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婚姻大事

    Z字头列车的软卧，满意很是喜欢，宽敞舒适，睡一夜天亮到家，少了硬卧的喧嚣，免去了坐飞机繁琐的手续。背着仅装了几件换洗衣物的书包，陈满意刚出站就看到他妈在出站口张望，才一个多月不见，她的鬓角更加花白。满意无论如何都不让妈妈搀扶自己，也不让她替自己背书包，他不忍心。

    一进家门，满意累得不行，半躺在沙发上休息，他妈匆匆洗手去厨房忙活了。事先和好的面团在案板上醒着，他妈麻利地擀成只有一两毫米厚的面饼，再细细切成面条。锅里煮上水，水开之后下切好的洋芋片，再下面，咕嘟三五分钟，关火。铁勺里倒点菜籽油，大概七八成热的时候，放花椒粉，盐巴，葱花，酱油，醋，铁勺里的调料和葱花兹兹响着一齐倒在锅里，香味飘出厨房，满意一骨碌起来，坐在餐桌边，手里抓着筷子伸长脖子看着他妈盛饭。

    家里有满意常用吃面的大海碗，省的一碗不够吃还要盛。

    陈满意一边吸溜着，一边大口吞咽，面太烫了，可也太好吃了，他吃过BJ很多家面馆的面，家常的，或者很精致的，都不觉得有他妈做的手擀面好吃。一顿狼吞虎咽，大海碗里的面吃的连汤都没有剩下，他抬头，才发现他妈端着一小碗面，尚且没有吃掉半碗，就看着他吃。

    十多年前父亲去世，四五年前姐姐远嫁，家里只有他和他妈陪伴度日，每次他回来，他妈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做手擀面吃。

    在家休息的日子，满意再也没有半夜画画，到点就睡，三餐准时，整个人精神很放松，他甚至觉得头发都长得更加昂扬。时间过得无影无形，天气热起来，高原城市的夏天悄然来临，这是适合跳广场舞的季节，满意妈也兴致勃勃去跳舞。傍晚他妈和老姐们迈着整齐的步伐笑脸盈盈跳舞的时候，他在远处的体育器材上打游戏。

    这天晚上，放舞曲的音响半途故障，一时半刻修不好，满意妈妈她们提前结束，他妈和两个阿姨走在前边，他在后面跟着。

    “哎，你儿子今年三十了吧，结婚了没？”他妈左边的阿姨回头笑着看了眼满意，笑问他妈。

    “没呢，年轻人，随他吧。”

    “你儿子很帅嘛，有没有女朋友？我跟你说，我们单位领导的姑娘，在银行上班的，人也长得麻利，和你儿子天生一对。”

    满意他妈还没回话，他妈右边的阿姨说：“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你不要给人家乱点鸳鸯谱。”

    “满意，有没有对象你，没有的话阿姨给你介绍这个银行的姑娘。”左边的阿姨穷追不舍。

    满意平时不太爱说话，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尴尬地笑着，还是他妈帮他解围：“满意前阵子刚分手，娃娃们的事急不得，随他随他。”

    满意心里有点不痛快，怪他妈这个舞伴多管闲事。他知道他妈心里也想他早点结婚，还给她抱个大孙子，但是他的父母，从小都很尊重他自己的决定，他妈也没在明面上催过他。

    但是晚上到家，满意妈出乎意料，很严肃地和满意谈心：“儿子，你还是要尽快结婚，你现在都三十了，我们这里的小伙子们20岁出头就结婚了，你已经比他们晚了。”

    “没有合适的，先不着急”，满意敷衍了一句，讲真，结婚也是压在他心头的一个心病，十年来他谈过的恋爱寥寥可数，还总是无疾而终，如果说是他的问题，明明有时候是对方出轨，如果说是女孩的问题，那么自己为什么会在相处个把月之后就对女孩子心生厌烦？明明自己有错。他也不懂自己。

    “不急不急，你知道我在单位有多难过吗？和我岁数差不多的同事，他们的儿子姑娘都结婚了，人家每次问我你为什么不结婚，我都回答不了了。我在这里生活，我也有面子的，你能不能让我面子上好过一点？”他妈说着竟然哭了。“这么多年我不催你，我以为你能体谅你妈，你要体谅妈妈啊。”

    满意恍然大悟，这里和BJ不一样，在BJ三十多岁不结婚很正常，可是这里的人们都是二十出头结婚，虽然他不在这里生活，他的婚姻和家庭，是他妈妈在这里正常生活的必须的面子。

    “要不就去见今晚介绍的，这个银行工作的姑娘？差不多就结婚算了。”这个念头在满意心里刚升起来，就被他摁下去了。他有个同事，总被家里催婚，实在没招闪婚了一个相亲对象，结果孩子出生两个月就离了。

    满意打开冰箱，削了一个苹果，塞到他妈手里，垂眼安慰：“妈，结婚是迟早的事，你不用担心。”

    “我怕你结婚太晚，我老的走不动了没法帮你带孩子”，他妈意识到今晚的气氛太紧张，吃了一口苹果，脸上还带着泪珠笑了。满意也暖暖地笑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妈妈特别可爱。

    晚上躺下，满意照例要打一会游戏，才发现一条前公司HR的微信，说快两个月了，离职证明要快去拿。满意想了下只好辛苦欧阳跑一趟了，于是回复HR：好的，我已回家，明天有朋友来帮我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