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身世
“吱呀”
宋喜年猛然自睡梦中惊醒,自破椅上弹起,直勾勾的望着门。
门外,空无一物,只有冷风。
宋喜年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双手来来回回的揉搓,竟是一副焦急之状。
门,依旧随着冷风晃动,时不时便会发出吱呀之声。显然这门,已很久,而且,也很破。
宋喜年望了许久,发出一声轻叹,再次重重的摔入椅中。
宋喜年若不是身上有病,腿脚不利索,不然早已出去寻找孙源,又岂能干坐着着急?
许是,太累,宋喜年疲惫的眼帘再次合了起来。
几乎一天未进食,从日上三竿,熬到日落西山;又从暮色沉沉,熬到月上中天,又有几人能熬得住?
“吱呀”
宋喜年再次惊起。
这一次,宋喜年终于见到了那个小人。
孙源跑到宋喜年身旁,只觉耳边一股暖风袭来,小脸,瞬间挨了一巴掌。
孙源还未反应过来,宋喜年已一把将孙源揽入怀中,枯槁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孙源的后背,嘴里不断念叨着“你这个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孙源嘴里不住的轻声喊着“爷爷”,热泪早已打湿了眼眶,同样湿了宋喜年的胸口。
孙源只觉脖颈处落下热热的水珠,一股暖流瞬间自心底浮出,流遍全身。
孙源扬起小脸,伸手,将宋喜年脸上的泪珠试去,“爷爷,不哭……”
“爷爷没有哭,”宋喜年笑着柔声道“风大,进了沙子……”
宋喜年嘴里说着话,枯槁的手,在孙源身上轻轻的抚摸。
宋喜年的动作很轻,很缓,却依旧牵动了孙源的伤口。
孙源眉头紧皱,忍不住发出轻轻的一声“啊”。
“他们……他们又欺负你了?”宋喜年不敢按伤口,只是在其周围轻轻的推拿,怜惜道“疼吗?”
“不疼,”孙源轻咬着牙关,强笑道,“不是他们……是……是我……是我不小心……”
孙源不敢直视宋喜年的眼睛,越说声音越低,头也垂的越低。
这些小动作,又怎么会逃过宋喜年的眼睛;谎言,又怎么会瞒的过宋喜年?
孙源低头一瞧,便见到一只脚的鞋,破烂不堪的裤子,满是破洞的衣服。心头焦急,自宋喜年的怀中逃出,想要避开宋喜年。
孙源的速度很快,怎奈,宋喜年的动作更急。
一把拉住孙源,仔细一瞧,宋喜年终于见到了孙源身上的破衣烂杉。
宋喜年哪里顾得上责怪孙源,掀开孙源的衣服,便见到了孙源身上淤青,还有累累伤痕。不禁骂道“那帮天杀的小畜生……”
宋喜年嘴里依旧骂骂咧咧,操起一杆木棍,满眼盛怒,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
孙源上前,想要阻止,怎奈,力气太小,使尽浑身力气,也只是徒劳。
就在孙源心中焦急之时,只觉手上传来一股力量,顺势倒下,倒在了宋喜年的身旁。
此时,宋喜年额头之上,已是细汗一片,被孙源抓着的胳膊,还在不住的颤动。
孙源赶紧爬起,查看着宋喜年的情况。
宋喜年并无大碍,只是最近生病,体力跟不上;盛怒之下,没有看清脚下的枯枝。
孙源想要拉起躺在地上的宋喜年,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将宋喜年拉起。
宋喜年瞧着孙源因焦急而通红的小脸,出声安慰道“爷爷没事,爷爷没事……”
孙源闻言,方才卸去浑身的劲力。不想,却一屁股坐了下去,嘴里发出“哎呦”一声。
宋喜年瞧着孙源此时的模样,心中顿时感到无比的幸福,眼睛笑眯眯弯起;孙源瞧见宋喜年面上荡漾的笑容,不禁也笑了起来……
孙源已睡熟,宋喜年却怎么也睡不着。
人老了,心中的忧伤,便会多些,心中的不舍,也会多些,心中的担忧也会多些。
宋喜年担忧着自己,怕自己见不到孙源长大,怕自己见不到孙源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不舍,并不是不舍得这个世界,而是舍不得人。心中的那个人不在,世界,又怎么会那般重要?用一个世界,换一个人的命,许多人,都是乐意的。
忧伤,却是因为宋喜年自己,忧的是病,伤的是心。因为,宋喜年发现,自己能给予孙源的,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轻。
不知何时,宋喜年的眼角已被泪水打湿。泪眼婆娑的瞧着孙源,忍不住轻轻拂过孙源的脸颊,悄声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可真快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时的你,就是一个小不点……”
孙源并非宋喜年亲生孙儿,而是宋喜年捡来的孩子。
“雪,好大的雪。”宋喜年低低的说道“那是,我与你见的第一面……”
宋喜年说道此处,嘴角扬起笑容,将他那张脸上的褶子再次挤压,慢慢的回忆起往事:
那年的雪,真的很大。
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的雪,将大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被。
也是这一年,宋喜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白白的雪,其实是宋喜年心中的痛!
酒,解忧,也解愁,更能令人忘却。忘记痛苦,也忘记自己。
宋喜年醉了,在雪停的那一天醉了,醉的不成样,醉的想埋葬于大雪之中。
只可惜,老天不收痛苦的人。
在雪中睡了一夜的宋喜年居然没有被冻死。
没有冻死的宋喜年,异常的清醒。因为,酒醒了,也因为,天气实在太冷,冷的人直哆嗦。
老天不收痛哭的人,也不收不想死的人。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随着寒风传来,令宋喜年冰冷的心,有了些许的暖意。
一路跟随着声音,宋喜年终于找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襁褓。襁褓里有一个孩子,一个不讨喜的孩子。
宋喜年瞧了一眼,便有将他放下的念头。此时,若是有人提着的一壶酒,与宋喜年交换,宋喜年会毫不犹豫的抛给那人。
只可惜,下一秒,宋喜年便会为了襁褓中的孩子,与世上所有的人对抗。
只因那一脸灿烂的笑容。
原本在襁褓中哭泣的婴儿,见到宋喜年的面容,居然破涕为笑,居然还将自己的小手伸出,抚摸着宋喜年的脸颊,似乎想将宋喜年脸上的愁容与痛苦抹去……
缘,这便是缘:为一人,甘愿与世上所有的一切对抗。
宋喜年捡到孩子的地方,是那个林子,被称为禁区的林子。
百年传承的村子,当然有“难以想象”的族规。
而在宋喜年的眼中,族规不仅仅是陋习,更是罪恶。
宋喜望瞧着跪在地上的宋喜年,语声凌厉的道“你可知,族中是不允许收养外族的孩子。”顿了顿,续道“而且,还是一个不知何处来的孩子……”
宋喜年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你磕再多的头也没有用,”宋喜望瞧着宋喜年,心中怒气愈来愈胜,“磕死了也没用……”
宋喜望冷冷的哼了一声,重重的将门合上,不再多瞧宋喜年一眼。
一连三日,只要宋喜年瞧见宋喜望出来,便不住的磕头;宋喜望只要见到不住磕头的宋喜年,便用力的关上门。
宋喜望终究没有一颗铁石一般的心。
只是,这件事,并不是宋喜望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族规,是很难轻易迈过去的坎儿。
族规不在宋喜望手中,而是在老辈儿长老手中。
老人颤抖的手,一页,一页翻着族规,寻找……
宋喜年的心,随着老人的动作,停留,转动,游走,终于随着老人的手指停了下来……
老人读着族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一记重锤,砸在宋喜年的心口。
“天意,天意。”
宋喜年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
“如此,你应该放下了吧!”宋喜望拍着宋喜年的肩头,竟有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缓缓道。
宋喜年望了望宋喜望,目中射出一道坚定不移的光,“不,”紧紧握着的拳头,“我想试一试。”
宋喜望仿佛没有听清,“什么?”
“我想试一试。”宋喜年此时,比上一刻更加坚定的回答道。
“好,好,试一试,”宋喜望实在被宋喜年气的够呛,恨声道“你可知后果?”
“我知道!”
“你可知,此事一旦开始,就不能放弃?”
“我知道!”
“你可知,你将失去的东西?”
“我知道!”
“好,很好,很好。”宋喜望居然被宋喜年气笑了,“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么,我成全你……”
原来,族规上写着:若想收养外族孩子,只看天意,不看人。
下面还有一排小字:倘若经历火刑,不死,方可。
宋喜年猛然自睡梦中惊醒,自破椅上弹起,直勾勾的望着门。
门外,空无一物,只有冷风。
宋喜年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双手来来回回的揉搓,竟是一副焦急之状。
门,依旧随着冷风晃动,时不时便会发出吱呀之声。显然这门,已很久,而且,也很破。
宋喜年望了许久,发出一声轻叹,再次重重的摔入椅中。
宋喜年若不是身上有病,腿脚不利索,不然早已出去寻找孙源,又岂能干坐着着急?
许是,太累,宋喜年疲惫的眼帘再次合了起来。
几乎一天未进食,从日上三竿,熬到日落西山;又从暮色沉沉,熬到月上中天,又有几人能熬得住?
“吱呀”
宋喜年再次惊起。
这一次,宋喜年终于见到了那个小人。
孙源跑到宋喜年身旁,只觉耳边一股暖风袭来,小脸,瞬间挨了一巴掌。
孙源还未反应过来,宋喜年已一把将孙源揽入怀中,枯槁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孙源的后背,嘴里不断念叨着“你这个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孙源嘴里不住的轻声喊着“爷爷”,热泪早已打湿了眼眶,同样湿了宋喜年的胸口。
孙源只觉脖颈处落下热热的水珠,一股暖流瞬间自心底浮出,流遍全身。
孙源扬起小脸,伸手,将宋喜年脸上的泪珠试去,“爷爷,不哭……”
“爷爷没有哭,”宋喜年笑着柔声道“风大,进了沙子……”
宋喜年嘴里说着话,枯槁的手,在孙源身上轻轻的抚摸。
宋喜年的动作很轻,很缓,却依旧牵动了孙源的伤口。
孙源眉头紧皱,忍不住发出轻轻的一声“啊”。
“他们……他们又欺负你了?”宋喜年不敢按伤口,只是在其周围轻轻的推拿,怜惜道“疼吗?”
“不疼,”孙源轻咬着牙关,强笑道,“不是他们……是……是我……是我不小心……”
孙源不敢直视宋喜年的眼睛,越说声音越低,头也垂的越低。
这些小动作,又怎么会逃过宋喜年的眼睛;谎言,又怎么会瞒的过宋喜年?
孙源低头一瞧,便见到一只脚的鞋,破烂不堪的裤子,满是破洞的衣服。心头焦急,自宋喜年的怀中逃出,想要避开宋喜年。
孙源的速度很快,怎奈,宋喜年的动作更急。
一把拉住孙源,仔细一瞧,宋喜年终于见到了孙源身上的破衣烂杉。
宋喜年哪里顾得上责怪孙源,掀开孙源的衣服,便见到了孙源身上淤青,还有累累伤痕。不禁骂道“那帮天杀的小畜生……”
宋喜年嘴里依旧骂骂咧咧,操起一杆木棍,满眼盛怒,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
孙源上前,想要阻止,怎奈,力气太小,使尽浑身力气,也只是徒劳。
就在孙源心中焦急之时,只觉手上传来一股力量,顺势倒下,倒在了宋喜年的身旁。
此时,宋喜年额头之上,已是细汗一片,被孙源抓着的胳膊,还在不住的颤动。
孙源赶紧爬起,查看着宋喜年的情况。
宋喜年并无大碍,只是最近生病,体力跟不上;盛怒之下,没有看清脚下的枯枝。
孙源想要拉起躺在地上的宋喜年,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将宋喜年拉起。
宋喜年瞧着孙源因焦急而通红的小脸,出声安慰道“爷爷没事,爷爷没事……”
孙源闻言,方才卸去浑身的劲力。不想,却一屁股坐了下去,嘴里发出“哎呦”一声。
宋喜年瞧着孙源此时的模样,心中顿时感到无比的幸福,眼睛笑眯眯弯起;孙源瞧见宋喜年面上荡漾的笑容,不禁也笑了起来……
孙源已睡熟,宋喜年却怎么也睡不着。
人老了,心中的忧伤,便会多些,心中的不舍,也会多些,心中的担忧也会多些。
宋喜年担忧着自己,怕自己见不到孙源长大,怕自己见不到孙源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不舍,并不是不舍得这个世界,而是舍不得人。心中的那个人不在,世界,又怎么会那般重要?用一个世界,换一个人的命,许多人,都是乐意的。
忧伤,却是因为宋喜年自己,忧的是病,伤的是心。因为,宋喜年发现,自己能给予孙源的,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轻。
不知何时,宋喜年的眼角已被泪水打湿。泪眼婆娑的瞧着孙源,忍不住轻轻拂过孙源的脸颊,悄声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可真快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时的你,就是一个小不点……”
孙源并非宋喜年亲生孙儿,而是宋喜年捡来的孩子。
“雪,好大的雪。”宋喜年低低的说道“那是,我与你见的第一面……”
宋喜年说道此处,嘴角扬起笑容,将他那张脸上的褶子再次挤压,慢慢的回忆起往事:
那年的雪,真的很大。
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的雪,将大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被。
也是这一年,宋喜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白白的雪,其实是宋喜年心中的痛!
酒,解忧,也解愁,更能令人忘却。忘记痛苦,也忘记自己。
宋喜年醉了,在雪停的那一天醉了,醉的不成样,醉的想埋葬于大雪之中。
只可惜,老天不收痛苦的人。
在雪中睡了一夜的宋喜年居然没有被冻死。
没有冻死的宋喜年,异常的清醒。因为,酒醒了,也因为,天气实在太冷,冷的人直哆嗦。
老天不收痛哭的人,也不收不想死的人。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随着寒风传来,令宋喜年冰冷的心,有了些许的暖意。
一路跟随着声音,宋喜年终于找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襁褓。襁褓里有一个孩子,一个不讨喜的孩子。
宋喜年瞧了一眼,便有将他放下的念头。此时,若是有人提着的一壶酒,与宋喜年交换,宋喜年会毫不犹豫的抛给那人。
只可惜,下一秒,宋喜年便会为了襁褓中的孩子,与世上所有的人对抗。
只因那一脸灿烂的笑容。
原本在襁褓中哭泣的婴儿,见到宋喜年的面容,居然破涕为笑,居然还将自己的小手伸出,抚摸着宋喜年的脸颊,似乎想将宋喜年脸上的愁容与痛苦抹去……
缘,这便是缘:为一人,甘愿与世上所有的一切对抗。
宋喜年捡到孩子的地方,是那个林子,被称为禁区的林子。
百年传承的村子,当然有“难以想象”的族规。
而在宋喜年的眼中,族规不仅仅是陋习,更是罪恶。
宋喜望瞧着跪在地上的宋喜年,语声凌厉的道“你可知,族中是不允许收养外族的孩子。”顿了顿,续道“而且,还是一个不知何处来的孩子……”
宋喜年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你磕再多的头也没有用,”宋喜望瞧着宋喜年,心中怒气愈来愈胜,“磕死了也没用……”
宋喜望冷冷的哼了一声,重重的将门合上,不再多瞧宋喜年一眼。
一连三日,只要宋喜年瞧见宋喜望出来,便不住的磕头;宋喜望只要见到不住磕头的宋喜年,便用力的关上门。
宋喜望终究没有一颗铁石一般的心。
只是,这件事,并不是宋喜望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族规,是很难轻易迈过去的坎儿。
族规不在宋喜望手中,而是在老辈儿长老手中。
老人颤抖的手,一页,一页翻着族规,寻找……
宋喜年的心,随着老人的动作,停留,转动,游走,终于随着老人的手指停了下来……
老人读着族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一记重锤,砸在宋喜年的心口。
“天意,天意。”
宋喜年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
“如此,你应该放下了吧!”宋喜望拍着宋喜年的肩头,竟有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缓缓道。
宋喜年望了望宋喜望,目中射出一道坚定不移的光,“不,”紧紧握着的拳头,“我想试一试。”
宋喜望仿佛没有听清,“什么?”
“我想试一试。”宋喜年此时,比上一刻更加坚定的回答道。
“好,好,试一试,”宋喜望实在被宋喜年气的够呛,恨声道“你可知后果?”
“我知道!”
“你可知,此事一旦开始,就不能放弃?”
“我知道!”
“你可知,你将失去的东西?”
“我知道!”
“好,很好,很好。”宋喜望居然被宋喜年气笑了,“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么,我成全你……”
原来,族规上写着:若想收养外族孩子,只看天意,不看人。
下面还有一排小字:倘若经历火刑,不死,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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