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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县岁月长2

    秦云刚和沈括最后一次复核完《三国杀》的卡面终稿,听说秦琼要带他回江宁府,心里颇为不舍。

    于是秦琼又暗中观察到秦云陀螺似的忙活:把收信送信的事沈括给曹立、把与书坊接洽的事交代给沈括、把蹴鞠赛事宣传交代给郑思和武兴。别看秦云人小,手上的事儿可多了,好在平时他也只需要出出主意,并没有参与太多,所以脱身并不难。

    秦云最放心不下的自然是他妹妹,他把张叔张婶叮嘱了一遍,又找左邻右里都拜访一遍;接着还跑去找郭大夫拜托郭大夫定时上门给他妹妹做体检。

    秦云取笑他:“你可比我这个知县还忙。”

    秦云才不理他。

    父子俩轻装简行,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各自背了个小包裹就上路。倒是吴氏一直不放心,临行时还亲自烙了几块饼子让秦云带着路上吃。

    沈括也跟着一起他们前往杭州。快年底了,县学一些士子刚考完秋闱,夫子们忙着给他们开最后的小灶,好让他们明年开春上京赶考去,其他学生的课都先停了。

    已经是十月末,天气转凉了,沿岸都是黄叶飘零,一派秋凉景致。

    哪怕是坐在客船上,秦云也手不释卷,他们的行李里头最重的就是书。

    三个人在水路上走了一天多,便从鄞县到了杭州,到沈家用了顿饭便辞行继续往苏州走。

    没了沈括这个外人在,秦云的书痴本性更加暴露无遗。他前段时间刚得了杜甫遗诗两百余篇,每日在船上捧读揣摩,颇有如痴如醉的势头。

    秦云悄悄凑过去读了几首,没读出太多滋味来,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看楼先生给他布置的“作业”。

    秦琼见他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瞄几眼,不由教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屁股底下藏了钉子,总那么坐不住。”秦云矢口否认:“我没有。”

    秦云斜眼看他。

    秦云只好积极向秦琼请教杜甫诗的妙处。

    提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秦琼脾气好了不少,挑了几首特别喜欢的给秦云讲解。秦琼和沈括一样喜欢看书,满肚子都是史籍经典,对杜甫的生平和每首诗的背景都烂熟于心,讲得那叫一个详尽精彩。

    秦云以前只晓得杜甫是李白迷弟,一天到晚“呈李白”“赠李白”“梦李白”“忆李白”之类的,还真没仔细了解过杜甫的诗和他的生平。秦云仔仔细细一讲解,秦云就懂了,这也是一位常驻九年义务教育教材的大佬啊!

    秦云蠢蠢欲动,悄咪咪地提议:“爹你给我讲的这些东西,可以写一本书了。”

    秦琼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秦云乐滋滋地说:“爹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写了?”他积极怂恿,“这么多好诗,这么厉害的人物,多值得写一本书好好夸啊!回头把稿子送到方叔那边去,一准能让更多像我这样不知晓这些诗、不知晓诗圣生平的人读完就了解他!”

    秦琼淡淡地说:“再说吧。”

    父子俩一路乘船到了苏州,秦琼领秦云去拜见苏州知州梅挚。这梅挚与秦云祖父是同年,秦云祖父生前与他交情还算不错,秦云这算是领着儿子去见长辈。

    既然是晚辈拜见长辈,长辈当然是先关心秦云这个小孩。秦云表现得很乖巧,梅知州问什么他就答什么,顺利赢得了梅知州的喜爱。

    剩下的,就是大人的事了。

    秦云在一旁美滋滋地吃着苏州特有的各种美味糕点,听他爹与梅知州先是回忆回忆他祖父,然后他爹吹捧吹捧梅知州的过去,梅知州夸赞夸赞他爹治理鄞县的能耐,可套路了!

    套路归套路,秦云还是从对话里听出了梅知州的秉性,这又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梅知州在南方当官时那边瘴疠横行,百姓一旦染了疟疾就会死去;可当官的也容易染五种瘴气——好吃、好财、好色、好强加租赋、好滥用刑狱。这五种“瘴气”染任何一种,都会倒是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人的性格是很容易受环境影响的,比如秦云以前从小被寄予厚望,他的一生几乎都是按照父母的期望去成长的,几乎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本性;而他爹显然也一样,他爹从小接触的都是梅知州这样的人,免不了也会向清正刚直、嫉恶如仇的性格靠拢。

    每回他爹尝试新手段,出发点都是为了百姓和朝廷。

    秦云到这个时代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他陆陆续续听说了前些年开展的“新政”是什么结果:主持者、参与者全都被外放了,新政无声无息地被全部废除。

    主持者杜如晦杜大佬,现在已经被调到邓州当知州去了!可想而知,他爹未来的变法也不会轻松。尤其是他爹想法那么多又那么超前,结果可能会比杜大佬还惨烈!可以他爹的脾气,想拦着他别搞变法肯定是不可能的。

    秦云正对着一片桂花糖糕发愁,梅知州恰好给秦琼提了一件事:“今年我也要到别处去了,接任我位置的是杭州知州蒋堂。我听说,杜公会从邓州调任杭州。”

    秦琼听了,精神一振:“兴许我和云儿回鄞县时能见杜公一面。”

    秦云祖父生前在江宁任职,宅院也置办在江宁,秦云祖母一直住在那儿,由秦云几个弟弟在身边伺奉。既然回了江宁,自然得陪秦云祖母过个年。

    明年开春他们父子俩会鄞县时,杜公应该就从邓州迁到杭州了!

    秦云听到这事也觉得很棒,杜大佬哎!杜大佬主持新政的时候可牛逼了,他试图把国家公务员的铁饭碗变成考核淘汰制——

    冬天来了,又到了朝廷考核的严冬季节,杜大佬拿着本国家公务员生死册,一手拿着朱红判官笔打叉叉。

    看一眼,这个不及格,划掉!

    再看一眼,那个也不及格,划掉!

    划掉划掉,统统划掉!革职,除名,开除你啦!

    不管你是十年寒窗苦读考来的功名,还是跑关系走后门进来的,能力不达标全都淘汰!

    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一下子闹得群情汹涌,新政根本搞不下去了。毕竟这些国家公务员都是千百个家庭供养出来的,是他们全家人的希望,你把人家全家人升官发财的希望给掐了,人家能不闹吗?

    对于这位敢于捅马蜂窝的大佬,秦云是十分敬佩的,也完全相信九年义务教育里要背的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绝不虚假。这样的大佬,能见一见绝对能升华升华他庸俗又污浊的思想!

    秦云带着期待和秦云一起回到江宁府。还没进家门,他们就看到有大夫行色匆匆地往秦家走。

    秦云心中一紧,见领着大夫的是弟弟秦安国,忙上前问:“平甫,怎么了?”

    秦安国转头见是兄长归来,又惊又喜,如实说道:“母亲与兄长都病了,我寻大夫来给他们瞧瞧。”

    母亲自然是秦云祖母、他们母亲吴氏,乃是秦云母亲的姑母。而这兄长秦安仁却是他们的异母兄弟,秦安仁母亲徐氏早逝,秦云祖父续娶了秦云祖母。

    他们这兄长性格直烈,平日里不苟言笑,学问极好,江淮一带不少人慕名来向他求教。今年秋闱秦安仁名次很不错,开春便可入京参加春闱,春闱若再中了,便是进士了!

    听说母亲和兄长齐齐病倒,秦云心中担忧,急忙领着秦云入内去见他祖母,让大夫快些给他们看诊。秦云记事以后还是头一回与江宁这边的亲人见面,可惜阖家上下都有些兵荒马乱,压根来不及让他好好认人。秦云向病倒的祖母问了好,目光便落在屋里的两个小女孩身上。

    两个小女孩年长些的约莫十岁,年幼些的约莫七八岁,比他年长一些,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和他一样长相随娘!(毕竟他爹和他几位叔父脸都偏方,想来大伯肯定也一样)

    秦安国给秦云介绍:“这是你大伯家的元娘和二娘,你要喊她们大姐姐和二姐姐。”

    漂亮的小娘子看着就让人开心!秦云两眼一亮,乖乖巧巧地喊人。元娘和二娘对秦云这个小堂弟印象也颇好,上前拉秦云去找其他堂弟堂妹玩。

    秦云认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兄弟姐妹,本来想摸出初始版的《三国杀》来热闹热闹,可一试探兄弟姐妹们的认字水平,放弃了。他决定舍命陪君子,陪兄弟姐妹们玩简单好玩易上手的五子棋去!

    他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好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