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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新世界的大门

    两人简单地交谈几句,白泽那张秀美的脸上依旧是温温柔柔的神情,盈盈的双眼水波一般荡漾着,弯眉低垂,宛如青葱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一次性纸杯的杯口,仿佛在把玩一件名贵的古玩。

    就在苏黎以为宾主尽欢、两相交好,下一步就应该坐下来斟茶倒水的时候,白泽忽然把目光从手中的纸杯移开,还没等苏黎反应过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已经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面庞了。

    穷奇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安静下来,好动的小年轻此时噤若寒蝉地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玩起手游来,连眼神都不敢往白泽那边瞟一下。

    不是他害怕了,实在是再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不知何时起,除了三人所坐的沙发和面前的茶几,房间里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就像书画手法中的“留白”一样。

    诡异的死白色肆意地晕染开来,被触碰到的一切物体都逐渐失去了存在的痕迹,不仅是依托存在的客体被毁去,就连存在过的痕迹、被制造的用途、甚至是一切相关的意义都被消解。

    穷奇把头埋得更低了,手指不断在屏幕上戳着,一个又一个648往游戏里氪进去,面无表情地看着抽卡的金光一遍遍闪动。

    屁股下坐着的沙发沾染了一抹死白色,瞬间便失去了“沙发”的定义、继而被消解了“皮革”的用途,在无声的崩塌中被分解成难以观测的分子,最后就连意义也十不存一,穷奇的记忆里再也没有这个沙发的存在,更别提眼前的茶几、一次性纸杯和其他器具。

    穷奇感觉自己的后颈上流出来一滴冷汗,他眼神发直地盯着手中的屏幕,两腿轻轻打战,整个身体动也不敢动一下,就这样维持着有些滑稽的扎马步姿势,只是手里抽卡的动作变得愈发粗暴起来。

    白泽大姐好像有点生气哇……

    【大般若-五尘净】:代行“目犍连”的天下行走一脉执掌的秘法,净化、消解、崩毁、破除。

    “色尘谓眼所见青黄协赤白及男女形貌,声尘谓耳所闻丝竹环遭到佩之声及男女歌咏,香尘谓鼻所嗅栴檀沉水饮食及男女身份,味尘谓舌所尝种种饮食肴饍美味,触尘谓身所触男女身份柔软细滑及上妙衣服。”

    五尘俱去,不生苦厄。

    此时的苏黎已经半边身子被那妖异的惨淡白色所涂抹,知觉已是半点不存,脑中的思绪在一瞬间就停滞下来,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双眼就变得呆板无神,仿佛那些在医院里躺着的植物人一样木楞楞地瘫软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任由自己的肉体、记忆、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慢慢抹去。

    有液体一般的东西像是活物一样挣扎着从他的七窍里蠕动出来,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那是苏黎作为人存在一世的记忆。

    白泽头也不抬,用淡淡的声音说道:“过来。”

    于是那团液体便乖乖地从苏黎的身边飞离,像是宠物一样在白泽面前伏低做小,伴随着白泽青葱食指的随意一点,此世苏黎的所有记忆便像是屏风一样展开,毫无保留地出现在这位“白泽”一脉的行走眼前。

    她的眼神中古井无波,似乎有晦暗的风暴正在那双幽远的眸子里缓缓酝酿着。

    代行“白泽”,作为具有唯一性的【全知】,身居高位,同时执掌二十四司天之中的“雨水”“启蛰”和“春分”三项权能,甚至还有传言说她还掌握了华夏框架中【至高-龙脉】的“句芒”碎片。

    苏黎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但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他的位置和白泽的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尸行者的低语】和【8号药丸】足够让他免疫一部分精神层面的干扰和试探,但这些方式,从来都只是同水平的对手之间互相耍的小手段而已。白泽的位阶不知道要高出苏黎多少,真正想要完全抹掉他的存在大概都不需要抬一下手指,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就直接抹杀掉他,无非是考虑到那位“此世最恶”可能留下的后手、以及那条草蛇灰线绵延了十几年的隐约线索链而已。

    而现在,这位以女子之身压服无数代行者的九黎协会副会长,似乎真的有些震怒了。

    “坏了呀,这下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苏黎撑着下巴,虚着死鱼眼,颇为不爽地碎碎念道,“没想到这姐们这么狠,这下什么道具都没用咯。”

    此时的他正虚浮地飘在半空中,两脚悬空,像是影视作品里常见的幽灵一般,有些无奈地看着白泽随手翻阅着自己的记忆——当然,是这一世的记忆,从作为孤儿一路成长到被尊者降临的天灾波及的十几年人生。

    而作为“本我”的苏黎记忆却没有被抽离出来,或许这也是他能以近乎幽灵的形态存在于这里的原因。

    此时的他来不及思考这其中可能存在的诸多疑点,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这种死局中脱困。

    “太想当然了,这可不是什么转生异界然后碾压土著、开无双的爽文啊……”苏黎有些难顶地蹙起眉毛,苦恼地揉了揉自己微卷的头发——毫无疑问地穿了过去,没有实体。

    如果要类比的话,应该更像是打了各种mod的苛刻魂类游戏吧?

    苏黎上辈子只是个混互联网专业的、发际线比工资上限还要高的社畜,但好歹是多活了一辈子,自认对社会上的条条道道还是看得通透些的。

    但也正是这种“自以为”,毫无疑问地害了他。

    “果然,一个超能力发展成了详细体系的世界,普通人之于能力者和蝼蚁也没什么区别了。”他心念急转,一个个想法在脑中蔓延开来,“即便有官方组织加以管束,也肯定无法阻止这种风气的产生……”

    “那能力者之于神明,又何尝不是草芥一般?”苏黎低头沉吟着,想起之前目睹的两位古之尊者,“有压迫就会有反抗,能力者、神祇、普通人……这三者构成的世界结构很不稳定啊。”

    “能力者以上位者自居,神明的态度也暧昧不清,处在链条最底层的普通人却对一切一无所知……”

    “所谓‘协会’建立的意义,是在三者之间起到斡旋的作用吗?”

    “还是另有目的呢?”

    苏黎在脑内碎碎念着,突然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他那漂浮在空中的、仿佛幽魂的身体渐渐僵硬起来,四肢像一个木偶一样不受控制地摆动起来,只有眼睛和嘴唇可以勉强移动。

    但他的思考却仿佛脱离了肉体的桎梏,不受控制地四散飞溢出来,一个个不同的念头就像是烟花爆炸一样侵吞他的思绪,让他的大脑心无旁骛地全速运转着,这种毫无阻碍地思考令他如痴如醉,人类的历史和未来在眼前折叠着展开,各个伟大的科学家和哲学家轮番出现,他就像一个先知、一个灵媒,一切都在他的脑中。

    冥冥之中,苏黎仿佛看见群星正赞许地朝他颔首……

    苏黎悚然一惊,这种痴狂的状态仿佛潮水一样褪去,那些仿佛在为他击节称颂的尼采、爱因斯坦也像是薄雾在阳光下消散,只剩下尼采那浓密的小胡子和深邃的眼神还在戏谑地盯着他,仿佛是在恶意地讥嘲。

    小臂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受控制的麻痒,像是羽毛恶作剧般轻抚过他的皮肤。

    这个灵体一样的状态也能感觉到痒吗?

    苏黎有些艰难地移动眼珠,将目光投向自己僵硬的四肢。

    自己的手脚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道道诡异的裂痕,就像是釉面开裂的瓷器一样,但这些裂纹却没有带来任何疼痛,反而像是呼吸一样缓慢地张合着,诡异得像是有生命一般。

    突然,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从那个缝隙中钻了出来,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苏黎的小臂上,不慌不忙地和他大眼瞪小眼。

    【叮——】

    【任务名称:虚与委蛇】

    【任务介绍:九黎协会的相关调查员已经注意到了你的存在,请尽量在谈话间周旋掩饰,不要暴露本系统的存在。】

    【任务成功奖励:300源币】

    【任务失败惩罚:抹杀】

    【当前任务已失败,开始执行惩罚处理……】

    一个又一个眼球像是雨后春笋一般从他的体内冒了出来,乌黑的瞳仁乌溜溜地旋转着,像是蜘蛛一样驻扎在他的皮肤上、以他的身体为巢穴产卵。

    糟糕……

    苏黎看着眼前这恶心的一幕,心里瞬间拔凉拔凉的,但还没等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那种疯狂的愉悦和不受限的思考又一次侵占了他的脑海,他再一次陷入了更深的痴狂。

    身体上“长出”的眼珠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眼球蠕动着重叠在一起,像是厚厚的羽绒服一样将他包围。

    连绝望和痛苦的情绪都没有,苏黎就在不断思考的愉悦中目睹着自己的肉体逐渐崩毁,满心欢喜地变成一堆眼球的聚合物。

    【滋滋……】

    难听的噪音响起,像是手机信号不良导致的杂音,与此同时,苏黎的身上也诡异地出现了干涉条纹一样的雪花斑点,整个人像是老式电视的黑白图案卡顿扭曲起来。

    对于这一切,苏黎并没有察觉,他还在和苏格拉底畅游古希腊呢……

    【任务已更改……】

    【当前任务……】

    虚空中传来沙哑又飘忽的声音,系统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又淡漠,而是忽远忽近、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干扰着。

    荧光的文字被拆散、解体,然后又艰难地拼凑、重组。

    苏黎的额头上忽然冒起黑白色的火焰,那妖异的火焰扭动着,却带来一种连空间都能冻结的森严感。

    妖冶的火仿佛活物一般蔓延开来,那些眼球只要一接触到火舌就嘶鸣着干瘪、脱落、最终化作空间中几不可见的灰烬。

    正在翻阅着苏黎记忆的白泽猛然抬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样蹙起了好看的眉毛,目光中蕴含着震惊和几分寒意。

    穷奇依旧维持着扎马步的姿势,额头上汗水涔涔,他也偷偷抬起了眼皮瞄了一眼,一脸猫猫乖巧的表情。

    在他们的对面,原本已经被白泽抹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苏黎逐渐恢复了人形,薄唇在有些瘦削的脸上扯出一抹弧度,幽深的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

    黑色的光焰缭绕在他的身周,慢慢地侵吞着空间里那些惨淡的死白色。

    【恭喜您,您已成为“太岁”途径的代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