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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白色回忆

    马上就国庆假期了。巧双双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终于不用再早起赶去上学了。娜扎已经是高二了。

    巧萍一个人太孤单了。她想娜扎了。想她也过来,一起看这地中海的日落。

    巧双双就算了。怕他看老姐太有钱,刚上高中就没心气再学习了。

    但把娜扎搞过来,要她父母同意,还要办签证什么的。这些她可以找她的朋友帮忙,但私人飞机的行动必须要惊动苏张雯的。

    她不想让历立知道自己在哪。但还是打电话了。

    “苏姐姐,那架747是闲着吧?我想用它接娜扎来欧洲玩。”

    “你说是国庆假期吧?有些难办啊,主要是回国后需要隔离。国庆假期就七天呐。”

    “啊!忘了这茬。好吧谢谢苏姐姐。”

    巧萍离开米兰时有些赌气。本想是一个人玩失踪的,让历立好找。没想又让刘大哥塞了两个保镖给她。

    现在看来历立是一点都不着急。巧萍倒寂寞了。

    高德原本来了米兰,后来被巧萍扔下,一天好闲。现在又跟历立一行来了摩纳哥,在丢番图上住,每天也去花天酒地。

    他可有钱了,自己买个游艇都绰绰有余。这些天没少去赌场,找洋马。

    虽然历立不知道,但刘卫国了解,巧萍也在这里。

    摩纳哥说起是国家,但真就一丁点大,最窄处不过两百米。这下他工作可好做多了。

    目前形势看来,欧洲正为制裁俄国带来的能源价格发愁,米国又为国内的通胀在世界各地找事儿转移注意力。各国特工还没打算动手。

    历立这些天太安稳了。有了周䒕这个大美女的陪伴,学习都快乐了许多,就连高数也变有趣了。

    “周䒕,你这个䒕字我怎么从没见过呢?”

    “这䒕草,是草本植物远志的幼苗。我爸希望我长大后有长远的志向。”周䒕解释。

    “哦这,好棒的名字。你爸真有文化。我本以为是为了致敬苏小小。”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苏小小真是才女呢。”周䒕竟吟起诗来。

    “哇,你也是才女呢!”历立感叹,这周䒕竟如此博学。

    “嗨,怎么会呢。我只从小跟姥爷住在杭州,自小在西泠桥畔玩耍,才知道的苏小小。比起古诗,我更喜欢现代艺术的呢。”

    “现代艺术我真不懂啊,之前看一个展,里面是写的天书,没一个字是存在的。”

    “你是说徐冰老师的天书吧。是算装置艺术了,也能算是行为艺术。做些无意义的事,做到那么极致,难道不迷人吗?比如去年巴黎的凯旋门的包裹艺术,我也非常喜欢呢。”

    “凯旋门包裹?”

    “就是用布把凯旋门整个包起来。”

    “就这?”

    “嗯。就是一个想法。这个艺术家克里斯托夫妇的遗愿。他们做过许多疯狂的事,比如包裹日耳曼国国会大楼,还有用粉色的布遮蔽两个小岛的海滩。视觉效果很震撼呢。也带来了许多思考。”

    “你说起这我倒想起来了,有个朋友跟我说过这包裹国会的艺术。——凯旋门现在还包着吗?我想去看看。去年十二月份我去过巴黎,怎么没印象。”历立想起了邱黎,她当时提起的大概就是这个艺术家。

    “就只是两个礼拜吧,我记得应该十月份就拆了。”

    “好可惜啊。”

    “遗憾也是艺术的一部分。我喜欢张枣的那句诗:只要想到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好有意境啊!是《镜中》对吗?”

    “没想到你也读过张枣。”周䒕有些惊喜。

    “读过,只读过一点点。”历立想起了中学时,他想为巧萍表白时,翻过多少诗集,也没有找到一句合适的话。

    这时,历立的心里未免一阵苦涩。他这是头次尝到和爱人产生误解的苦涩。历立不知道巧萍现在在何处。

    “摩纳哥近期也有不少艺术展,你若有空我们去看看吧!”周䒕好像找到了个知心人。

    历立的思索被打断了,他回过神,说:“好啊,我也来体会一下这现代艺术。”

    这天周䒕和历立终于离开了丢番图号,去了会展中心看展。

    “刘大哥,你们要不就别去了?或者少跟两个人。这浩浩荡荡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历立看码头上下来这一群小伙子,有点不适应。

    “没事没事,到前面我们会分散开的,前后左右,离远些就好了,看不出的。”刘卫国对安保并不让步。

    “好吧。那我们走。”

    摩纳哥是真的小,他们从码头出来走了不久,就到了会展中心。玻璃的外墙与屋顶,像个趴窝的蓝宝石。

    周䒕一路上给历立讲了不少现代艺术的发展历程,解释了很多现代艺术的理念。她给历立一路翻译着各展品的标签,显得很开心。

    “哇,你不是商学院的学生吗,怎么懂这么多艺术的事。”历立感叹。

    “爱好罢了。在商学院,确实难遇到一个真正喜欢艺术的人。谈到艺术,大家不是在谈论投资,就是关心自己的艺术资产。有做无聊事的人太少了。”周䒕说。

    “哈哈是我太无聊了吗?”历立说。

    “我倒觉得无聊是好事,能想到很多被人们忽略的事。世界并不只是人类铺就的路途。所有人都着急的赶路,很少有人在意世界真正的模样。”周䒕感叹。

    “那不得先赚了钱,能生存下去,才有闲情去做其他事。”

    “不,我不认同。我身边多少人,没有一个是有生存压力的,但也只关心名利,只在乎周身一尺的欲望。”周䒕说。

    “这,好像也是啊。”历立回想自己遇见的人。

    “是资本与消费主义的盛行,淹没了世间。扎菲特说:‘阶级斗争一直存在,而我的阶级已经赢了。’”

    “是时代的悲哀。有些事情终究是繁华掩饰不住的。”历立也感叹。

    “我一直好奇,你每天那么认真学习,是为了什么?”周䒕问。

    “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想考研究生啊。”

    “我知道,但总觉得,你什么都有了,不应该是个在意学历的人。我认识好多人,都是只想赚钱,学历可以随手买,甚至世界名校的名誉教授也能搞到。你那么认真学习,让我琢磨不透。”

    “哈哈,这有什么,就是想学习而已。钱都是身外之物,知识才是自己的。再有钱又怎么样,还是跳不出自己的世界,终生被世俗禁锢着。我想要的是了解这个世界,了解我为什么存在,了解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所以我才学物理。”

    “你说的不都是哲学问题吗?和物理有什么关系?”周䒕不解。

    “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我也在想啊,这物理,这数学能研究出个什么。但是总觉得哲学,我个人偏见啊,我是理科生,觉得哲学是抽象的,而数学非常具体,就是逻辑原本的模样,哲学是用语言把这些逻辑讲出来。而且为什么学物理,我是想知道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第一次学习相对论,让我了解到时空原来不是平直的,对我的震撼你能想象到吗?就像是一个古时候的人忽然想通了地球是圆的那样,那种欣喜。”

    “可以想象。你说时空不是平直的,是什么意思?”周䒕看来没学过相对论。

    “质量可以扭曲时空。有个著名的图像,就是好像是床单上放一枚很沉的弹珠,弹珠凹陷进去了,我想你可能见过。”

    “对对,你说的这个图我见过。”

    “这是一个三维视角看四维时空,其实不是很好理解。这么说吧,咱们都是正在向地球中心跌落的小瓶子。”

    “你这个描述好有陌生感。我们都是会呼吸的小瓶子。”

    “是的呀,只要有质量就能影响到时空,我们的存在时时刻刻改变着周身的空间。不过我们的质量太微不足道了。”

    “这样想来,人类真是渺小。”

    “微观世界更难想象了。很多我们以为理所当然的事,其实都有背后的故事。”

    历立没再继续讲下去。相对论讲起来已经很反常理了,量子力学更不好描述。

    “你能想象吗?相对论、量子力学,这些都是一百年前的人提出的理论了。他们眼中的世界,已经比如今绝大多数人眼中的世界更接近真实了。”历立继续说。

    “是啊,上世纪人类登上了月球,谁能想到现在还在讨论喝消毒水。”周䒕也感叹。

    “这就是我想学物理的理由。”历立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他不可能给所有人都讲高维流浪汉的事,更何况这是个会让人怀疑他智商的说法。

    “很精彩。能遇到你这样一个有想法的人,真的不容易。更别说你是我的老板了。”周䒕笑着说。

    “能遇到你这样博学的美女,也是我的荣幸。”历立说。

    就这样两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一天。

    巧萍约到了小姐妹一起来玩。高德早就联系她了,说他们一行来到了摩纳哥住在游艇上。高德还发了历立和周䒕一起出行的照片。

    看起来两人相处很愉快么。巧萍本以为历立是专程来找寻自己的。没想是和美女一起来度假来了。

    她没怎么想理会高德,但她现在真的很不爽,需要有撒气的地方。

    她也没想着离开摩纳哥。最好也让历立看见自己,自己离开他也是过得很开心。她叫了高德来和她一起住。

    “高高,来找我,我想换个造型。”巧萍头次回复高德的消息,附上了自己的定位。

    没想到巧萍就在面前的山上住着。高德找了历立告辞,说自己想一个人去游玩。历立现在留个小辫,正是蓄发的时候,也没有必要留个发型师跟着自己。巧萍不在,高德几乎没事做,也就答应了他。

    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跟着历立和巧萍的员工们都在私下八卦过,这对小夫妻看着和和气气,但各自都在花天价养着情人。

    男方为了博美女芳心专门买了足球队送给人玩儿,女方养了个剪头发的,还走哪跟在哪。司机厨师船员们甚至几位保镖小伙,表面上遇见会给他打个招呼,私下对高德这个吃软饭的花瓶并没有好感。

    巧萍的不辞而别,谁也没感到意外。如今历立又整天和新来的红裙美女整日共处一室,大家都觉得女主人是要换了。

    高德觉得有钱人的生活真乱。他这么想不是对“乱”有负面看法,而是一种求之不得的羡慕。他如今也是跻身有钱人的阶级了,整日出去乱搞。他查了查,在高卢国嫖娼只罚款。他想摩纳哥应该也一样吧。

    这点罚款算什么?他可是周薪两百万。前几日带着大洋马去赌场,还赢了不少钱。玩着洋马,他也没忘给巧萍发消息。

    虽然巧萍算是没身材没脸蛋的,但高德对她很感兴趣。他对老大的女人有特殊的情结。

    他的前女友就是老大的女人。八年前,那时还是十六岁,他在煌川县城混的时候,遇到了大他四岁的郭年群*。她是大家口中的老大的女人。风衣,口红,高筒靴,高贵而典雅。

    刚从郑州学艺归来的高德,觉得这就是他女朋友该有的样子。两人相恋了。偷偷摸摸的,在高德死党吉娃的家里,两人在那破木板床上做。

    “咱们走吧。”事后,郭年群裸身在床边抽着烟。

    “好。”高德没明白她的意思,开始穿裤子。

    “我说是去帝京。要小石头知道了咱俩的事,不会放过你的。”

    小石头就是老大。听说他有枪,在抢矿的时候杀过人,但高德只是听说。

    “好,我听吉娃说我师傅在帝京开了大发廊,我打听到地方后,就带你一起去帝京!”高德信誓旦旦。

    “我信你。这辈子我跟你了。我给你生孩子,男的叫高远远,女的叫高菲菲。咱们一起远走高飞。”郭年群环着高德的脖子,两r压在他身上,他又y了。

    “哈哈哈别,别,烟!”郭年群举着手里的烟,高德也顾不上她嘴里的苦涩,就又压了上去。

    事情总有败露的时候。

    有小流氓看见了郭年群从吉娃家出来,告诉了小石头。

    小石头总觉得郭年群最近怪怪的。他是公狗思维,就像在电线杆子撒泡尿,就圈了领地。自从一年前他第一次强上了这个发廊小妹,他就认定这个小妞就是他的人了。

    高德提前从吉娃家出来。他知道吉娃又去“溜冰”了。

    他很开心,想找吉娃打听他师傅在帝京的哪家店。吉娃是他师傅前女友的弟弟。

    到了溜冰的地方,老毒虫们都说吉娃没钱被扔出去了。

    高德就准备去台球馆找他。

    当街,看见气势汹汹的一行人,拿着砍刀和甩棍,他觉得大事不好,就在附近小商店躲了起来。

    台球馆是他姐姐开的。吉娃刚他姐姐那里刚搞到钱,出门就和一行人撞个满怀。

    没说一句话,吉娃就被揍在了地上。当街,几个混混就这样砍着连呻吟声都听不到了的吉娃。

    地上模糊的那滩血肉,至今,高德回想起来,都会打颤。

    他当时被吓到尿了裤子。即便在坐上了当晚去帝京的火车后,身体还颤抖着。那条尿湿的裤子冰冷的贴在腿上,以及在卫生间躲避查票时的气味,被人敲门的声音,都是他终生难忘的。

    他想念被自己抛下的郭年群。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被这群花瓶夫人缠上之前,许多富婆也向他提过类似的邀请。比如有五栋楼的车阿姨,就明说了想要和他一起生活,但被他婉拒了。

    花瓶夫人们的高价让他心里痒痒,但忌惮她们老公的势力,有了前车之鉴,他真的不敢乱来。

    只是巧萍的价格实在无法让人拒绝。加上他也私下打听过,巧萍家似乎没有什么背景,他才敢接受的。

    没想这次巧萍也在摩纳哥,她不会是在偷偷监视自己吧?

    他忐忑的来到巧萍在山上的宅子。他想多了。巧萍哪里在意自己。

    “我想换个造型。换个颜色,有什么建议吗?”

    “包在我身上。”

    但是高德没有带造型的设备。巧萍就拜托阿森西奥搞定。

    巧萍剪了齐腮短发,还漂成白色。

    受到邀请,郑株和自己老公钱广来乘着自己家的飞机来摩纳哥了。随行的还有陈珍珍和吴芷诗。

    郑株和其他小姐妹们见了巧萍都吃了一惊。

    “巧儿这造型真大胆啊!”

    “这个造型叫‘白色回忆’,高高给我量身打造的,怎么样?”

    “有赛博朋克风的感觉!”“时尚!”“够高级,我喜欢!”几位女士一阵应和。

    “你就是巧萍吧!天天听株株讲有钱的新人,我早想见见你了,果然不同凡响!”钱广来快六十了,孙女儿都快和郑株一样大了,还株株株株叫着,太让人肉麻了。

    “钱总,久仰了!”巧萍礼貌回应。

    “嗨呀,这次咱们家的飞机停在尼斯,这个停机费可贵了。但今天看到这巧妹妹家的别墅,再贵也值了。这房子快赶上我帝京的别墅了,这得要上亿欧吧?”钱广来只听郑株说自己的小姐妹是炒币发家的,他真没想到啊,炒币能这么赚钱。

    他从心里鄙视这些暴富的人,暴发户而已,根本不懂花钱。

    “上亿欧了?按揭得要多少钱呢?这也就是巧儿能负担起吧?”陈珍珍吃惊到。

    “珍珍,这就不要惊讶了吧,巧儿就算全款我也不吃惊呢。她的发型师不都是周薪了。”吴芷诗故意说。

    “应该是吧,支票签个名罢了。”巧萍很随意。

    “年轻人不懂投资啊,乱花钱。这大套的不好卖,这还不在摩纳哥的地界,不如小套公寓,多买几套,升值快!我这次来就想再看一套,我们家前年那套价格涨了三成了吧?阿森先生?”钱广来一边说,一边嫌弃这小丫头片子俗气。

    *注:郭年群,这个名字来自郑小琼的诗集《女工记》中,诗中人物的名字。

    “风衣,口红,高筒靴,高贵而典雅。”这句话引用了原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