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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章

    他有什么资格?

    连云观的祖师是天亮子,传到如今,是他钱柜子当住持。要论资格--违背祖师的资格,那也得是他钱柜子。

    出来之后才知道没人知道连云观的现任住持。许多人以为还是真健子道长,也有人知道右青龙道长,那些大多是曾经的难民。他—钱柜子道长,没人知道。

    观内的轻视,观外的无视,连违背祖师的决定都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道士而且很可能是假道士做出的,钱柜子住持的愤怒达到阈值。

    他将大箱子单手支起来,甩陀螺似的旋到道士身旁,一脚将送药上来的道士同伙踢翻在地。然后保持陀螺式围着大厅转了一圈,再在道士眼前将箱子从左手甩到右手,右手甩到背上,背上甩到头上,从头上直接甩下压在道士的那大包药上。

    云满天听到响声结束,带头鼓掌,大厅人群压抑已久的掌声经久不息。

    愤怒的火焰在掌声中渐渐熄灭。修道之人也是要发泄的。钱柜子高兴说道:“刚才道士哥哥说带的药不多,哈哈,他没想到,我--送药--来了。大家排好队,人人有份,准备好银子,不要抢,不要争,有的是药。”

    “快点买啊,手快有手慢无,外面还有人赶着来买药。”

    “快点买啊,快点啊,就要卖光了,外面还有好多人等着进来。”

    也不知谁在起哄,但这么一喊,里头的人果真就急起来。外面还真有淋着雨赶来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

    盘腿道士开始也被钱柜子的“甩箱子”表演所吸引。比常见的胸口碎大石,滚油捞宝物,吞火又吞剑好看多了。新奇。真实。没等他回过神来,卖药了,卖的不是自家的而是...啊,卖的是别人的药。他想起身,一棍子打在脑袋上,晕晕乎乎像个不倒翁。

    没人在乎桌子上的道士前俯后仰做什么,也没人听新来的道士热情洋溢地介绍箱子中的各种药品,他们只管掏钱买他们以为的神药。

    一大箱子药卖光。价格是盘腿道士报的价格,钱柜子兴奋的公鸡嗓不敌盘腿道士夸张的公鸭嗓,没人听他说这种多少钱,那种多少钱,全部给一样的钱,二两银子一份。

    原本箱子中的药有便宜的,也有贵的,大家排队来,拿到什么给什么,没挑也没选,通通二两银子。钱柜子费尽口舌,鱼贯而来的人们渴望神药的表情让他自动住嘴。

    到底是赚还是亏,钱柜子都没算出来。他将桌子上的钱通通扫进包袱里,将包袱扔进箱子,盖好箱子,等会回房间计算清楚。听外边沥沥雨声,只能住兴隆客栈了。

    “小二,我们要一间房。”钱柜子指着他与云满天两个。

    “你们,你们...”比柜台高不了多少的小二指着盘腿道士,还有一直躺在地上,现躺到角落里去的那位道士同伙,以及从楼梯口出现的一伙人。“你们,你们不是一伙的?”

    “我和壮士是一起的。我们要一个房间,有没有?”

    “喂,给!”楼梯口出现的五个人将他们手中的药放在盘腿道士的身旁。每人不只买一份,五个人的份量堆到了盘腿道士的腰部。

    这伙人是买了好多次,钱柜子有印象。因为他们总对他挤眉弄眼,害得他老想他们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这样在价格的解释上没能超越盘腿道士。

    “什么意思?”钱柜子真不知道。

    “你今天这招挺新鲜的,吹沙子也没提前打招呼。要是提前说一下,我们就能换个大地方,来的人更多,卖得更多。下一场去哪里,想好没有?”

    钱柜子只觉这些人不只嘴,五官一直在不停地动,他没能揣摩出他们的意思,得要壮士出面解决。“壮士,壮士。”

    “下一场还没想好。这雨没个三五天停不了,我们暂且在这里歇着,天晴了再说。之前吹沙子道长给你们多少钱,今天双倍。”云满天家就在集市旁,集市上的各种把戏耳闻无数。吹沙子的话术倒也算推陈出新,但托儿,不干人事的托儿,不管哪里的托儿身上都有股死老鼠气味,他百闻百中。

    “好说,好说。之前十两。”

    五人走后,小二才出柜台。“两位客官,请将吹沙子道长弄下来,一个大活人在桌子上摇摆不停,怪吓人的。”

    云满天用棍子在吹沙子头上敲了三下,不倒翁停止了摇摆,对云满天人哭诉:“壮士,角落里的那个人腿是不是断了,请您看一看。”

    “断了么?他不是连云观的道士?怎么连我一脚都受不了?”钱柜子边看边说。腿没断,只是有一块凹进去的淤青。他穿着破旧的道袍,十五六岁的样子。近距离才看出来他的恐惧,缩手缩脚,躲在角落的阴影里独自流泪,一直不敢看钱柜子。一脚把人吓成这样,可这般胆小的人仍是欺自己骗他人。“我们有白花油,要不要买一瓶,擦了揉一揉,每天三次,三天就好,十两银子一瓶。要不要?”

    “要,要。”卖药的吹沙子道长买了一瓶高价药。

    真是个假道士,对药也一窍不通。一瓶白花油哪要十两银子,连云观里的道士都知道这些平常药物的价钱。也有可能他本知道真正的价钱,但他认清了他现在的状况。两个段位高他许多的人让他不能有一丝反抗。不顾下雨,他们执意要马上离开兴隆客栈。

    钱柜子对他们自称连云观道士很想问个清楚。“我们又不把你们怎么样。晚上一起吃个饭,大家好好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我们就这样卖药,你们都看到了。”

    “天下有这么多道观,你们为什么非得说是连云观的道士?”

    “我祖上曾在连云观里修行,因为将巴掌绿养死了,他怕受到处罚,就逃回家。说起来与连云观也算有点渊源。”

    巴掌绿,值万两黄金的巴掌绿!一个江湖骗子也知道巴掌绿,那点渊源就算真的。可李真壬道长不是说巴掌绿是流云观的么?好像也没说在流云观,只说是他师父从百草仙那里得来的,没说它种在哪里,它有哪些功效。

    “你知道巴掌绿长什么样,它有什么特别之处?”云满天忙问道。

    “不知道。就说是巴掌绿,也不知为什么就那么看重它。我先祖负责养它,都费尽心思看护,还是养死了。他逃回老家,这件事不是什么好事,没多说。后来炼些膏药卖,我们祖辈都卖这些膏药维生。”

    金光闪闪的巴掌绿仍是蒙着神秘面纱。曾经养护它的人都传多少代了,竟还记得它的名字。李真壬说他师父只获赠一棵,如果被吹沙子的祖上给养死了,那应是没了,怎么还说找到黄金万两?世上还有别的地方有么?

    云满天也不是刻意想着巴掌绿。住持在数钱算账,他百无聊赖,窗外的雨声时有时无,巴掌绿三个字,没有图形,在脑海中不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