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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仿佛堕入人间的孤芳仙子,一颦一笑宛如泛动着天河的涟漪,双眸荡漾着满园春色,南宫紫涵笑道:“怎么样,好多了吗?”张易天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答礼道:“多谢宫主救命之恩,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宫主原谅。”“刚刚你中了狼林山的血凝粉,虽然我刚给你解了毒,但是这几天最好还是不要运功,不然内力会严重受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苏醒,想必一定是位高手,还没请教少侠师从何处?”张易天不想外人知道自己过多的故事,支支吾吾地回道:“我无门无派,学的也只是些旁门左道,算不得什么高手。”“哼,我家宫主倒也看的起你,救了你一命,你却支支吾吾的什么意思?还怕我们……”“宛儿,”南宫紫涵打断贴身女侍的话,道,“既然少侠不想说,我们何必要为难别人?不过奉劝少侠,现在京城正乱,少侠一身正气怕要扯出些乱子,这是我随身携带的玉露丹,可缓解血凝粉的伤痛。”张易天接过玉露丹,赞叹道:“玉露丹‘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我一个粗人怎敢侮辱这上好灵丹?”“等你遇到盗帅就不会这么酸了,只顾着自己的命喽!”宛儿摆弄着自己娇美白玉般的手指,打趣道。“盗帅?!”张易天又惊又疑,因为江湖上从未有盗帅是谁的定论。

    “传说紫禁城有一把天玑琴,圣上早晚必弹奏一曲,向天乞求国泰民安。‘白衣剑客’向歌尘、‘采花公子’李玉阳、‘千面花狐’烟语笑,相约立冬之日谁先盗得天玑琴谁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盗帅。天下正派皆重视这一争论,也害怕圣上受到危险,所以由锦衣卫发谏,各大门派都需派人助阵朝廷,缉拿盗贼。如果少侠有意希望您能代表玉女宫,本派也实在不想被这些杂事烦忧。”南宫紫涵微皱眉头,如微风扶柳。流苏曵地,仿佛西子凌波步;一顾倾城,宛如飞燕凤凰舞,没有人愿意拒绝宫主的要求,张易天也是如此,说道:“请宫主放心,如果我身上有玉女堂的信物就更好了。”“这把‘素心剑’是我的佩剑,凡玉女堂见此剑如见本宫。”素心剑没有华丽的装饰,它回归了剑的本质――鞘与刃,玉女堂的素心剑法也是化繁为简,以最简单的招式予以最致命的打击。素心出鞘,剑锋所到处也是一生的宿命,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的剑语也像深奥的经文一般――“千时久与本心违,悟道深知前事非”。张易天带着素心剑,但是他心里想到的不是什么初心,也不是什么宿命,而是盗帅之争,心中琢磨道:白衣剑客是个不苟言笑的冷面杀手,采花公子是情迷豆蔻的风流少爷,千面花狐也只是个会易容术的女子罢了,他们争夺盗帅?怕是为了天玑琴而去。张易天拜别道:“请宫主放心,在下必不辱使命力保圣上周全。”“嗯,此行一定要注意安全,毕竟去的不止是江湖毛贼还有邪教魔头。”南宫紫涵嘱咐道,声如莺啭林,令人心安沉迷。

    “宛儿,给潜伏在京城中的槿汐护法发消息,让她带人密切注意天玑琴的去向,一切见机行事,莫要动先手被人断了后路。”“是,宫主。”

    张易天不敢耽搁一路奔波,大明虽盛,但此时的茶马古道一派萧瑟凄凉。由于瓦剌部落的连年征战掠夺,马市也已无春夏之交的热闹丰盈。几个戴着毡帽的干瘦马倌儿瑟缩着站在马厩前,喂养着几匹同样干瘪的老马,往日里他们都是些膀大腰圆的贵人,到如今却成了干些低贱勾当的货色,他们的眼中毫无气色可言甚至有一丝绝望,浑浊的眼中泛着昏黄的沙,看着过往的江湖侠客,仿佛在乞求什么。如果需要他们仍会祭出乱世中的刀剑,为了活着,他们会像饿狼般厮杀,他们会像野狗般寻找血腥。现在这群人看起来很瘦弱,可一旦被雇佣便是亡命的杀手,西域的杀手手法高明,东瀛的杀手手段残忍,南国的杀手手脚利落,而北疆的这群人他们的命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像日月教戒恶堂的人手也都是从这些人中寻来的。

    “客官,赶着投胎吗?不到里面坐会儿?”一瘦高马倌儿扬着马鞭高声喊道。正派的掌门不屑一顾,浪荡的江湖过客,提着刀枪棍棒,眨着歪楞眼,嘁嘁喳喳地凑到他耳边说:“兄弟,你还不知道吧,这几日京城靖王府要搞比武招亲,听说郡主不仅貌美如花,脾气还火辣撩人,你说这能不比投胎赶得急?等到爷成了额驸,报效朝廷,还做什么马帮生意?你说对吧!”马倌笑道:“去吧,等到了京城就知道还是这里快活,就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看见那匹马了吗?那可是画眉山庄的少主唐乾宇的坐骑照夜凌云驹,是上好的大宛驹,唐少主都来了,你们还想什么美事?”马倌撇了撇嘴,自顾自地喂马,也不再搭理不着调的过客。按往日里那些老江湖的怪臭脾气,哪里受的住这般嘲讽,早把这几间破烂得不成样子的马厩拆个顶朝天,但是现在往来的都是些武功深不可测的江湖侠士、门派掌门,谁敢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不见血还好,一旦见了红那些往日里的深仇旧恨一并拾掇出,别说几间马厩就连京城都得闹个翻天。表面上抱拳问好,慈眉善目,张易天知道这些人的心里敲的算盘震天响,不过他更在意的还是他们刚才提到的比武招亲,心道:娄小婉刚过及笄之年,娄任石就这么早给她安排亲事?而且现在盗帅之争闹得满城风雨,娄王爷就不怕招乱子?任凭马厩茶肆里闹得再凶,此时他也不敢耽搁,心里倒是迫切想看看王府的比武招亲的派头。

    锦衣卫的召集令使得各大门派快马加鞭往京城方向赶去,马踏沙尘飞扬,一路奇袭而过,行者过后古道一片昏黄,弥漫的扬尘仿佛干涸的河道中枯裂的沙,干虬古木难逢春,远道的苍山何时能绿近前的清水。与此地的“突兀压神州,峥嵘如鬼工”截然不同的是京城的热闹繁华,熙熙攘攘。

    一路舟车劳顿,易天见一处茶楼楼台亭阁映在苍松翠柏之间,虽算不上雍容华贵,倒也清新雅致,茶楼名唤“雅安”,掌柜来自川蜀,京城中这处茶楼倒也有些名气,只因他们的特色“长嘴壶”。大铜壶,壶嘴尖尖,足有一米。熙攘的人群中,倒茶师傅从容不迫。铜壶,在倒茶师傅的肩头、头顶、后背盘旋,如鸾鸟朝凤,还没等看清楚,开水就从细细的壶嘴飞出,准确无误地落入茶碗中,。茶满,茶碗一盖,一声吆喝:“请用茶来您哪!”众人叫好之余,摸下铜壶,壶身烫手。壶内,全是滚烫的开水……“苏秦背剑”“童子拜佛”“高山流水”……一套下来脸不红心不跳,桌上没有一滴水,利整得像镜台铜面。见掌茶师傅忙里忙外,张易天不忍心打搅,叫了小二,贴耳言道:“小兄弟,泡壶玉叶长春茶。”忽然一个修长的身影闪过,声音绵软却有力像风一般在张易天耳边摩挲:“堂堂武林盟主家的公子竟也光顾这脏乱的茶馆?”张易天至今还从未见过能知道他身世的人,瞬间警觉起来,四周张望一番,却见:

    素袍白衣阑珊,青丝墨黑玉簪,双睫盈珠蔚然,眉目星河璀璨,鼻梁青峰如剑,嘴角勾月清怜。下巴微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也透露出一丝玩味。象牙玉骨折扇自在逍遥,扇面上一团锦绣牡丹图;腰束南阳青玉带,垂下一对白玉雕云海双龙配。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回首相望不知能迷倒多少豆蔻少女,一副修长挺直的躯壳,伫立不语犹如潇洒的白杨。张易天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男子,说他妖却又如至纯的少年,纯净得容不下一丝灰尘;说他纯却有狐媚万千的气质,妖媚绝不输红煞月风华。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在下李玉阳,阁下便是归云剑主张易天吧?”李玉阳笑问。“花花公子?!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盗帅不清楚要偷的人的底细还怎么当盗帅?”李玉阳眼睛盯着背上的归云剑,轻摇折扇意味深长地说道。张易天盯着他深邃的眼神,竟感觉后背有一丝阴凉,他不清楚李玉阳的武功有多高,也不知道盗帅之争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只知道李玉阳是三位盗帅中轻功最好的一个,街头巷尾都流传着花花公子“上可九天揽月偷心,下可四海移山偷玉”的传说。“其实,我并不在乎什么神器,也不在乎什么天下第一。我在乎的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只要世人承认我盗帅之名,我就不用极力证明什么了,到时候我就会退隐山林,从此江湖留下一段传奇故事。可他们说只要集齐十大神器就能达到通天境界,坐拥全天下,你信吗?”李玉阳问道。张易天摇摇头,说道:“你指的他们是谁?”“不知道,传说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口口相传,但是我想听一听天下最优美的琴声到底是怎样的动人心弦。我对你的归云剑没什么兴趣,我是飞贼不是杀手。但如果你执意要卷入这场争斗,你一定会后悔的。”李玉阳警告道,湖水一般的眸子顿起波澜,杀气如一道寒冰几乎刺穿张易天的身子。未等易天回答,只见白衣飘然,金色氤氲在轻羽一般的身体,一片霞光粲然,这景象仿佛已经进入太虚幻境,远处的怡红楼中那些娇媚风尘也已倾心九天,没命似地招呼道:“啊――李公子!”或许这就是九天揽月偷心吧。

    “少侠,您的茶请慢用!”小二见张易天盯着窗外,小心问道,“那就是花花公子李玉阳,少侠一定要小心,这几天京城乱的很,来了不少拿枪拿棒的人,听说要惩治什么盗帅之乱。”张易天有些惊奇,心道:难不成这店里的小二都是万事通?这些事都知道?“那你说说看这李玉阳到底是怎样的人?”小二眼里忽的一亮,好像有了用武之地似的,凑到耳边悄声说道:“少侠有所不知,三位盗帅成名有靠功法潇洒之帅,有靠相貌倾城之帅,亦有靠品质金玉之帅,您说李玉阳靠什么?”“相貌?”“否也,李公子遇善则扬,遇恶则除,遇弱则扶,遇美则求。奇怪的是,自从他来到京城就连盗贼都少了,都说那些盗贼已经入他门下,弃恶从善了。唉,李公子偷心哪里偷的是寻常女子的心,那是偷的老百姓的心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朝廷要……”“干什么呢!还不赶快招呼客人!”掌柜的吼道。小二忙不迭地过去,赔笑道:“嘿嘿,客官对不住了。”张易天点点头,又给了他几两银子,便静心品茶……

    靖王府

    “哎哎,郡主,您就别再去打扰王爷了,这几天王爷已经够辛苦了。”管家娄叔将娄小婉拦在外面,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婉如水的双眸变得似瀑布般激烈,气呼呼地说道:“娄叔,你就让我见父王一面,凭什么没有经过我同意就给我安排婚事嘛!还有……还有搞什么比武招亲难道是要我嫁给一个蛮横无理的武夫吗?”娄叔一脸无奈,说道:“郡主误会王爷了,比武招亲是为了日后不让您受欺负啊。王爷说,那些只会写八股文的文人除了一脸酸相没有什么大才可用,无论以后干什么都不能是脑子一根筋的人去做,所以宁可选个武功高强的人保护你一生,也不能选个无用之才让你照顾他一辈子。总之,王爷还是为了您好啊,等王爷忙完了,您再和他商量啊,他总不能不近人情吧。”“可是现在我还不想嫁人啊!”小婉正在门外闹腾,忽然一个清瘦的侍卫打扮的人走过来,眼神明亮,面容俊朗,瘦高挺直,仪表堂堂,腰配一把官刀。小婉惊喜地喊道:“是平安哥哥!”小婉围着他绕了一圈,赞叹道:“怪不得这几天一直不见你,原来是去当差了,这套官服还蛮合身的!”平安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点点头。管家也笑道:“平安少爷现在是朝廷四品带刀侍卫,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次回来是专门保护郡主的。――平安少爷,这是要向老爷复命吗?”平安点点头。“平安哥哥,要是你能参加比武招亲就好了。”小婉嘟囔着,一脸不情愿。平安摇摇头,眼神中有一丝宠溺,只是苦笑几声。“平安哥哥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武功高强,一定能打败那些求亲的人。”

    说话间,狄龙从府外回来,见平安和小婉都在,邪魅一笑道:“参见郡主,少爷。”小婉不理睬,再看平安紧握双拳,双眸怒视仿佛有一团火,他心里在想:听说前段时间狄龙看丢了小婉,这个人笑里藏刀,对王府从来没有尽心尽力过,他是日月教的人,留着肯定对王府不利。平安越想越气,拔出官刀,纵身一跃如雷霆贯耳般劈将下去,狄龙余光瞥见不妙,忙掣出戒情刀甩出一道花弧飞过,只听得“砰――”地一声,刀刀相见火星四溅互不相让。二人脚下生风腾空而起,收回兵器,在半空行斗牛之势,内力暗自相较。卖个破绽,双方倒退一步,紧接着又斗至三五回合也未分胜负。狄龙横过戒情刀暗暗相逼,在平安耳边低吼道:“死哑巴,别以为你是靖王义子我就不敢动你!你这次回来就是为靖王卖命的,和我一样都是下人!”平安更加恼怒,只见鹞鹰逐日凌空后翻,飞起一脚将狄龙踢开,正要侧踢横扫,娄任石踱步而出,怒道:“住手,成何体统!”狄龙抱拳笑道:“平安少爷身手果然不凡,在下佩服!”靖王不理,只说了一句:“平安,你到我房间里来,其他人都退下吧。”

    “平安,在皇宫中当差还习惯吧。”娄任石弹了弹平安身上的灰尘,笑问道。“嗯。”平安点头。“你应该知道我要为小婉举办比武招亲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想把她交给一个只会蛮力的粗人。你和小婉从小生活在一起,你像兄长一样一直保护她,小婉很敬重你这位哥哥,我也知道你喜欢小婉……”平安慌忙跪倒在地,一个劲地摇头,虽然说不清楚什么字句但还是想极力摆脱。娄任石笑着扶起平安,说道:“没关系,你作为哥哥十分称职,作为儿子也十分称我心意,你虽然是我义子,但我一直待你视如己出,所以这次比武招亲我希望你也能参加……”平安连忙摇头,眼神也略显焦急。“你别担心,你蒙面参加,只是帮小婉当然也是帮我把把关,那些相貌人品不佳之人自然不能成为王府额驸。”娄任石从偏房取出一柄剑,说道,“此剑名唤‘含影’是娄家传世的宝剑,虽不比归云,却也算得上绝世的好剑。平安,我将此剑赠予你,希望你能完成为父交给你的任务,好吗?”平安很认真的点点头,接过含影剑,仿佛有千斤重,他清楚这是义父的信任,也是身为兄长的责任,小婉刚刚说过不想成亲,那我就为你打败他们,平安笑了,笑得很开心,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

    “含影剑!平安哥哥,这是父亲送给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