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三侠五义之水龙吟 » 第二十三章 广莫

第二十三章 广莫

    “这位是野利氏族的使臣目近。”李宝儿在一旁低声说道。

    “尊使请。”展昭将手一让,待对方入门才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男人:此人一进门便给人一股强大的威压。虎背熊腰浑似一尊铁塔,足足高出展昭一个头。一双丹凤眼精光四射。只颧骨太高透出一股子凶煞之气略带破相。身着一身绯红的圆领窄袖的袍服,腰间束着一条玄色带子,脚蹬一双整张鹿皮革成的长靴。看去十分利落。只年龄看去较轻,似与展昭相去不远。

    野利目近轻蔑地扫视了一眼展昭和朱七,毫不客气地坐了。李宝儿忙向野利目近介绍展昭和朱七二人身份。野利目近却连眼皮都不抬,充耳不闻。

    展昭开门见山问道:“敢问尊使,方才山育部族的使臣遇害时,尊使身在何处?”

    李宝儿会意,立时翻译给野利目近。野利目近似乎没听见般,只直直盯着展昭。李宝儿生恐野利没听清,便又紧着用番语翻译了一遍。谁知野利仍然不为所动,只是眼神游移到了展昭放在桌旁的佩剑上久久不肯离去。李宝儿见状,只得再度躬身,准备翻译第三遍。谁知李宝儿刚要开口,野利目近便先操着一副瓮声瓮气的嗓音说道:“把你的剑,给我看看。”

    展昭默默拿起脚旁的佩剑双手递了过去。野利目近一把抽出黑剑,单手将剑横在面前仔细端详。许久,慢慢说道:“这是西域镔铁打的。只是铸造不得法,用的人也不会养护。可惜了一块好铁。”那野利目近也真天生神力,举起佩剑舞了几下,举重若轻的架势展昭和朱七看得心里均是一动。虎虎的剑风险险贴着李宝儿身边划过。惊得李宝儿连连惊呼。

    野利目近嘲讽地一笑,竟突然挺剑向展昭刺来。说时迟那时快,展昭下意识抄起手边的剑鞘,迎着突如其来的剑锋而上,只听‘噹’的一声,那剑居然准准插入剑鞘!由于展昭速度极快、用力极其刁狠,竟震得野利目近虎口一疼,险些握不住黑剑。

    一旁的朱七和李宝儿早看呆了,哪里敢插话?野利目近慢慢将展昭佩剑还给展昭,说道:“好剑,好功夫。你们宋人,不都是废物。”

    展昭收起佩剑,也不搭话,客气道:“还请尊使回答在下方才的话。”

    野利目近嘴角微微一扬,问道:“你,是在审讯我么?”

    “不敢。在下只是问询。尊使不要曲解。”展昭答道。

    “我,为何要告诉你?”野利目近边说边紧盯着展昭。

    “尊使当然可以不答。在下也只是遵上司之命来保护各位使臣。”展昭口气轻松地说道。略一忖度,想来这野利目近绝不可能是安于室内之人,便接着道:“不过据在下看,若尊使能协助在下早日早到凶手,尊使也可早日走出驿馆。”

    野利目近听完勃然变色,一拍桌子起身喝道:“你算什么货材?竟敢拦我?”

    展昭不慌不忙答道:“在下当然不敢阻拦尊使。只是贵国山育氏的使臣木哥已经答应,由皇城司全权代理破案,缉拿真凶。在未捉到凶手之前,恐怕得委屈尊使暂且留在驿馆里几日。”

    这番话有真有假,是吕嵩方才偷偷授意展昭说的。虽是试探,却是吕嵩瞧准了山育氏和野利氏之间的矛盾,料定野利目近绝不会去找山育木哥核实这番话的真伪。果然,展昭说完之后,野利目近重又坐下,眯起眼睛盯着展昭。双臂交叉坐直了身子,明显是在思索着什么。

    展昭也不急着开口,只轻轻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榆木的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别敲了。”野利目近有些烦躁地说道。

    展昭充耳不闻般,略带挑衅地对视着野利目近的目光。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反而逐渐加快了敲击的速度。

    野利目近被展昭这一举动搞得莫名其妙又心烦意乱,想翻脸却又下意识觉得不妥。只气鼓鼓起身,用番语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去。

    “身为部族的使臣首领,却不敢为族人报仇雪恨。看来野利氏也不过如此。”展昭见状,突然开口嘲讽道。

    野利目近被展昭的话激得浑身一震,却没有回头瞧展昭数人,径直出门去了。不一时,屋里的展昭便听到瓶罐等物事摔碎的声响。

    吕嵩和汪乙坐在都亭西驿的文书厢房外,翻找着案牍。厢房坐落在后院的小角落里,门框低矮,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通风,从外面看去甚是不起眼。房内却是满满的书架,架上汗牛充栋般堆满了案牍,让这间小小的厢房更显逼仄。几个侍者满头大汗的将档案一摞摞的搬出来,堆到吕嵩和汪乙面前供两人查阅。

    “你们平日里办的是什么差事?去都亭驿打听打听,当初我管着都亭驿的时候是这般模样么?”汪乙边皱眉翻着档案,边埋怨着身旁低眉顺眼的侍者们。侍者们哪里敢解释?只齐齐垂手静听着这位顶头上司的斥责。

    “寺卿息怒。依我看,这里分明是有人故意弄乱的。不能全赖他们。”一旁的吕嵩插嘴道。

    吕嵩开了口,汪乙也不好再发作。只好问道:“镇岳兄此话怎讲?”

    “门上的锁,被人弄坏了。”吕嵩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档案,已在厢房门前仔细观察着。终于在门上挂着的铁制三簧锁上发现了蹊跷。铁锁约莫有五寸长,锈迹斑斑。而长满铁锈的锁销中央,有一个不易察觉的断口。

    “这锁销是被又细又锋利的兵刃切开的。”吕嵩细细端详着锁销的切口,慢慢说道。

    “啊?”汪乙情不自禁说着,赶忙凑近前来看。

    “我推测,是夜里有人偷偷潜入这里,切开了这道锁,入室偷取了档案,并且弄乱了厢房里的案牍文书。”吕嵩绕着厢房走了走,并无发现其他异常,说道。

    汪乙听完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可这都亭西驿日夜都有人把守,别说是贼,就连个鸟雀飞进来也是难啊。再说,就算是进了贼,偷这些文书档案有何用?”

    吕嵩也有些不解。这些文书档案记录的只是出入驿馆的记录和日常采购的账簿,还有些未来得及上报的官员与使臣见面议事的详要,可都是公出公入的文书,并非什么绝密情治。贼人费尽心思进入驿馆,就只为了这些物事?

    吕嵩低头想了想,扭头问一旁的侍者道:“昨夜驿馆里可有丢失其他财物?”

    侍者们听完面面相觑:都亭西驿光侍者有近百号,加上厨子伙夫、马夫账房、花匠裁缝等等一众下人,总数加起来得有近二百。虽说人不少,可驿馆毕竟不是有司衙门,也仅是在面积装潢上比普通的驿站要好些,真正值钱的东西并不多,无非就是些家什杯盏,其余一概贵重的物事不设。即便真有,也都是各个党项使臣私有之物。其他人哪里说得上有什么财物?正沉默着,方才给汪乙递档案的侍者乍着胆子说道:“回禀大人,小人们没有察觉。咱们驿馆虽说外面看着光鲜,实际上没甚值钱物事。即便丢了东西,咱们也早都发现了。”

    “那各党项使臣处,有没有人说过丢财物的话?”吕嵩问道。

    “回禀大人,小人没听见过。”侍者挠头想了想,说道。

    吕嵩起身,慢慢踱步到侍者面前。侍者随即习惯性地低下了头。语气虽然有些紧张,也只是受自己威压所致,看起来的确不似撒谎。于是便接着问侍者道:“昨夜,你有没有察觉其他的不同寻常的事?”

    侍者有些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说道:“不同寻常?小人真的不知......”

    “吕大人问话,有什么就说什么!”汪乙在一旁喝道。

    吕嵩略一摆手,示意汪乙不要插言,温语对侍者说道:“随便什么小事都可,想起就说。”

    侍者双眼游移地扫视着脚面,半晌才怯怯说道:“昨天夜里,党项的使臣们都没出门......”

    “这算什么异常?”汪乙不耐烦道。

    “那即是说,平日里这些使臣们每天都会出去?”吕嵩好奇道。

    “大人说的正是!平常这些使臣们一到晚上都会出去找乐子,猫一群狗一群的。昨晚不知怎的,都在驿馆里窝着。”侍者说道。

    “都安生待在自己房里?”吕嵩眉毛一挑,问道。

    “也不是。有几个使臣聚在房里议事,到子时才散了。”侍者回忆着说道。

    “你想仔细些,是哪几个使臣聚在一起?”汪乙说道。

    “容小人想想。是,是,哦,是野利氏和没藏氏的使臣。”侍者终于想起来,连忙说道。

    “没藏氏?”吕嵩疑惑地看了一眼汪乙,汪乙会意,向吕嵩解说道:“没藏氏原是盘踞在阴山附近的部族。虽说人不多,可族里的男人能征善战,连女人也会骑射。后来,大概从前两代夏国公伊始,没藏氏不知什么缘故从阴山附近搬离,散居在河间一带,跟我国和辽国商人均有往来。所以没藏氏常年在各个边境榷场里帮各部族做互市生意,跟咱们的牙行差不多。”

    “这没藏氏不过是式微小族,夏国公怎会让没藏氏派遣使臣来?”吕嵩有些奇怪地问道。

    汪乙笑道:“那还不是靠裙带?说来也怪,没藏氏的女人据说个个面容姣好体态风骚。如今这位没藏氏的使臣,除了是部族首领还是野利族长的大舅哥。故此他们两个部族走得近也不足为奇——原本就是亲戚么!再说,其他几大部族也几乎都娶过没藏氏的女子为妻为妾。”

    “靠出卖本族女子来换取部族生存之道,这没藏氏的首领也不嫌窝囊。”吕嵩轻蔑地笑道。

    汪乙也笑道:“镇岳兄说的极是。可没藏氏既没有自己的地盘,手里的兵马又不多。党项各部族都奉行弱肉强食,强者居之的立族之策。似没藏氏这般现状,不想法子委曲求全,又能若何?”

    “倒也是。”吕嵩点了点头说道,扭头又问侍者道:“那他们商议了什么,你们可晓得?”

    “回禀大人,他们不让小人们进屋伺候,也不让小人们靠近他们的房间。所以小人们也不晓得他们在说些什么。”侍者老实说道。

    “嗯。”吕嵩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还有什么?”

    “哦哦,我想起来了!快四更天的时候,没藏使臣悄悄去了山育使臣的房里。约莫在房里呆了一炷香功夫就走了。”侍者忽的眼前一亮,大声说道。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说?”汪乙脸色一变,插嘴呵斥道。

    侍者被唬的浑身一震,头压得越发低了,颤声说道:“回,回禀大人。小的冤枉。驿馆从早上开始就不消停,小人吓坏了。再说,再说也没人问过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