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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发难

    朱翊钧视朝的日子到了。

    这是文立万从苏州回来,第一次上朝。

    满朝文武见到文立万回归紫禁城,从四品官升任三品官,如此快速的升迁,让他们有些瞠目结舌。

    文立万进殿的时候,看见刘台也在大殿外晃悠,文立万有个直觉,此人可能今天就要向张居正发难了。

    刘台是辽东御史,属于外官,按说皇帝上朝,外官没有奏章讨论,他是无法来上朝的。

    大殿里,众大臣按职务排列,大佬们站在前排,把自己分管的事情一一奏明,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站在那里叨叨个不停。

    大殿里就像开辩论会一样吵吵嚷嚷,大臣们为一个问题喋喋不休,争得面红耳赤。

    好在今天的议题不多,没多长时间,大家就嚷嚷的有些累了,各自打住,准备散场回家吃饭。

    有个太监进来禀报,辽东御史刘台有事要参。

    朱翊钧随口说道:“现在时间尚早,让他进来吧。”

    文立万听到此言,知道刘台是冲着张居正来的,今天张居正可是要露脸了。

    刘台昂首挺胸,阔步走进大殿,施礼道:“臣辽东御史刘台觐见陛下。”

    “你有何事要奏?”

    “臣要参奏首辅张居正。”

    这话就像晴天霹雳,在大殿里轰然一声炸响,满堂文武大臣个个目瞪口呆,瞬间晕菜。

    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这娃子是不是疯了,学生胆敢要参奏老师?

    张居正也是惊诧不已,他迅速看一眼文立万,然后目光炯炯盯住刘台。

    刘台并不畏惧,冷眼望一下张居正,对皇帝说道:“忠臣不私,私臣不忠。臣思虑再三,为国家计,深感不吐不快,今日斗胆参奏弹劾首辅。”

    “哦?你有何话说?”

    朱翊钧稳稳坐在龙椅之上俯视刘台,一脸漠然,难见喜怒。

    整个大殿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静默不语,想听听刘台说些什么。

    “臣以为,自高拱专权擅政被逐之后,内阁大学士张居正所作所为,比高拱有过而无不及。此公利用陛下尚未亲政之机,把持朝政,作威作福,打击异己,以致于满朝文武无人敢说一个‘不’字。张居正甚至将自己比作宰相,违背祖宗之法,该当何罪?”

    刘台此言一出,满场顿时嘈杂起来,文武大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哦?有这等事情?”朱翊钧一脸惊讶,望望张居正,又问刘台道:“你说首辅专权擅政,有何根据?”

    张居正此时已经陷入一种惊惧状态。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门生反戈一击,突然向他发难。

    此刻,张居正全身颤抖,心中的愤懑将理智一扫而空。

    刘台扫一眼张居正,说道:“万历二年五月,天下大旱,陛下忧心忡忡,下罪己诏。此时,翰林院有白燕飞入,内阁池塘里莲花早开,首辅大人却以此为祥瑞,献于陛下,此等阿谀下作之事,竟然能做得出来,令天下耻笑。”

    大臣们听说此事,议论声音大起来。

    刘台所说的事情,确实曾经发生,当时张居正的这种做法,已经遭到过言官们的非议。

    张居正面色苍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了使自己儿子乡试拔得头筹,首辅亲自书信给考官,封官许愿,竟然用乌纱帽换取儿子的名次,这是何等的卑鄙无耻。此事万望陛下明察,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刘台侃侃而谈,继续发威。既然撕破脸了,不如就彻底分道扬镳吧。

    张居正这时才缓过劲来,颤巍巍怒道:“刘台,你这忤逆之人,欺师灭祖......”

    话未说完,人已经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文立万站在张居正身后不远,见状一步上前,把张居正扶住。

    张居正这才站稳,手指刘台喝道:“你弹劾本官封官许愿,为子谋取功名,证据何在?”

    “证据自然在我手里,你白纸黑字写给考官的信札,可否算作证据?”刘台凛然说道:“这些年,你封官许愿,培植私党,难道还少吗?首辅位高权重,自然也是财源滚滚,否则怎么可能花费三十万两银子,在江陵城东建一座张太师府弟?最近又在京师拆除旧宅,大兴土木,同样是几十万两银子,建了官邸。试问,即使贵为首辅,俸禄能让你连续建造两座大宅吗?”

    刚刚被文立万扶住的张居正,浑身发软,又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朱翊钧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下叹道:这刘台也真是生猛啊,竟然能将平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张居正,瞬间搞得如此狼狈。

    “给首辅张先生赐座!”朱翊钧大声说道。

    马上有太监端来了一把椅子,扶着张居正坐了下来。

    事情才刚刚开始,主角自然不能先垮掉。

    刘台见皇帝并没有斥责他的意思,同时又让张居正做了下来,瞬间明白皇帝想继续听他说下去意思

    “也许首辅指望本人为您效私忠,但刘台不是这种人,刘台只做君臣,不做私臣。”刘台火力全开,侃侃而谈说道:“如今朝中大臣,谏人主易,言首辅难。首辅滥用陛下恩宠,但凡有逆耳之言,一律以诽谤、怨望、加之以罪,满朝之中,如今谁敢对首辅谏言?”

    张居正颤颤说道:“如此门生,忤逆欺师,乃我朝二百余年未见。唉,也算是我张居正领教了,也算是我张居正瞎了眼睛。”

    文立万在旁冷眼望着刘台大开杀戒,不由心中叹道:真有豁得出去人啊。

    张居正对刘台的突然发难,有些猝不及防,愤怒填胸,一时难以组织有效反击。

    大殿里的众臣看着这个突发的场面,有人幸灾乐祸,欣喜异常;有人扼腕叹息,对张居正的人设产生怀疑。

    朱翊钧一脸冷静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俯视众臣。

    文立万见朱翊钧并未制止刘台的发言,还让太监搬来椅子,让张居正坐着听,便已经知晓了皇帝的意思:朱翊钧此时肯定是想借刘台的弹劾,来压一压张居正一人独大的气焰。

    一些平日与张居正有过节的大臣,似乎也看出了皇帝的意思,这些人脸上有了和刘台一样同仇敌忾的神色。

    “既然刘御史已经说了这么多,首辅是否承认自己有此瑕疵?”一个老臣阴阳怪气问道。

    文立万一看此人,这不就是那个是不是和他较劲的白胡子大臣嘛。

    白胡子大臣的话音一落,马上有几个人附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