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持笔万年

    人间，缘溪山木屋。

    林溪揉着隐隐作痛的头刚出屋便被一道白光打翻在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上剧烈地疼痛使林溪顿时清醒了不少，艰难的撑起身子，抬头看去。

    对上的是一双狠戾又暗藏杀意的眸子，只见他衣着服饰精致，气度不凡，一副长者面容。

    行臾看着未有半分惊恐之色的林溪，倒有些吃惊。

    此时林溪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你既是天上来的，又与我无冤无仇，何故要伤我。”

    “你魅惑泠渊触犯天规，今日吾便依规处置!”行臾眸子里杀意顿现，引下七刑雷。

    落在身上的那一刻，林溪的小脸拧成了一团，她甚至能感受到她的灵魂在痛苦的挣扎，一股强大的力量快要将她撕碎。

    片刻，林溪七窍流血，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出后，瞪大了双眼，从额间冒出一团若隐若现的白气。

    行臾快速将其收进掌心，他总归还是要以防不测。

    “林溪!”

    行臾眼里的震惊在转身间消逝：“泠渊。”

    尉迟栖失了理智奔向林溪正在消散的身体，却连须臾都未抓住，尉迟栖颤抖着双手，双眼猩红。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清风卷去了一缕淡黑的气息。

    “为什么!”尉迟栖怒斥向行臾，金瞳中一股情绪在剧烈燃烧。

    “泠渊!你身为神君，更需谨守天规，怎能与凡人生情！”行臾亦大怒，他身为天界之主，容不得任何人放肆：“吾对你的教导你都忘了吗!你身上背负的责任都忘了吗!你可是神族!”

    “若我不愿，这三界便无可约我之规，神族已全部战死于覆世之战!天君怕是忘了，我乃上古空镜神族。”

    行臾握紧了拳，是啊，神族爱这苍生，以护佑其为责，而上古空镜神族与浊同生，只爱一人，亦只护一人，当初他的父神便为了他的母神甘愿殒身封印浊。

    “可你亦有你母神的血脉!背负你母神的遗愿!”

    尉迟栖金瞳燃焰，步步逼近行臾：“因此，我今日不会毁了这三界给她陪葬，念及你当年救育之恩，我今日不会杀了你给她陪葬，但此后，我与天界再无瓜葛!若有仙者犯此，杀无赦！”

    行臾压下心里升起的惧意：“既如此，吾就当从未救过你!”行臾甩袖离去。

    自尉迟栖周身开始扩开金色结界，所笼罩之处在外界看来便是大雾弥漫，渐渐将整个缘溪山围绕。

    行臾回眸，看着眼前的一幕，心火升腾，眼里却又闪过一丝算计，他教化他数万年，却终不能为他所用，他怎能甘心，如今那女子魂魄尚在，总有一日，他必要归天为仙族而战！

    结界成后，尉迟栖的金瞳黯淡下来，滚烫的泪珠落在林溪身死之处，生出神芸花。

    她死了，死在了他初爱上她时，死在了他的情意未说出口时。

    此后，尉迟栖守在缘溪山，守着她的木屋，他让那芍药花永不凋零，却失了共赏之人，他又见雨雪，走过四季，替她在河灯上写下一遍又一遍她当初的愿望，却，再也不得喜悦。

    他亦不曾停下寻她的脚步，他渡过忘川，守过奈何桥，却未有她半点踪迹。

    三万年来，夜夜入梦的皆是她消散时的模样。

    ……

    渐渐的尉迟栖的眼眶里蒙上了水雾，模糊了眼前景象，那远去的思绪被无情的拉了回来。

    尉迟栖轻拭过双眼，定睛于眼前的画像，提笔勾勒。

    一阵白烟自画像中升腾而出，快速蔓延整个屋子，于那漫漫白烟中走出一位女子，眸中禽笑，语调婉转动听：“尉迟栖。”

    尉迟栖看着与那画像中人一模一样的灵动女子，眸底的情绪却是一闪而过，抬手将那女子打散，屋中烟雾随之消散，那画像中人的双目快速烧尽，只留下两个焦边的空洞。

    看着桌上的画，尉迟栖的眸子晦暗不明，越来越像，却又越来越不像。

    环视这屋中，每一处都挂满了画像，皆是双眼处被灼烧了去，留下两个空洞不禁有些骇人。

    神族画像不点睛，点睛必通灵。他终是为她持笔万年，一个又一个“她”曾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这样守着他们的回忆，不知疲倦的画了一遍又一遍，毁了一个又一个，却终是寻不到最初的她。

    又是一阵波动，尉迟栖神印闪过淡光，将手中的笔放下，抬眸向外看去，金瞳中骤显杀意，身影闪出。

    尉迟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除了降明，其余之人皆是不由得屏息，即使隔着一层结界，他释放出的气息也让人心惊胆战。

    “尔等不该来此。”尉迟栖薄唇轻启，声音冰冷刺骨，眼底的死寂之色在暗自涌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