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章
王壹是跑着上山的，他要测量自己从流云观跑到断指山山脚要多长时间。他用数数来测量时间，他边跑边数，当他看到流云观的时候，他数了有。
观中有烛光。
道士哥哥下山了，阿囚没回来，他站在这里，那谁在观内？
道士哥哥突地又回来或者阿囚回来又或者他们两个都回来了。
最好是这三种情况，只能是这三种之中的一种。万一是别的情况，他，边跑边数，数到看到烛光那一瞬间，他数了多少来着？
“是王壹吗？还不快进来。”
不是道士哥哥的声音，应是阿囚。他被道士哥哥打得大伤元气，那，王壹就像回家一样的进去。
“你就这样守观的？”
阿囚脸上的两个黑窟窿并不比他看到的任何阴魂更骇人。
“阿囚你回来了，吃饭了没有，红薯还有好多。”
“李真壬，我是李真壬，不管他与你说些什么，李真壬是我，他不是李真壬。”
“那他是谁？”
王壹很想知道。
“恶魔。”
道士哥哥与李真壬关系很不好。他不站队，可他想回家。
“道长，我其实不想守观--”
“我知道。当初我也不想，可我师兄他也不想，最终还是我留下来，我是不是很傻？”
“我还没察觉出来。”
噢呵呵呵，李真壬大笑。
“你多大年纪？”
“我得回家问问。”
在那里过了多久，王壹不知道，也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年纪。看自己的身高，比教经论的老先生高多了，但不可能比他还老吧。
“左欢娣是你什么人？”
“是，哥哥。”媳妇这事，欢哥不愿意只想做哥哥，就让她做哥哥，无非是叫“欢哥”而已。可李真壬怎么知道欢娣？“道长您认识左欢娣么？”
“认识太晚，我昨日才见到她。我早就应该去打探左大冠一家，那样许多事就不会发生。左青龙那个天煞送了犀柄风云拂尘过来，一开始我竟没认出来那拂尘，老眼昏花，不服老不行。李十八虽说愿送我黑旗歌姬雀之舌，但父债子偿，恐怕最终得让左欢娣来偿还。”
那拂尘是左青龙送来的，王壹一下懵了。他问了有关拂尘的事，李真壬给他讲了很多往事。
那日，左青龙说他岳父家的茶叶不够，他逮到左靖河的军师得了一柄拂尘，他自认是宝物就当镀金刀的报酬送到流云观。
李真壬当时也觉是难得的宝物，他们并不在意宝物，原本还让左青龙收回去，可他非得留下，说如果他们不喜欢，可以送别人。那时阿囚与李真壬的关系还如同往日一般正常。他是阿囚，他是李真壬。
李真壬自打得了拂尘，天天抱在怀中，不知怎么开启了拂柄上的那对随心想看眼。
随心想看眼可看想看的往昔之事，现今之人。不知他看了什么，他就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流云观的道士，怀疑他看守流云观的神圣职责，怀疑阿囚对他别有用心。
他还发觉随便一甩，便能起风。他开始在观内起风，观中如有十二根，也会被刮得根根明净。
阿囚在《拂尘随缘录》中看到它名为犀柄风云拂尘，它具有无比寻常的强大力量。器具本无好坏，由使用者诠释。被迷幻的恶魔李真壬可不是一个好的使用者。他想尽办法破坏，却惹恼了李真壬，两人关系从此恶化。绝望的是，超强迷幻剂--鲜羊城里世袭的茶叶商人左大冠特有的一种茶，没了。
起初是用巴掌绿的叶子果实榨汁，再冲成茶饮，果实也可泡茶。他师父将巴掌绿交由师兄养护，养没了。他当时还不相信，以为又是师兄设计害他。他师父早就告诉了他替代品--左家茶叶，高价购买，以便左家能以此为生，源源不断地提供给流云观。
现茶叶没了，师父也没有说还有别的替代品。
他苦寻巴掌绿与茶，没有结果。他在外奔波，李真壬本性渐渐暴露。
起风的风力越来越大，能到达冥界。拂尘还能召阴魂，他就想练阴兵。后来受挫，找他出气，两人打斗，他仍是下风。硬的不行，来软的，他想趁此机会来心理战，拿回自己的名字，诱使他自杀。但他本性已显，心理战几乎没任何作用。
他将左家装茶叶的土瓷罐子看了数遍，上面有花纹，但看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形状。他日夜钻研，身心疲惫，不知不觉睡着，醒来发现无意中将罐子打碎，有些碎片合在一起，像是有某种形状。他将碎片按花纹拼一次，得到了一只鸟的可爱图形--它是叼着一条长长的虫子呢，还是吐着细长的舌头？
他又将碎片里面沾的一点点碎沫刮下来泡水，他闻到一种气味，微香微甜微白微酥，他知道，那是云尾露草的香味。这种草他师父曾种过，他也曾吃过，嫩得让人吃了心痛，可他还是边吃边心痛。
云尾露草只在清晨出现，阳光出来不久，它就会枯萎。不过等不到它枯萎，它就会被黑旗歌姬雀吃掉。这种雀鸟只吃这种草。他师父告诉他的。
罐子碎片拼成的鸟图形就是黑旗歌姬雀。
是将黑旗歌姬雀整只入茶么？应不是。
他们两人关系闹僵之后，几乎不说话。但当他无数次抱怨红薯难吃之后，他问道：“你吃过什么最好吃？”
“黑旗歌姬雀之舌。”
“这鸟哪里有？”
“有些人就是人形的黑旗歌姬雀。怎么，没听说过？又要跟我讲大道理？阿囚，道理你留着给自己，你都没活明白，还来教训我，省点力气。”
“我是李真壬。”
李真壬想了很久。世上的人有的是魔鬼，有的是禽兽，有的是木头。有的人是黑旗歌姬雀，可能吗？
可能。
“道长，你找到人形黑旗歌姬雀了没有？”
“找到了。”
王壹希望那样的人永远不被找到。为了点吃的，何必如此残忍。
“道长，他真的是恶魔么？为什么老是想着如何迷幻他？”
“他的罪恶罄竹难书。过去的时间久远，大家都忘记这个恶魔。当初无人能制伏他，是我师祖引诱他喝了百草仙酿的酒，让他暂时忘记自己是一个恶魔。后来一直让巴掌绿汁延长忘记并迷幻，再后来的左家茶就只是纯迷幻。为了真实，我说他是流云观的守观人，而我就是那个恶魔，他神圣的职责是守护流云观，镇守恶魔我。”
“‘恶魔我’是你？”
道士哥哥站在门外，王壹看着他流血的手紧握拂尘。
观中有烛光。
道士哥哥下山了，阿囚没回来，他站在这里，那谁在观内？
道士哥哥突地又回来或者阿囚回来又或者他们两个都回来了。
最好是这三种情况，只能是这三种之中的一种。万一是别的情况，他，边跑边数，数到看到烛光那一瞬间，他数了多少来着？
“是王壹吗？还不快进来。”
不是道士哥哥的声音，应是阿囚。他被道士哥哥打得大伤元气，那，王壹就像回家一样的进去。
“你就这样守观的？”
阿囚脸上的两个黑窟窿并不比他看到的任何阴魂更骇人。
“阿囚你回来了，吃饭了没有，红薯还有好多。”
“李真壬，我是李真壬，不管他与你说些什么，李真壬是我，他不是李真壬。”
“那他是谁？”
王壹很想知道。
“恶魔。”
道士哥哥与李真壬关系很不好。他不站队，可他想回家。
“道长，我其实不想守观--”
“我知道。当初我也不想，可我师兄他也不想，最终还是我留下来，我是不是很傻？”
“我还没察觉出来。”
噢呵呵呵，李真壬大笑。
“你多大年纪？”
“我得回家问问。”
在那里过了多久，王壹不知道，也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年纪。看自己的身高，比教经论的老先生高多了，但不可能比他还老吧。
“左欢娣是你什么人？”
“是，哥哥。”媳妇这事，欢哥不愿意只想做哥哥，就让她做哥哥，无非是叫“欢哥”而已。可李真壬怎么知道欢娣？“道长您认识左欢娣么？”
“认识太晚，我昨日才见到她。我早就应该去打探左大冠一家，那样许多事就不会发生。左青龙那个天煞送了犀柄风云拂尘过来，一开始我竟没认出来那拂尘，老眼昏花，不服老不行。李十八虽说愿送我黑旗歌姬雀之舌，但父债子偿，恐怕最终得让左欢娣来偿还。”
那拂尘是左青龙送来的，王壹一下懵了。他问了有关拂尘的事，李真壬给他讲了很多往事。
那日，左青龙说他岳父家的茶叶不够，他逮到左靖河的军师得了一柄拂尘，他自认是宝物就当镀金刀的报酬送到流云观。
李真壬当时也觉是难得的宝物，他们并不在意宝物，原本还让左青龙收回去，可他非得留下，说如果他们不喜欢，可以送别人。那时阿囚与李真壬的关系还如同往日一般正常。他是阿囚，他是李真壬。
李真壬自打得了拂尘，天天抱在怀中，不知怎么开启了拂柄上的那对随心想看眼。
随心想看眼可看想看的往昔之事，现今之人。不知他看了什么，他就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流云观的道士，怀疑他看守流云观的神圣职责，怀疑阿囚对他别有用心。
他还发觉随便一甩，便能起风。他开始在观内起风，观中如有十二根，也会被刮得根根明净。
阿囚在《拂尘随缘录》中看到它名为犀柄风云拂尘，它具有无比寻常的强大力量。器具本无好坏，由使用者诠释。被迷幻的恶魔李真壬可不是一个好的使用者。他想尽办法破坏，却惹恼了李真壬，两人关系从此恶化。绝望的是，超强迷幻剂--鲜羊城里世袭的茶叶商人左大冠特有的一种茶，没了。
起初是用巴掌绿的叶子果实榨汁，再冲成茶饮，果实也可泡茶。他师父将巴掌绿交由师兄养护，养没了。他当时还不相信，以为又是师兄设计害他。他师父早就告诉了他替代品--左家茶叶，高价购买，以便左家能以此为生，源源不断地提供给流云观。
现茶叶没了，师父也没有说还有别的替代品。
他苦寻巴掌绿与茶，没有结果。他在外奔波，李真壬本性渐渐暴露。
起风的风力越来越大，能到达冥界。拂尘还能召阴魂，他就想练阴兵。后来受挫，找他出气，两人打斗，他仍是下风。硬的不行，来软的，他想趁此机会来心理战，拿回自己的名字，诱使他自杀。但他本性已显，心理战几乎没任何作用。
他将左家装茶叶的土瓷罐子看了数遍，上面有花纹，但看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形状。他日夜钻研，身心疲惫，不知不觉睡着，醒来发现无意中将罐子打碎，有些碎片合在一起，像是有某种形状。他将碎片按花纹拼一次，得到了一只鸟的可爱图形--它是叼着一条长长的虫子呢，还是吐着细长的舌头？
他又将碎片里面沾的一点点碎沫刮下来泡水，他闻到一种气味，微香微甜微白微酥，他知道，那是云尾露草的香味。这种草他师父曾种过，他也曾吃过，嫩得让人吃了心痛，可他还是边吃边心痛。
云尾露草只在清晨出现，阳光出来不久，它就会枯萎。不过等不到它枯萎，它就会被黑旗歌姬雀吃掉。这种雀鸟只吃这种草。他师父告诉他的。
罐子碎片拼成的鸟图形就是黑旗歌姬雀。
是将黑旗歌姬雀整只入茶么？应不是。
他们两人关系闹僵之后，几乎不说话。但当他无数次抱怨红薯难吃之后，他问道：“你吃过什么最好吃？”
“黑旗歌姬雀之舌。”
“这鸟哪里有？”
“有些人就是人形的黑旗歌姬雀。怎么，没听说过？又要跟我讲大道理？阿囚，道理你留着给自己，你都没活明白，还来教训我，省点力气。”
“我是李真壬。”
李真壬想了很久。世上的人有的是魔鬼，有的是禽兽，有的是木头。有的人是黑旗歌姬雀，可能吗？
可能。
“道长，你找到人形黑旗歌姬雀了没有？”
“找到了。”
王壹希望那样的人永远不被找到。为了点吃的，何必如此残忍。
“道长，他真的是恶魔么？为什么老是想着如何迷幻他？”
“他的罪恶罄竹难书。过去的时间久远，大家都忘记这个恶魔。当初无人能制伏他，是我师祖引诱他喝了百草仙酿的酒，让他暂时忘记自己是一个恶魔。后来一直让巴掌绿汁延长忘记并迷幻，再后来的左家茶就只是纯迷幻。为了真实，我说他是流云观的守观人，而我就是那个恶魔，他神圣的职责是守护流云观，镇守恶魔我。”
“‘恶魔我’是你？”
道士哥哥站在门外，王壹看着他流血的手紧握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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