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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搏杀

    冻结的冰面上,映出两道飞速移动的影子。

    一人一狼,几乎在同一时间,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短短的几十米距离,在两边全力爆发的速度下,越缩越短。

    十米……

    五米……

    眨眼间,已是咫尺,吴逆的瞳孔中,灰狼的影子越放越大,一根根银灰的狼毫,在风中肆意地舞动。

    灰狼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亮出利剑般的爪牙,直指吴逆脆弱的咽喉。

    吴逆反应极快,看准灰狼腾空的时机,重心往下一降双膝着地,同时身体往后一仰,直接从灰狼身下滑过。

    冰面本就无比光滑,再加上助跑的惯性,吴逆一口气滑出七八米远,将双方的距离再次拉开。

    反而是那灰狼猝不及防地扑了个空,落地时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了跟头,狼爪在冰面上拖出几道肉眼可见的划痕,溅起无数白色的冰屑。

    灰狼被彻底激怒了,毫毛骤然炸起,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待稳住身形后,又朝着吴逆奋力奔来。

    早已等候多时的吴逆,在灰狼冲到跟前的一瞬,对准狼头挥刀便砍。

    谁知那灰狼机敏得很,突然把头一扭,险险地避开了这刀。

    吴逆心中暗道“不妙”,万万没想到这畜生如此灵活。而此刻,灰狼几乎是紧贴着吴逆的,呼吸间隐约能嗅到灰狼嘴里喷出的腥风。

    下一瞬,灰狼一口咬在了吴逆的左肩上。

    若不是穿着厚厚的棉袄,估计吴逆的整块肩骨都要被咬得粉碎。可尽管如此,獠牙还是穿透了防护,深深地扎进了血肉之中。

    一阵钻心的疼痛自左肩传来,吴逆瞬间失去了力气,被灰狼重重的扑倒在地上,连手中的钢刀都差点脱手。

    灰狼抓住机会,这次直接咬向吴逆的喉咙。

    灰狼的体型本就巨大,压在吴逆身上,让他动弹不得。死亡的气息正在逼近,吴逆恐惧到了极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被灰狼咬断脖子的场景。

    千钧一发之际,体内的那股暖流再次游走,这股莫名的力量总在最危急的时刻出现。而这一次,吴逆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咚咚!”

    “咚咚!”

    心脏剧烈地跳动,声响震动着吴逆的耳膜,在他体内汇成一曲狂歌。

    左肩传来的剧痛已然消失,失去的力量又重新恢复,甚至强了数倍不止。

    更让吴逆感到神奇的是,灰狼此时的动作落在他眼中,就像是被放慢了数倍一般,致命的狼吻也变得有迹可循。

    当然,最诡异的还有那难以抑制的杀意,再一次涌进心头……

    吴逆将快要脱手的钢刀重新握紧,手腕翻转,单单依靠手臂的力量,就挥出一道残影。

    刀光一闪,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哀鸣,灰狼重重倒在吴逆身上,巨大的狼首直接被削掉一半,鲜血喷得吴逆满脸都是。

    吃力地将身上的狼尸推开,吴逆大口喘着粗气。寒风吹过,肩膀上一阵冰凉,那是伤口涌出的鲜血,在寒风中缓慢凝结,还在血总算是止住了。

    刀还被他紧紧攥着,他在回味之前挥出去的那道残影,劈开骨肉的感觉竟让他有些痴迷。

    回过神来,吴逆拿刀身在灰狼皮毛上蹭了蹭,清理上面的血迹。

    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向天空。

    那只黑鹰已经失去了踪影,吴逆心里暗道可惜。

    他想法很简单,黑鹰要是还在的话,他就干脆躺下装死,引诱黑鹰来啄食自己,再趁机用钢刀将其砍杀。

    至于这个想法是否可行,他倒没认真思考过,不过他也不在乎,吴逆只是想竭尽所能地除掉那扁毛畜生。

    不管是灰狼还是黑鹰,都理所当然的把吴逆当成了猎物,贪婪地窥视着他。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吴逆并不陌生,在那座该死的咸丰城里,曾经有不少人也总是贪婪地看着他,想把他吃干抹净,尽管那时的吴逆已经一无所有了。

    按理来说,他是习惯于这种弱者的姿态的,可如今他终于厌恶了,谁甘愿一直成为别人的猎物呢?

    吴逆以刀杵地,借力站起身来,再将刀收回腰间,然后右手一把拽住灰狼的尾巴,拖着灰狼尸体继续赶路,瘦小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风雪中,只在洁白的冰面上留下一串殷红的血迹。

    冰天雪地之间,这抹红色格外扎眼,自上往下看,就如同在白绢上拿朱笔划了一道,有种莫名的凄美。

    而吴逆不知道的是,此处往东数里的一棵参天雪松上,立着两个身着黑袍的人影,正对着他所在的方向。

    这两人正是吴逆之前见到的影盟高手,虽然穿着黑袍,可他们身上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刚好与雪松融为一体,也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

    其中一人的双目居然如雪般纯白,没有瞳孔,诡秘而可怖,就这样静静伫立在树冠上,一动不动,只有鼻息间透出的淡淡白雾,才能证明他还确实活着。

    远处,一只黑鹰飞了过来,稳稳落在他身上,瞬间,黑衣人的双目又恢复成常人模样,一双浅褐的瞳孔,如鹰眼一般锐利。

    鹰眼男子身旁的另一个黑衣人,身材娇小,堪堪到他肩膀的位置,戴着一副鸟兽模样的青铜面具,将半张脸遮得严实,见黑鹰归来,忍不住开口问道:

    “如何?那小家伙活下来了?”嗓音妩媚,赫然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鹰眼男子却不作答,伸手入怀,掏出个酒瓶递了过去。

    “这瓶白玉酿归你了。”

    “嘻嘻,还是你爽快,哪像白隼,上次不过是跟他赌了瓶绿蚁,谁知他赌输后,居然还要跟我耍赖。”

    女子接过酒瓶,迫不及待地拔掉酒塞,猛灌了一口:

    “雪花酒上灭,顿觉寒意无!不愧是誉满东洲的名酒,够烈!”

    说完,女子轻吐粉舌,哈出一团浓郁的酒气,纵使脸上带着面具,也难掩少女的娇憨俏皮。

    “喏,玄鹰,我可不像白隼那般小气,这半瓶留给你了。”

    女子一边故作豪爽地说着,一边将酒瓶递向玄鹰。

    玄鹰瞥了眼酒瓶,以他的目力不难看出,这酒瓶里哪还有一半,分明就剩一小口了。

    再看瓶口处,残留着一抹妖艳的红色。玄鹰这才留意到,眼前这个名为“铜雀”的女子,居然不合时宜地涂上了唇脂,面具下那半张精致雪白的脸上,盛放着花瓣一般的唇,艳红如血。

    此刻的铜雀散放着无与伦比的魅力,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疯狂,可惜这其中并不包括玄鹰。

    玄鹰把嘴一撇,一脸嫌弃的模样,把头别了过去。

    “别闹了铜雀,尊座特地留我们断后,好暗中考察这批苗子,要是误了事,看你怎么跟尊座交代。”

    “不解风情。”,铜雀小声嘀咕着,随手将酒瓶揣入袖管,旋即接过玄鹰的话头:

    “有你玄鹰在,这种事哪还需要我呀?要不是因为咱俩搭档的关系,尊座肯定不会派我过来。”

    玄鹰其实也知道,要论探查和监视的能力,影盟中再没有人比他更强了。

    至于为什么还要派铜雀跟他一块?

    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天赋神通一旦施展,就如同灵魂出窍,身体将处于无知无觉的状态,铜雀的存在,就是为他护法的。

    铜雀没有直接点破,已经是给他留面子了。

    想到此处,玄鹰冷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几分尴尬,“咳,还是说正事,那小子勉强算是过关了,以他最后所爆发的实力,足以媲美黄字杀手。”

    影盟将门下杀手,由高到低,按天,地,玄,黄四个级别分类。黄字级别虽然最低,却也有一剑破十甲的实力。

    “喔?有趣……”

    铜雀接着说道:

    “老实说,我都没想到他能活下来,你召唤的那匹雪狼,可不是一个孩子能对付的,何况尊座还说过,他不会任何的武功。”

    “那你怎么还敢跟我打赌?”

    只见那花瓣似的唇,牵出一道美绝的弧度,“既然是尊座选中的孩子,又岂能用常理度之,论眼光,谁能比得过尊座?”

    “如此说来,我输得倒也不冤,不过试炼还没结束,但愿这小子能活到最后吧。”

    玄鹰微微一顿,接着说道:“说起来,这批苗子算是近几年质量最高的一届了。”

    铜雀螓首微颔:“为了这些小家伙,冥殿十二罗刹出动六席,甚至连尊座都亲自到场,要还是些歪瓜裂枣,那我们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闻言,玄鹰沉默良久,长叹一口气,说道:“哎,血衣堂一役,影盟损失过于惨重,急于补充新鲜血液,否则,一个小小的入门试炼,何须劳烦尊座亲自驾临。”

    “是呀,不过好在经此一役,影盟终于肃清了最后的障碍,离尊座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你又何必叹息?

    看看这些影盟的未来吧,他们中或许有人能成为新的罗刹,也不枉费尊座的一片苦心。”

    铜雀柔声说完,打了个呵欠,突然话锋一转:

    “成天在冥殿对着你们这些臭脸,老娘早就看厌烦了。”

    铜雀口中的冥殿,聚集着影盟最核心的人员,也是影盟最顶尖的战力。天字杀手中的佼佼者,通过重重考验,才有资格在冥殿有一席之地。

    玄鹰再次撇了撇嘴,这女人语气揶揄,全然忘了她自己也是罗刹之一。

    “说得倒轻巧,难道忘了你当年是怎么杀上冥殿的?”

    谁知他话音刚落,原本满是慵懒的铜雀,气势浑然一变,冷冷说道:“这个还不需要你来提醒。”

    玄鹰只觉得身边站着的已经不是铜雀了,而是一块圣山上亘古不化的寒冰,就连周遭的空气都愈发寒冷。

    从认识这个女人的第一天起,他就确定了两件事:第一,这女人好赌嗜酒。第二,切不可提及她的过去,那是她的逆鳞,触之不得。只是相处多年,这第二点已经被他渐渐淡忘……

    玄鹰心知刚刚失言,触了铜雀霉头,眼前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可是罗刹榜上排名第三的狠人,尤其是在这样近的距离,真要动起手来,就连排名第一的赤蝠也要吃不少苦头。

    “呃,铜雀,我那还珍藏着一瓶女儿红,等下次带给你尝尝……”

    “当真?”

    “我何曾骗过你?”

    玄鹰不比郑重地说道。

    可见,能融化这块寒冰的,也只有美酒了。

    玄鹰长出口气,真是个认酒不认人的娘们儿,心里暗自腹诽,脸上确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正色道:

    “走吧,再去看看其他小家伙,说不定还有其他惊喜。”

    铜雀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玄鹰腾空而起,脚踩着雪松的树冠,像是两片随风飞舞的羽毛,几个起落便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