朋友一起过这个生日。

    和往年不同,今年除了余念和苑子青,还多了达娃、巴桑和迪迪。到时候从隔壁餐厅叫一桌菜摆上,热热闹闹吃完,然后来个万众瞩目的演奏会首秀,最后在音乐声中吹蜡烛切蛋糕,展望美好的未来。啊,十七岁的开端,简直牛逼到离谱。

    “我就想给他俩看看,乔陆同学也是有些真本事的。”乔陆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起来。

    达娃撇撇嘴,看着他说:“所以是他们之前看不起你么?那这朋友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乔陆愣了一下,说:“那倒没有,我就是,不想在他们面前丢人跌份儿。”

    达娃耸耸肩:“那就是现在的你会给他们丢人跌份儿。”

    乔陆叫起来:“怎么可能?呃……应该,应该不会吧?”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达娃说:“为什么不可能?一群人走在路上,总不可能永远步调一致,走得慢的人肯定是会被抛下的,这种事情我见多了。”

    乔陆心里一震,很快又摇摇头,说:“不会的,我们仨,铁着呢。”

    达娃轻哼了一声,说:“随便,那我就祝你梦想成真吧。”

    达娃走后,乔陆无意识地拨着弦,心里乌云密布。

    他们仨,真的很铁吗?

    真要算起来,就是青涩的暧昧混杂着中二的热血,再加上近三年的朝夕相处,所以习惯成自然就这么一直联络着罢了。如今各自分开,各有各的前程去奔,那个走得慢被抛下的人,会是谁呢?

    肯定不会是余念,这么好的姑娘,老天拼了命也会给她个好前程的。也不会是苑子青,为了追上余念的脚步,这小子是可以像永动机一样一直跑下去的。那么……只剩下我了,我是挺喜欢跟余念待着的,但也不是非跟她有个结果才满意;我也挺想有一番作为的,但像现在这样继续过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说好听点叫随遇而安,说不好听叫不思进取,总之,我好像没什么必须努力的理由和方向啊。

    所以被抛下的人,应该是我吧。

    嗯,一定是我。

    行吧,这第一个问题算是有答案了,而且不用验算都知道肯定没错,那么第二个问题: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抛下我呢?

    高考之后吗?还是,就现在?

    他开始慢慢回想升高中以后的日子,五中课业轻松,他自己也不是个好学上进的,组了乐队以后更是一有空就扎在羊油灯里练琴,或者发呆。前些日子和苑子青打电话,他抱怨那些公式和语法,他竟有些听不懂了,只能跟着呵呵傻笑或者转移话题。

    他有些不敢想下去,心里仿佛钝刀子剐肉一般疼得隐秘。

    好在乔陆本质还是个不藏事的人,独自悲伤了十三分零九秒以后,就拨通了苑子青的电话。

    “大头,我问你个事,你别骗我。”他实在想找人说说话。

    苑子青立刻联想到了余念说的“相濡以沫”,不由得心里一阵恶寒:“妈的我还正要找你问呢,你跟余念说啥了?我连你卧室门都没进过怎么就相濡以沫上下其手了?”

    乔陆愣了一下,上下其手?上次不是只说日久生情吗?怎么这还有细节描写呢?他也叫起冤来:“我靠,我也是受害者好吧,余念上次突然这么问我,给我也气得半死,我还寻思你爸妈离婚了心情不好,我都没说来恶心你。”

    苑子青还是怀疑:“不是你说的?那她怎么知道我住你家?”

    乔陆急的起誓:“如果是我说的,天打五雷轰!我一辈子穿假鞋!”

    俩人又你来我往呛了一阵,都想证明自己纯良无害而对方图谋不轨。

    被这么一搅合,乔陆好像觉得心情没那么沉重了,又想起正事:“我下周六要搞个生日会,现在盛情邀请你和余念来见证我伟大的十七岁!”

    苑子青乐了:“你要永垂不朽啊,还伟大?在哪办都有谁怎么个流程?”

    乔陆说:“我叫了你俩,还有我们乐队的朋友,就在五中门口的羊油灯酒吧,六点半开席,礼物不要太太太贵重,流程嘛,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