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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千山墨

    诗曰:未离海底千山墨,才到中天万国明。

    大宋初年,天下鼎定。太祖皇帝因黄袍加身一事而常夜不能寐。总担心日后这些手握重兵的武将如法炮制。辗转反侧之余,为保皇权永固,子孙永替,太祖杯酒释兵权,褫夺众武将实权,让一众武人解甲归田,并赐以后半生荣华富贵。江山稳固,似乎可以安枕而眠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真的可以安枕了吗?

    东京城外。皇帝跟四个侍卫打扮的人席地而坐。

    “你们,跟随朕南征北战数十载了。”皇帝端着酒杯,向眼前的四人。

    “官家。。。”为首的一人双手一拱,刚要答话,被太祖一摆手打断“不要如此称呼。朕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依旧以弟兄相称。”

    四人沉默相视,并没有真的敢以兄长相称。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自斟自饮。他们太熟悉他了,知道不需他们多言,他就会主动开口。

    “想当日,山河破碎,生灵涂炭。而今,总算是天下初定。百姓终于可以过上安生日子。我辈夙愿,可谓达成。”说着,拍了拍大腿,叹气“只是,朕,尚有一件大事,不能交给旁人。。。”

    许久,四人听完起身,向皇帝一揖离去。

    望着四人背影,皇帝喊过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人都安排下去了吗?”黑袍人恭顺答道:“京城内外驻扎禁军、连同各位解甲归田的将领臣下均已安排密谍跟随,一旦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官家可即刻知晓。卢韩徐蒋四侍卫今日离宫,臣已着人跟踪监视,只他们知晓的事情太多,不知官家是否要。。。?”说着做了一个抹脖的手势。

    “不用。”太祖摆手打断黑袍人的话,“他们跟随朕多年。从来忠贞不二。况且,朕还有绝密差事要他们办理。你办好你的差事。不该你知道的,不要胡乱打探。”

    黑袍人浑身一震,随即跪倒在地“臣下岂敢。。。”

    皇帝仿佛没有看见黑袍人的反应,“即日起,你们武德司更名皇城司。除了拱卫皇城,还要做好朕的耳目,”说罢起身,“而不是嘴巴。”

    黑袍人更深的俯首在地,颤抖着称喏。感受着帝王的远去。久久不敢起身。

    斧声烛影,兄终弟及,封禅泰山,檀渊之盟,刘后监国。白云苍狗,斗转星移。匆匆数十载,直至年轻的帝王赵祯亲政。

    夜晚,年轻的帝王赵桢批注堆积在案上的劄子(奏折),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踱步至殿前,看着墙外高立的灯红酒绿的酒楼,听着里面传来的隐约乐声。不禁皱了皱眉,“太后薨逝未经年,这是哪家酒楼,竟如此大肆歌舞。他们在贺什么?”

    内官庞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向皇帝一揖,赔笑道“这家是京中有名的白凡楼,官家您许是忘了,今年您颁下的新政,各酒楼酒肆若有官府许可,可自行酿酒,以繁荣利市。再者,临近五月节,前日您不是下旨要与民同乐,观看汴河上的龙舟赛神么?圣旨一下,各路商家百姓怕是早早就开始准备了,今年的五月节一定比往年还热闹。”

    赵桢无奈一笑,知道自己想左了,“真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这白楼的店家是何人?”“奴才听说是一个叫严少武的人。之前是京中百胜角抵社的相扑好手。不知怎么就发达了,还把这白凡楼的产业接手了。。。”赵桢随口应答着,随手拿起一本劄子,是皇城司指挥使吕嵩所奏“臣等探听知,党项族酋首夏国公元浩之族叔山育为亮秘地派人前来东京,然未按惯例下榻都亭西驿(专门接待党项夏国的国宾馆),而直截宿居京中酒楼白凡楼。所来目的不明。臣已派人前往查探。臣吕嵩。”

    赵桢合上奏折。迅速思索着。党项族虽是朝廷藩国,却一直与朝廷貌合神离。新任夏国公元浩近年来逐步掌控了党项各部族,手腕极其强硬高明。听说与北方的那个蠢蠢欲动的邻居也在暗通款曲。他的族叔山育常年掌控军权,但近来元浩与其关系也十分微妙。此时遣人来京,意欲何为?又为何不通过鸿胪寺(外交部门)而去私人的酒楼?想到此处,赵桢叫过庞策:“庞策,白凡楼的店家,摸一下底细来报朕。”

    “是。官家。”庞策答应着退下。

    白凡楼。

    四层高楼,外面灯彩璀璨,内里富丽堂皇。每个侍者侍女都身着锦缎罗绮。一二层的散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并有动人歌伎弹着琵琶丝竹,唱着或哀婉或悱恻的词曲。

    二层楼上,一个身着靛青长服,剑眉凤眼,干净利索的青年男子独坐在角落的窗前。漫不经心吃着眼前摆的整整齐齐的小菜和点心,不时瞥向通往三楼的楼梯口。男子椅旁靠着一柄看起来甚是粗犷的剑,引得经过的侍者不禁多看两眼。刚刚男子欲前往三楼,却被两个壮汉客气拦住,告知三楼是名单客人或持有白凡楼请柬才可前往。男子看向窗外,对着一个面摊老板伸出三个手指摇了摇头。面摊老板也望过来,对着男子点了点头便收摊离去。

    忽然,一个身着丝绸白袍的年轻公子一屁股坐在了男子面前。这个年轻公子年不过二十,虽说衣衫略有不整,带着醉态,但仍是遮盖不住的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像。此刻年轻公子手持一壶白凡楼自酿的美酒名曰‘和旨’,满口酒气兴奋地向男子搭话:“您,您不是缉捕司的展大哥么,您也有雅兴来这里饮酒吗?今日没有要缉拿的对象了?”此言一出,周边立时变得安静许多,各色目光向二人投来。

    青衣男子名叫展昭,皇城司缉捕司的都头,虽然年龄不过二十四,却早早凭着家传剑术及一手擒虎拳在禁军中声名鹊起,以一身精湛武艺被征调入皇城司。任逻卒期间以一己之力数次缉拿江洋大盗而屡屡升迁。年级轻轻已是从六品缉捕司都头,而缉捕司指挥使已空缺达两年之久。皇城司里任谁都看得出,他接手缉捕司指挥使只是拾级而上早晚的事。而此刻,展昭确实有些恼火:对面坐着的这个年轻公子,是自己的同僚,姓白名玉堂。是刚刚进入皇城司案牍司的小小书吏。据说去年白公子参加科举未中榜,还发少爷脾气大闹考场。幸亏家里有钱,给监考各司各衙送了厚礼,才最后以‘酒后撒泼,念其为人年幼无知,往日遵纪守法,且为初犯’,不予惩处。而白家人不知如何思虑,又花重金将白少爷送进了皇城司,意思是给白少爷找个安稳又能好好管教白少爷的衙门图个身份。初时皇城司都指挥使吕嵩听闻此事哭笑不得,言皇城司岂能收留酒囊饭袋之徒。尔后架不住曾经禁军中的同僚,白家人的亲戚三次登门恳请,这才勉强答应。恰皇城司案牍司彼时计划要培养一些身家清白的书吏,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吕嵩便索性将白少爷安排进了案牍司,做一个初级书吏。二人在皇城司身份地位相差不知凡几,而展昭之所以认识他,是因这位白少爷是自己的街坊。白少爷号称为了当值便利,于是大摇大摆搬到离皇城司不远的地方居住。而皇城司背临皇宫,西面御街,且周边酒楼夜市林立,正是京中最繁华热闹所在。白少爷把家安在这附近,其心真是天晓得。而白玉堂租赁的房屋,正毗邻皇城司给展昭提供的居所。那白少爷虽说是个聒噪不安的纨绔,倒从来对展昭十分恭敬。时不常也腆着脸给展昭送些酒肉饮食,展昭也知道白玉堂走了吕嵩的门路,看在吕嵩面上才勉强接受,由此二人有了往来。

    展昭黑着脸,低声喝问白玉堂:“你难道不知,皇城司的禁酒令吗?”

    白玉堂对壶嘴喝了一口“哎呀,今朝有酒今朝醉嘛。皇城司何时有这么个规矩,连酒都不能饮,那也太不讲情理。。。”

    展昭用手做了个按压的手势,示意白玉堂小声,一边咬着后槽牙说:“我在执行公务。不要再说了。”正说着,从白玉堂身后走来一个妖媚歌伎,一把揽住白玉堂,一边拿起他手中酒壶:“白公子怎么还逃席了?这位相公是?”白玉堂看着展昭样子,回答道:“这是我的街坊展大哥,走走走,我们继续畅饮。”说着拉起歌伎离去。

    展昭不理会旁边纷纷投来的目光,刚要喊结账,一个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身着锦衣的汉子便前来搭话:“原来是皇城司的差官莅临小店,今天这一桌算是在下孝敬了,还望您今后多多捧场。”说着两手一揖,嘴向身后的侍者一努,侍者端上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您哂纳。”展昭问道“你是店家?”“正是,在下严少武,侥幸接下这份产业。今日只是想诚心结交贵客,并无他意。”展昭虚推了一下侍者端过的托盘“无功不受禄。再者,皇城司家规森严,展某不敢以身试法,不过,店家厚意展某感同身受。告辞。”说着一拱手便自离去。刚到楼梯口,便从楼上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子尖叫!

    展昭闻声立时冲上了三层楼,朝着刚刚声音的方向看去,此时人群已经围堵在一个房间门前,展昭掏出腰牌,举之示众:“皇城司办案,众人退散!”听闻是皇城司的人,围观者立即闪开一条道出来,展昭这才看到房间全貌:房间装潢清雅,只开着窗户,灯烛经风闪烁。整个地面铺着一整张蔺草草席,屋中央摆放着一张满是美酒佳肴的方桌,一个瘫坐在房间门前瑟瑟发抖的歌伎,桌子旁横躺着一个男子尸体。尸体面朝躺着上,脖子已被利器割开,血流满席。忽然展昭看到死者身上有一封信,打开却满是不认识的文字。正莫名间,忽然身后传来粗鲁的人声:“闪开闪开,开封府办差,闲杂人等莫要围观!”

    展昭扭头看去,认出是开封府的捕头蔡十六。将信塞到了靴页子中,仍然低头观察尸首。蔡十六却不认得展昭,大声呵斥起来:“你是何人?为何擅动尸首?莫不成你就是凶手?来人,给我拿下!”展昭再度掏出腰牌给蔡十六过目“皇城司缉捕司都头,展昭。”蔡十六一怔,语气客气起来:“不知是皇城司的上官,敢问。。。”展昭冷冷反问道:“蔡捕头是想过问皇城司的差事?”蔡十六愣道:“下官岂敢,只是这白凡楼实属下官辖区,又出了这人命案,您看。。。”展昭打断蔡十六话头:“蔡捕头,现在起这件案子归皇城司了。”说罢走到窗户向外吹了几声口哨,看着还是不肯离去的蔡十六,展昭走近蔡十六低声耳语“蔡捕头,你何不问问我如何知道你的名字?我当然知此处是你辖区,也知道你在春江楼酗酒狎妓,旁边街里的天太赌坊有你几成分红。”蔡十六浑身一颤,立刻宣布收队离开。

    展昭看人离开,扭头间却见此刻男尸身边多了一个人,居然是刚刚还喝得醉醺醺的白玉堂,此刻正聚精会神的观察着男尸,一边喃喃自语:“此人体温尚在,应是刚刚死去。只是这脖颈上的伤痕。。。哎哎哎。”白玉堂一边喊着一边被展昭拎着后脖颈拉开。“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出去”展昭冷冷道。

    此刻几个身着黑衣的皇城司逻卒进屋,向展昭行礼。展昭命众人:“将尸首带回皇城司。”说完在歌伎面前坐下来,询问当时场景:歌伎正与死者饮酒,一时酒壶空了,歌伎便去取酒,回来时便是这样。“当时窗户是开着吗?有人曾来过吗”展昭插嘴问道。歌伎答“奴家走时未曾开窗,当时也不曾有人来过。”展昭向歌伎要过银簪分别试了酒杯酒壶,银簪却无异象。再度走向窗前,窗外的瓦片完好无损。屋里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凶手难道与死者相识?想到此处,展昭立刻唤来逻卒:“立刻带人将此楼封锁。不准放走一人。”说着继续看查房内线索。正此时,刚刚下去的逻卒返回:“都头,开封府的少尹带着差役捕快到了,并且已将整个楼清场了。”展昭一惊,“岂有此理!”说着立刻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