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夜色下
“罗拜的饮食如此单调？”季行之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那些标榜尊贵的古老贵族不应该处处追求与众不同，区别于平民吗？”
“是啊。”安尼阴阳怪气地哼哼两声，“但在罗拜，我们这些外来者的地位连平民都不如，仅仅比奴隶高一点，只有资格吃鱼肉和土豆，还不被允许使用牛油，黄油等高等油脂，只能使用鱼油。”
“而且……缪莎助祭是吃过罗拜贵族菜的。据她说，罗拜贵族的菜谱只是材料新奇，烹饪手法与平民并无本质区别。比如说，平民吃柠檬煎鱼肉，贵族就吃柠檬煎孔雀肉……”
能看出来，安尼对罗拜菜的鄙夷已经超过了对杨科雅喜欢的雅利娜安菜的怨念。
“而且，你知道吗？”
安尼对罗拜的怨愤和不满甚至不局限于饮食：
“在罗拜，什么人住什么规格的城邦，住在几层，甚至内部有什么样的装潢，都有严格的条文规定。这些规矩甚至给非凡者的日常办公都造成了影响！我就听人说过，罗拜城邦的安全部，平民凡人只能居住于地下，非凡者和贵族职员居住于地上。”
“不同等级的食堂要分开设立，这就导致文职人员之间的往来非常繁琐复杂，日常交流也十分困难。如果平民凡人职员发现异常，要先告知贵族文职人员，然后再由贵族传达员传达到非凡者那里去。”
“这简直有病！”他愤愤总结道。
讲道理，安尼终究是个有文明，讲礼貌的好孩子。他这个评价还是客气了。
季行之想说点更刻薄的评价，但因为不了解具体情况，一时没能组织起语言，也就作罢。
他转而问起其他事情：“那我们这里的工作区间安排是怎样的呢？您之前也说，这里不止地上三层。”
“嗯，如你所见，一楼是接待大厅、大多数交接工作的办公室和食堂。二楼主要是私密会客室和档案室，还有一些对内事务的办公室。”
“三楼的话……有一些有保密级别的大型武器设施，你上不去。”安尼想了想，模糊地回答道。
季行之下意识抬头看向天花板，问：“你能上去吗？”
安尼：“我也上不去。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带我的人就是这么和我说的，我也这么和你说。”
好家伙。
“这句话也是带你的人说过的吗？”
“这句话？”安尼反应了一下，哈哈一笑，“是啊！也是。你以后带新人了，估计也只能这么告诉他。”
“我问过缪莎助祭，她倒是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并不告诉我。只是说那是非常危险的大型武器，而且是难以拆卸和组装的固定武器。我猜可能是类似炮台的东西吧……防范非凡者的那种炮台。”
季行之对这个猜测不做评价：“你的前辈也做出过类似的猜测吗？”
“不，他猜是大型监控追踪设备。但我觉得他这个猜得不对。首先监控设备不能叫武器，其次，如果是监控设备的话，怎么会常年无人进出呢？肯定有人要汇报数据吧！”
季行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嗯……嗯，我更同意你的看法。不过这种事情也没必要乱猜，那地下呢？”
他还记得，安尼最开始说，他们的职责还有“维系与镇压”。
“地下有至少三层，嗯……我们姑且可以认为就是三层。”安尼说到这个，也不用思考，不用回忆了，显然很是熟悉，“首先是地下一层，给我们非凡者分配的住宿……虽然比起我们自己的家来说太过简陋狭小，但整体条件还是非常不错的。只是宿舍只能是宿舍，不能代替家。除开空间的问题，还有就是无法带外人进入。”
“地下一层还有非凡者的办公室和研究室，这个我就不详细和你讲了，等你成为非凡者之后可以自己下去看看——哦对，地下部分有很多区域是文职人员不能去的，基本上，你们只能在走廊通行。”
“地下二层主要是仓库，存放普通的弹药和普通的物资，还有对应的健身器材、练习场地、靶场之类的设施。这些普通文职人员申请后可以进入，但是必须专人陪同。如果想自己练习的话，不如去治安局的训练靶场。”
“至于第二层往下，最后一层，最低的一层……那里连通整个班尼萨的各个教堂，是一条由静女阁下担保的水路，不仅有快速转移的能力，还兼顾保存特殊物品的职责。如果有机会，你可以顺着走廊一直下到最底，沿过道直走，能看到一扇浸泡在水下的门，那就是‘静女长廊’的入口。”
“浸泡在水下的门？”季行之顿时起了兴致，“您方便现在带我去看看吗？而且，浸泡在水下，我们又该怎么进去呢？门会升起来吗？还是得游进去？”
安尼遗憾地环顾食堂一周，没能找到令他胃口大开的零嘴小吃，耸耸肩：“今天不行。因为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则，我没有告诉你——禁止在黑月期间进入‘静女长廊’，而对于你们凡人来说，则是禁止在黑月期间靠近静女长廊。所以想看的话，下个月。”
“这样啊……”
黑月居然在神秘学上有这么大影响？
季行之用大拇指捏了下脸颊，感到不解：“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没在《文职守则》上说明？”
他记性很好，很确定《文职守则》全部条目都没有写这一项。
“哈，你可真细心。”安尼不知为何语气变得奇怪，但还是语气奇怪地解释了这个问题，“你既然这都能联想到守则，那你难道没有发现，守则里没有哪怕一个条目提到了‘静女’这个称谓吗？”
季行之平淡又坦然地点点头：“我之前确实没注意到这个，所以静女是不能被书写的词汇吗？”
米斯蒂安人青年深褐色的眼珠里充满了清澈单纯的好奇和求知欲，反倒是让安尼觉得好一阵不得劲。
“呃……可以这么说，静女是深海的女儿，是宁静无波的，被淹没的，所以本身也拥有一定的‘隐秘’和‘埋葬’的权柄——这一权能的主体部分属于死亡，但也有一部分属于海洋。所以静女的名在不经特殊处理的情况下，是不能被记录的。”
安尼又变得正常、积极了起来。
“那如果一个凡人碰巧地想到了这个词汇呢？”季行之总是行走在寻找bug的路上。
令他没想到的是，安尼竟然也思考、询问过这个问题：“不会的。在隐秘与埋没的权能之下，普通人的想象会自然规避这个单词。就算是被告知了这个单词，他们也会因为种种理由觉得这个词汇‘不合适’，而不去真正使用它。当然，也有例外……”
“我们的一位同事，就在类似的保密试验中意识到了‘静女’的力量，进而遭到污染，被迫选择了‘静女’这个职业。不过她现在也相当满意，已经升职调往其他教区了。”
原来“静女”也是一个职业……
不知道有没有男“静女”。
似乎是想起什么魔女笑话，季行之嘴角弯了弯，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
“你这个同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你这是什么问题？”安尼一脸莫名其妙，“静女静女，当然是位女士了啊！男人是不能成为静女的！”
哦？
那男人被类似“静女”的力量污染了可怎么办呢……
季行之心中难以抑制地冒出些恶趣味。
但现在问这种问题，着实是有些冒犯了，看缪莎阁下和安尼的态度，静女在教会中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于是思考片刻，季行之将好奇心咽了回去。
“行了，差不多也给你介绍过了。”安尼顺手抄起一块酥饼，终于离开食堂，“按理说我要带你去地下看看，至少认认办公室的。但考虑到现在是黑月，你又不在本部办公，就算了……嗯，明天我会带你去治安局、事务局、港务局、教育局和审判庭的安全部走一圈，带你了解一下各部门基本职能。”
“后天早上举行仪式，仪式当场，我会给你介绍具体的职业、技能信息，以及各位轮值非凡者的能力，还有其他的，有关非凡道路的知识，你都可以询问我。”
季行之点点头。
夜色已深，无月的黑夜全靠白鲸油的火光构建起城邦的轮廓。
两人从灯火通明的食堂走出来，走上二楼的办公会客室。从窗户远眺，能看到一丛一丛柔白色火焰在冯德普兰跳跃，在更遥远的街区跳跃。
居住在光荣大街的，有独栋别墅和宽阔花园的贵族用昂贵的玻璃和精巧的铁艺装点白鲸油的灯火，令其摇曳在庭院与屋檐，构筑起温馨的美景。沿着这样柔美优雅的火焰向前望去，是整齐排列的港口路灯——那种恰好能让高个子鲁迪肯特人伸长手够到的高灯架上已经换成了白鲸油，延绵成一条白色的线，勾勒出港口横平竖直的通道。
再向前，火光变得硕大粗犷，季行之记得，那是在平民区，居民区搭建起的篝火台。
“也不知道哥哥妹妹这两天有没有吃好睡好……还有苏娅妈妈恢复得怎么样了，血疫又造成了多少破坏。”
“唉……”
“是啊。”安尼阴阳怪气地哼哼两声，“但在罗拜，我们这些外来者的地位连平民都不如，仅仅比奴隶高一点，只有资格吃鱼肉和土豆，还不被允许使用牛油，黄油等高等油脂，只能使用鱼油。”
“而且……缪莎助祭是吃过罗拜贵族菜的。据她说，罗拜贵族的菜谱只是材料新奇，烹饪手法与平民并无本质区别。比如说，平民吃柠檬煎鱼肉，贵族就吃柠檬煎孔雀肉……”
能看出来，安尼对罗拜菜的鄙夷已经超过了对杨科雅喜欢的雅利娜安菜的怨念。
“而且，你知道吗？”
安尼对罗拜的怨愤和不满甚至不局限于饮食：
“在罗拜，什么人住什么规格的城邦，住在几层，甚至内部有什么样的装潢，都有严格的条文规定。这些规矩甚至给非凡者的日常办公都造成了影响！我就听人说过，罗拜城邦的安全部，平民凡人只能居住于地下，非凡者和贵族职员居住于地上。”
“不同等级的食堂要分开设立，这就导致文职人员之间的往来非常繁琐复杂，日常交流也十分困难。如果平民凡人职员发现异常，要先告知贵族文职人员，然后再由贵族传达员传达到非凡者那里去。”
“这简直有病！”他愤愤总结道。
讲道理，安尼终究是个有文明，讲礼貌的好孩子。他这个评价还是客气了。
季行之想说点更刻薄的评价，但因为不了解具体情况，一时没能组织起语言，也就作罢。
他转而问起其他事情：“那我们这里的工作区间安排是怎样的呢？您之前也说，这里不止地上三层。”
“嗯，如你所见，一楼是接待大厅、大多数交接工作的办公室和食堂。二楼主要是私密会客室和档案室，还有一些对内事务的办公室。”
“三楼的话……有一些有保密级别的大型武器设施，你上不去。”安尼想了想，模糊地回答道。
季行之下意识抬头看向天花板，问：“你能上去吗？”
安尼：“我也上不去。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带我的人就是这么和我说的，我也这么和你说。”
好家伙。
“这句话也是带你的人说过的吗？”
“这句话？”安尼反应了一下，哈哈一笑，“是啊！也是。你以后带新人了，估计也只能这么告诉他。”
“我问过缪莎助祭，她倒是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并不告诉我。只是说那是非常危险的大型武器，而且是难以拆卸和组装的固定武器。我猜可能是类似炮台的东西吧……防范非凡者的那种炮台。”
季行之对这个猜测不做评价：“你的前辈也做出过类似的猜测吗？”
“不，他猜是大型监控追踪设备。但我觉得他这个猜得不对。首先监控设备不能叫武器，其次，如果是监控设备的话，怎么会常年无人进出呢？肯定有人要汇报数据吧！”
季行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嗯……嗯，我更同意你的看法。不过这种事情也没必要乱猜，那地下呢？”
他还记得，安尼最开始说，他们的职责还有“维系与镇压”。
“地下有至少三层，嗯……我们姑且可以认为就是三层。”安尼说到这个，也不用思考，不用回忆了，显然很是熟悉，“首先是地下一层，给我们非凡者分配的住宿……虽然比起我们自己的家来说太过简陋狭小，但整体条件还是非常不错的。只是宿舍只能是宿舍，不能代替家。除开空间的问题，还有就是无法带外人进入。”
“地下一层还有非凡者的办公室和研究室，这个我就不详细和你讲了，等你成为非凡者之后可以自己下去看看——哦对，地下部分有很多区域是文职人员不能去的，基本上，你们只能在走廊通行。”
“地下二层主要是仓库，存放普通的弹药和普通的物资，还有对应的健身器材、练习场地、靶场之类的设施。这些普通文职人员申请后可以进入，但是必须专人陪同。如果想自己练习的话，不如去治安局的训练靶场。”
“至于第二层往下，最后一层，最低的一层……那里连通整个班尼萨的各个教堂，是一条由静女阁下担保的水路，不仅有快速转移的能力，还兼顾保存特殊物品的职责。如果有机会，你可以顺着走廊一直下到最底，沿过道直走，能看到一扇浸泡在水下的门，那就是‘静女长廊’的入口。”
“浸泡在水下的门？”季行之顿时起了兴致，“您方便现在带我去看看吗？而且，浸泡在水下，我们又该怎么进去呢？门会升起来吗？还是得游进去？”
安尼遗憾地环顾食堂一周，没能找到令他胃口大开的零嘴小吃，耸耸肩：“今天不行。因为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则，我没有告诉你——禁止在黑月期间进入‘静女长廊’，而对于你们凡人来说，则是禁止在黑月期间靠近静女长廊。所以想看的话，下个月。”
“这样啊……”
黑月居然在神秘学上有这么大影响？
季行之用大拇指捏了下脸颊，感到不解：“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没在《文职守则》上说明？”
他记性很好，很确定《文职守则》全部条目都没有写这一项。
“哈，你可真细心。”安尼不知为何语气变得奇怪，但还是语气奇怪地解释了这个问题，“你既然这都能联想到守则，那你难道没有发现，守则里没有哪怕一个条目提到了‘静女’这个称谓吗？”
季行之平淡又坦然地点点头：“我之前确实没注意到这个，所以静女是不能被书写的词汇吗？”
米斯蒂安人青年深褐色的眼珠里充满了清澈单纯的好奇和求知欲，反倒是让安尼觉得好一阵不得劲。
“呃……可以这么说，静女是深海的女儿，是宁静无波的，被淹没的，所以本身也拥有一定的‘隐秘’和‘埋葬’的权柄——这一权能的主体部分属于死亡，但也有一部分属于海洋。所以静女的名在不经特殊处理的情况下，是不能被记录的。”
安尼又变得正常、积极了起来。
“那如果一个凡人碰巧地想到了这个词汇呢？”季行之总是行走在寻找bug的路上。
令他没想到的是，安尼竟然也思考、询问过这个问题：“不会的。在隐秘与埋没的权能之下，普通人的想象会自然规避这个单词。就算是被告知了这个单词，他们也会因为种种理由觉得这个词汇‘不合适’，而不去真正使用它。当然，也有例外……”
“我们的一位同事，就在类似的保密试验中意识到了‘静女’的力量，进而遭到污染，被迫选择了‘静女’这个职业。不过她现在也相当满意，已经升职调往其他教区了。”
原来“静女”也是一个职业……
不知道有没有男“静女”。
似乎是想起什么魔女笑话，季行之嘴角弯了弯，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
“你这个同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你这是什么问题？”安尼一脸莫名其妙，“静女静女，当然是位女士了啊！男人是不能成为静女的！”
哦？
那男人被类似“静女”的力量污染了可怎么办呢……
季行之心中难以抑制地冒出些恶趣味。
但现在问这种问题，着实是有些冒犯了，看缪莎阁下和安尼的态度，静女在教会中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于是思考片刻，季行之将好奇心咽了回去。
“行了，差不多也给你介绍过了。”安尼顺手抄起一块酥饼，终于离开食堂，“按理说我要带你去地下看看，至少认认办公室的。但考虑到现在是黑月，你又不在本部办公，就算了……嗯，明天我会带你去治安局、事务局、港务局、教育局和审判庭的安全部走一圈，带你了解一下各部门基本职能。”
“后天早上举行仪式，仪式当场，我会给你介绍具体的职业、技能信息，以及各位轮值非凡者的能力，还有其他的，有关非凡道路的知识，你都可以询问我。”
季行之点点头。
夜色已深，无月的黑夜全靠白鲸油的火光构建起城邦的轮廓。
两人从灯火通明的食堂走出来，走上二楼的办公会客室。从窗户远眺，能看到一丛一丛柔白色火焰在冯德普兰跳跃，在更遥远的街区跳跃。
居住在光荣大街的，有独栋别墅和宽阔花园的贵族用昂贵的玻璃和精巧的铁艺装点白鲸油的灯火，令其摇曳在庭院与屋檐，构筑起温馨的美景。沿着这样柔美优雅的火焰向前望去，是整齐排列的港口路灯——那种恰好能让高个子鲁迪肯特人伸长手够到的高灯架上已经换成了白鲸油，延绵成一条白色的线，勾勒出港口横平竖直的通道。
再向前，火光变得硕大粗犷，季行之记得，那是在平民区，居民区搭建起的篝火台。
“也不知道哥哥妹妹这两天有没有吃好睡好……还有苏娅妈妈恢复得怎么样了，血疫又造成了多少破坏。”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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