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
据说一千年前，徘徊在大陆上的吸血鬼突然聚集起来，在北方建立了国家。他们野蛮的军队势如破竹，人类却没有意识到危机已经来临。南方的各国互相猜忌，不愿让精锐部队为他国卖命。三个国家彻底被吸血鬼消灭，剩下的国家还在唇枪舌战。这时，诺亚力挽狂澜，把所有人类国家统一起来、签订条约、成立人类联盟。维苏伊一战，人类损失惨重，但也阻止了吸血鬼继续南下。诺亚代表人类联盟和吸血鬼们签署了停战协议，达成了长久的和平。诺瓦殡天后，为了纪念他的伟大功绩，人们把联盟条约签订地称为诺瓦，约定以后每任诺瓦主教为教宗，各国大主教由教宗任命。
全大陆顶尖的神学院，开学第一天，我已经大失所望。没什么用的历史课，讲的都是常识——啊，也许对多特的孩子们而言不是常识。毕竟多特基础教育过于薄弱了。要说我嘛，当然是个例外。但我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可不是为了来诺瓦神学院听打不起精神的老师读课本的。我收拾课本，准备去吃饭。“所以说诺瓦人……”，身后传来争论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讲诺瓦坏话。
“维苏伊和诺瓦同样是圣城，维苏伊主教承认诺瓦主教的普世牧首身份，但诺瓦主教并不具有超然地位。主教任命人选经各国牧首讨论同意后，形式上由诺瓦主教代表牧首会议做出决定，不具有教宗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全大陆也只有维苏伊人这么看，不过闲事少管，我也不是什么精神诺瓦人。
“诺瓦是全大陆的首府。诺瓦大主教作为教宗有最高权力，在各国大主教之上。你学过历史吗，怎么进来的？”杰斯吃了一惊。
“不是，这算什么历史？全是洗脑。”维苏伊人理直气壮。好像叫路比，前几天班会有过自我介绍，但当时没留下什么印象。
“啊，这里这里，在聊些什么呀，算风音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循声看过去，是风音。穿着神学院的院服，风音没有了之前来多特接我时给我的震撼感，已经完全成了和我们同级的小女生。“风音？你也在？”路比有些惊讶。“好久不见，在说什么呀？”“没什么。”“你们认识吗？”“公务啦，公务。”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上流社会的社交应酬。
“你刚刚还在诋毁诺瓦。”杰斯想继续争论，维护诺瓦名誉。路比没接话，收拾好课本，离开教室。在多特的主日学校上学时，那些同学们也是这样，互相争论着自己家更有钱、自己爸爸更伟大。没想到来了诺瓦，还是一样。路比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刚刚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人类真是没救了，我不禁这样想。
诺瓦神学院给一年级学生们排的课比较松，难度也不高，以导论课为主。一周下来，我就发现自己有着远超同级学生的神学与历史素养。但是没用，这里的学风，意外地轻视人文素养的培育，倡导实用主义。能咏唱高位魔法，才是同学们眼里的明日之星。神学在这里，反倒成了魔法的婢女。一年级都没开设小方向的神学课，这学期只学一门神学导论。魔法相关的课倒开了一堆，甚至还有初等数学。我是理性主义者，比起启示，我相信理性在魔法中的运用，但初等数学课居然是用启示的方法讲的。
“数学，还能用启示来学吗？”我不止一次和风音吐槽。“数学和魔法，正是启示带给我们的宝贵财富呀。它们证明了启示是带来新知识的强力工具。而你说的理性，千年以来一点贡献都没有哦。”“我想象不出来怎么用启示做数学。”“上课讲了呀。”
也许是老师讲得不好，也许是我从内心抗拒这种教学，但一上课就让我们打坐冥想，我实在受不了。“不就是心算吗？一个个心算又那么慢，你们拿起笔在纸上打草稿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练心算？”“什么是心算？”风音问我。“我们是通过冥想，和主同在，接受主的启示。”
“风音，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老实回答我，你咏唱三位魔法时，难道不是靠的心算？”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政治正确，找了个机会问风音。“是启示，尤因。”风音一本正经地继续说着玩笑话。我还是没有习惯这种别扭的教学，并终于在两个月后不负众望地挂掉了初等数学的期中考试。就这样，后来竟沦落为班里的头号学渣。毕竟我不喜欢灵修式数学课，在魔法上也没什么天赋。虽说没天赋，但有些事是可以靠后天努力弥补的。不巧的是，诺瓦神学院的魔法课也很水。
魔动力学导论，由魔动力系主任亲自授课。
“学院对这门课比较重视？居然是系主任亲自上导论课。但如果以后当教士，这门课还有必要学吗？”我想象中的魔动力学，偏魔具制造的技术细节。不要说我这样早已决心进教会搞神学的，就是想成为咒术师的同学也不是非学不可。
“没必要，这也是让系主任来讲课的原因。我们用的课本还是系主任当年用的，这老头根本没做过魔动力学的工作。”路比吐槽。
“那他为什么能当诺亚神学院的魔动力系主任？”
“因为他是《魔动力学前沿》的总编。”
“为什么是《魔动力学前沿》的总编？”
“因为他是诺亚神学院魔动力系主任。”
“把这个尸位素餐的人开除算了。”
“不行，那会损失一个《魔动力学前沿》总编。”
“《魔动力学前沿》怎么不换个总编？”
“会得罪诺亚神学院。”
即使是崇高的诺亚神学院教授，也不全是值得尊敬的。这就是我在魔动力学导论课上学到的，唯一有用的知识，后来的事也证实了我的猜测。期末考试成绩好的，都是翘课在图书馆自学。我天天来教室听老师胡吹，期末反而没考好。
“连诺瓦都这样，联邦真是危险了。以后吸血鬼再打过来，我们还怎么抵挡？”一旦学习不顺，我就会思考些宏大的东西，比如诺瓦的未来、人类和吸血鬼的相处方式。要是人类以后都完蛋了，现在还学个屁，我这么问风音。“不用担心，吸血鬼打不过我们的。”风音说。“明明九九六年时，半个维苏伊都没了。”我想起了路比以前提过的事，但他没讲太多细节。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打得很惨烈。“其实维苏伊大主教回去后，一个魔法就消灭了一大半来犯的吸血鬼。后来我们做了些简单的收尾工作，就守下了维苏伊。”风音说得像她当时在现场一样，反正我是不信。以人类目前对魔法的了解，魔法在战争中还派不上那么大用场。
但即使在三年后，在诺瓦真正地与北方吸血鬼展开谈判时，我也无意指责此时的风音过于轻敌。她的工作我实在做不来，我没有在多方势力间纵横捭阖的魄力，再说后来整个诺瓦都被摆了一道。但至少在现在这个节骨眼看，北方的吸血鬼们正忙着内战，没时间管人类。虽然他们无意遵守千年前和诺亚签订的停战协议，但此时他们内部还尚未团结成一个整体。在诺瓦全力发展灵修式数学研究的这段时间，北方的吸血鬼一直在铲除内奸。可内奸的定义过于灵活，所有吸血鬼都可以成为内奸。不知道他们从哪得到了谣言，说有吸血鬼潜伏在人类世界。如果我是吸血鬼，这是一个内外合击推翻人类统治的好时机。但北方的吸血鬼总觉得，这些潜伏在人类世界的吸血鬼会暴露他们的弱点、教唆人类向他们发动战争，从而当务之急是消除隐患。
但这也不能成为，诺瓦神学院教授们对学生不负责的理由。我的闪闪发光的未来，不是拿来给诺瓦神学院挥霍的。
全大陆顶尖的神学院，开学第一天，我已经大失所望。没什么用的历史课，讲的都是常识——啊，也许对多特的孩子们而言不是常识。毕竟多特基础教育过于薄弱了。要说我嘛，当然是个例外。但我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可不是为了来诺瓦神学院听打不起精神的老师读课本的。我收拾课本，准备去吃饭。“所以说诺瓦人……”，身后传来争论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讲诺瓦坏话。
“维苏伊和诺瓦同样是圣城，维苏伊主教承认诺瓦主教的普世牧首身份，但诺瓦主教并不具有超然地位。主教任命人选经各国牧首讨论同意后，形式上由诺瓦主教代表牧首会议做出决定，不具有教宗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全大陆也只有维苏伊人这么看，不过闲事少管，我也不是什么精神诺瓦人。
“诺瓦是全大陆的首府。诺瓦大主教作为教宗有最高权力，在各国大主教之上。你学过历史吗，怎么进来的？”杰斯吃了一惊。
“不是，这算什么历史？全是洗脑。”维苏伊人理直气壮。好像叫路比，前几天班会有过自我介绍，但当时没留下什么印象。
“啊，这里这里，在聊些什么呀，算风音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循声看过去，是风音。穿着神学院的院服，风音没有了之前来多特接我时给我的震撼感，已经完全成了和我们同级的小女生。“风音？你也在？”路比有些惊讶。“好久不见，在说什么呀？”“没什么。”“你们认识吗？”“公务啦，公务。”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上流社会的社交应酬。
“你刚刚还在诋毁诺瓦。”杰斯想继续争论，维护诺瓦名誉。路比没接话，收拾好课本，离开教室。在多特的主日学校上学时，那些同学们也是这样，互相争论着自己家更有钱、自己爸爸更伟大。没想到来了诺瓦，还是一样。路比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刚刚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人类真是没救了，我不禁这样想。
诺瓦神学院给一年级学生们排的课比较松，难度也不高，以导论课为主。一周下来，我就发现自己有着远超同级学生的神学与历史素养。但是没用，这里的学风，意外地轻视人文素养的培育，倡导实用主义。能咏唱高位魔法，才是同学们眼里的明日之星。神学在这里，反倒成了魔法的婢女。一年级都没开设小方向的神学课，这学期只学一门神学导论。魔法相关的课倒开了一堆，甚至还有初等数学。我是理性主义者，比起启示，我相信理性在魔法中的运用，但初等数学课居然是用启示的方法讲的。
“数学，还能用启示来学吗？”我不止一次和风音吐槽。“数学和魔法，正是启示带给我们的宝贵财富呀。它们证明了启示是带来新知识的强力工具。而你说的理性，千年以来一点贡献都没有哦。”“我想象不出来怎么用启示做数学。”“上课讲了呀。”
也许是老师讲得不好，也许是我从内心抗拒这种教学，但一上课就让我们打坐冥想，我实在受不了。“不就是心算吗？一个个心算又那么慢，你们拿起笔在纸上打草稿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练心算？”“什么是心算？”风音问我。“我们是通过冥想，和主同在，接受主的启示。”
“风音，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老实回答我，你咏唱三位魔法时，难道不是靠的心算？”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政治正确，找了个机会问风音。“是启示，尤因。”风音一本正经地继续说着玩笑话。我还是没有习惯这种别扭的教学，并终于在两个月后不负众望地挂掉了初等数学的期中考试。就这样，后来竟沦落为班里的头号学渣。毕竟我不喜欢灵修式数学课，在魔法上也没什么天赋。虽说没天赋，但有些事是可以靠后天努力弥补的。不巧的是，诺瓦神学院的魔法课也很水。
魔动力学导论，由魔动力系主任亲自授课。
“学院对这门课比较重视？居然是系主任亲自上导论课。但如果以后当教士，这门课还有必要学吗？”我想象中的魔动力学，偏魔具制造的技术细节。不要说我这样早已决心进教会搞神学的，就是想成为咒术师的同学也不是非学不可。
“没必要，这也是让系主任来讲课的原因。我们用的课本还是系主任当年用的，这老头根本没做过魔动力学的工作。”路比吐槽。
“那他为什么能当诺亚神学院的魔动力系主任？”
“因为他是《魔动力学前沿》的总编。”
“为什么是《魔动力学前沿》的总编？”
“因为他是诺亚神学院魔动力系主任。”
“把这个尸位素餐的人开除算了。”
“不行，那会损失一个《魔动力学前沿》总编。”
“《魔动力学前沿》怎么不换个总编？”
“会得罪诺亚神学院。”
即使是崇高的诺亚神学院教授，也不全是值得尊敬的。这就是我在魔动力学导论课上学到的，唯一有用的知识，后来的事也证实了我的猜测。期末考试成绩好的，都是翘课在图书馆自学。我天天来教室听老师胡吹，期末反而没考好。
“连诺瓦都这样，联邦真是危险了。以后吸血鬼再打过来，我们还怎么抵挡？”一旦学习不顺，我就会思考些宏大的东西，比如诺瓦的未来、人类和吸血鬼的相处方式。要是人类以后都完蛋了，现在还学个屁，我这么问风音。“不用担心，吸血鬼打不过我们的。”风音说。“明明九九六年时，半个维苏伊都没了。”我想起了路比以前提过的事，但他没讲太多细节。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打得很惨烈。“其实维苏伊大主教回去后，一个魔法就消灭了一大半来犯的吸血鬼。后来我们做了些简单的收尾工作，就守下了维苏伊。”风音说得像她当时在现场一样，反正我是不信。以人类目前对魔法的了解，魔法在战争中还派不上那么大用场。
但即使在三年后，在诺瓦真正地与北方吸血鬼展开谈判时，我也无意指责此时的风音过于轻敌。她的工作我实在做不来，我没有在多方势力间纵横捭阖的魄力，再说后来整个诺瓦都被摆了一道。但至少在现在这个节骨眼看，北方的吸血鬼们正忙着内战，没时间管人类。虽然他们无意遵守千年前和诺亚签订的停战协议，但此时他们内部还尚未团结成一个整体。在诺瓦全力发展灵修式数学研究的这段时间，北方的吸血鬼一直在铲除内奸。可内奸的定义过于灵活，所有吸血鬼都可以成为内奸。不知道他们从哪得到了谣言，说有吸血鬼潜伏在人类世界。如果我是吸血鬼，这是一个内外合击推翻人类统治的好时机。但北方的吸血鬼总觉得，这些潜伏在人类世界的吸血鬼会暴露他们的弱点、教唆人类向他们发动战争，从而当务之急是消除隐患。
但这也不能成为，诺瓦神学院教授们对学生不负责的理由。我的闪闪发光的未来，不是拿来给诺瓦神学院挥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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