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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半妖青霄

    陆离被定在原地,那半妖同样如此,两人如同脱线木偶,皆动弹不得。

    在半妖身后,数枚锥刺也悬在半空,既不前进,也不坠落。

    一阵风吹过,在两人中间,那片被天光照耀之地,杂草微微晃动。

    “丑陋!”

    人声从洞口传来。

    “青霄,你三品掩月的境界,竟也会中这雕虫小技?”

    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且更近了。

    陆离身不能动,耳却能听,来人声音好生耳熟,下一刻,一道鹤影便飘然落地。

    红顶赤目,修颈凤尾,杳杳仙子之气,傲然立于天光之下。

    只见那白鹤羽尖轻弹,锥刺立即粉碎。

    下一刻,陆离与半妖同时解脱,原来周身是被无形罡风所困,这才寸步难移。

    是白先生!陆离暗自诧异,陆门三圣,为何出现在此?

    半妖收起血功,匆忙稽首道:“不知师父驾临,有失远迎!”

    此言一出,陆离更为惊惶。

    白鹤叱道:“云青霄,你还有脸认师,一身邪功可是我教的?”

    环顾周遭,眼神落在陆离身上:“这就是你说的上佳炼材?”

    半妖嘀咕着:“未央这个大嘴巴……”

    “嗯?”

    “正是,正是!”他埋下脸去,揖礼的双手高过头顶:“此物……此物有助徒儿打破桎梏,神功方能大成。”

    白鹤漠然,场间来回踱步,忽又望向陆离,仿佛德高望重的耆宿那般,鹤翅向前一点。

    “小子,你过来……”

    陆离对白先生向来敬重,可她既是这妖人的师父,便有是敌非友的可能。

    寄宿裴镜身体的秘密,决不能让她知道,必须谨慎再谨慎。

    白鹤身高只在陆离腰间,威严之气却如同比天神灵。

    森然问道:“小子,为何与我徒儿死斗?”

    陆离心思一动,师父果然还是偏袒徒弟,这是兴师问罪来了,不可被她牵住鼻子。

    “这位鹤仙人,瞧您一身正气,怎么徒弟如此邪门?”

    他这么说,自有触怒白先生的可能,但依以往对陆门三圣的了解,行事还是偏向正派居多,便决定赌上一赌。

    果不出陆离所料,白先生先是感到诧异,鹤目里有迟疑一闪而过。

    “你……没错,青霄他确实走了弯路。”

    那名为青霄的半妖,此刻耷拉着脑袋,适才还不可一世的他,眼下已无半分锐气可言。

    “可是你呢?”白鹤声调突然严厉:“阁下体内那血色锥刺,难道就是正派功法?”

    陆离一惊,须知冰凌的秘密非同小可,不可被瞧出破绽。

    “正道邪道,若能自保,能造福世人,又何必拘泥?”

    “噢?”白鹤眼前一亮,却听陆离语气陡转:“但是……试问你的徒儿,他吸食活人真元,收为己用,此等天怒人怨之举,世间岂能容忍?”

    半妖青霄不免气恼,心想你这滑头,之前求我医治病脉时可不是这张嘴脸。

    他始终不信,裴镜的境界会精进如斯,却也不敢在白先生面前造次,只能默默咽下恶气。

    白鹤沉吟一阵,走近陆离:“低下身来,让我瞧瞧。”

    语气决绝,不容抗拒。

    陆离感到迫人压力步步逼近,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鹤翅如蜻蜓点水,从他额前一触即过。

    那感觉,仿佛一根手指从脊背轻轻刮下,竟无端打了个寒战。

    不知为何,在那对鹤目之下,陆离竟瞧出了浅浅笑意。

    “你很好!”白鹤道:“小子,你尚能懂得虚而实之,实而虚之的道理,我这傻徒儿却不知道。”

    陆离心想,暗色锥刺为虚,艳色锥刺为实,所谓真真假假,全拜体内冰凌之力所赐。

    “仙人谬赞。”

    白鹤叹气:“我尚不知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我这徒弟做事向来不讨人喜欢,是非曲直,我大概能猜得到。”

    “仙人莫非想做和事佬?”

    “哼哼!”白鹤忽地冷笑:“小子,我何须自降身份……说白了,我这是在帮你。”

    说着转向那半妖:“青霄!为师已警告多次,凝血邪功不可再练,你却一意孤行,不怕我废了你吗?”

    半妖战战兢兢,不敢轻发一语。

    下一刻,白鹤身形突然暴涨,直至与山洞同高,浓浓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青霄立在原地,呆若木鸡,轰的一声,鹤翅在他身前拍下,震得整个山体剧烈晃动。

    “可别忘了,你究竟是谁的子嗣!”

    “这是最后警告,吸人精血,吞人真元,绝非你父所为。”

    叱喝之声响彻山洞,青霄已然恨透了未央那个告密的**人,一定是她暴露了自己行踪,让多日筹谋功亏一篑。

    他哽咽着,鹤翅虽没有拍到他,但所发之风却结结实实击中胸口,呕出大口黑血,一串骨链从颈上滑落,那是父亲的遗物。

    脑中好一阵恍惚,回想近日一挫再挫,弄得伤痕累累,功法却迟迟不得寸进,且时时背负被师父化功的风险,便连做梦,脑后都是那对可怕鹤影。

    握紧骨链,上面的字迹已淡不可见。

    自己明明是天之骄子,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羞愤,屈辱,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半妖云青霄,疯也似的向洞外飞去。

    枝叶扑倒,倦鸟尽散。

    奇物谷层层仞壁之间,有一道黑影冲上云霄。

    下一刻,崖壁间陡然生出一股吸力……

    “青霄……”

    鹤翅抬了又落,一道无形罡风便横在云青霄面前。

    风如网,人如蛾,丝丝动弹不得。

    白鹤展翅出洞,悬在半空,一串骨链抛去,先撞上云青霄脸颊,随后顺势滑落。

    “此乃你父遗物,为何弃之不顾?”

    云青霄一阵怅惘,人与鹤,皆目视着那骨链坠入山涧之中。

    白鹤叹息,风网消散,她道:“青霄,这条荆棘路虽然艰辛,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了。”

    “师父!”云青霄第一次直视白鹤,眼眶湿润,嘴唇亦在微微颤抖。

    “从记事那年起,我便走在被你设定好的路上,虽然并不情愿,但除了满腔愤慨的前行,我别无选择。”

    “如今我的一切,都不是我选的,是你……是你……”

    云青霄欲哭无泪,嘶吼着,欺身飞入林间,失魂那般跌跌撞撞。

    白鹤抬起的翅膀终究收了回来,她不愿下此狠手,回头凝望洞内,眼波流转,辗转来回。

    最终,她没有去见陆离,选择离去。

    ……

    山洞里,陆离感到万分疲惫,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显然,冰凌之力极耗心神,身体负荷已到达极限。

    白先生所言非虚,她来得正是时候,再同半妖斗下去,最好的情况也是两败俱伤。

    陆离忽然有些诧异,白先生与云青霄,这对师徒之间好像隔着天大仇恨,一点也没有师慈子孝的样子。

    转念又想,依白先生之能,时时恐吓要废去功力,换作自己似乎也只能逃避。

    “这世道,做恶人也是不易啊!”

    陆离一阵叹息,眼下报仇是不成了,虽然有些惋惜,但却激活了冰凌的力量,算是因祸得福。

    他急切的想看一看,潜藏在脑海深处的声音,究竟面目几何?

    探入神识深处,冰凌果然碎了一地,里面的球体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手掌般大小的稚女,体表光芒如薄纱笼罩,正双双坐在那血骷髅头顶,两只短腿一荡一荡。

    血骷髅原本宽阔饱满的眼郭,这时好像干瘪了许多,张牙咧嘴,嘴里冒着青烟。

    适才那些锥刺,应该是提取自血骷髅的能量,如今被吸干,就是这副模样。

    陆离将身子向前凑了凑,发现两女身上均套着件极不合身的宽大罗裙。

    着黑裙的稚女,头上抓出两个圆圆发髻,唇红齿白,十分可爱。

    她脖上挂一个如意锁,锁上刻着一个“鬼”字。

    而穿白裙的则是长发垂肩,脸埋在黑裙女身后,有些怕生,脖上同样有个如意锁,刻着的却是个“仙”字。

    陆离问道:“你们是谁?”

    黑裙女闪着大眼,撅着嘴:“你又是谁?”

    俨然就是之前那俏皮声音。

    陆离暗暗点头,莫非冰凌竟孕育出两个小姑娘,那可有趣。

    适才二女助我脱险,该礼貌一些才对。

    “在下陆离,不知二位尊姓芳名?”

    岂料黑裙女竟露出一脸坏笑:“本姑娘无名无姓,你取一个嘛!”

    陆离晃了半天脑袋,目光落在如意锁上,灵光一闪:“便叫你鬼鬼如何?”

    话音刚落,白裙女猛然探出小脸,急道:“我呢我呢?”

    陆离见她脸蛋比那鬼鬼还圆,画着淡淡腮红,两边发髻梳成细辫,尾端拴着铃铛,眼神比鬼鬼更多了份纯净。

    顿时笑道:“她是鬼鬼,你自然就是仙仙了。”

    两个丫头一听,立即吵了起来,鬼鬼揪着仙仙头发,仙仙掐着鬼鬼手臂,俩人都觉得对方名字好听。

    鬼鬼更凶,嘴里叽里呱啦,唾沫横飞,凶得仙仙抬不起头来。

    陆离好一阵头疼,趁俩人不备,匆匆逃离神识那片虚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