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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比试

    但二人旖旎的时间还是被不合适宜的话语打断。

    “你没有告诉城主大人我们俩的事吗?”李之罔问道。

    “你很急?”齐暮挣脱开少年的怀抱,“我们才到拒敌城一日,诸事未毕,哪有时间说这些。”

    “可是,”李之罔据理力争,“你之前分明说了你只会和疫病女神信徒成亲,可我不是女神信徒。”

    “你不会为了我成为女神信徒?”

    齐暮应当想到,仅以她自己的思维而言,信仰高于现世的一切,为爱情而屈膝的信仰从不纯粹,但她没有想到。

    “那你愿意为了我背弃自己的信仰吗?”

    齐暮咻得站起来,重新变回那个冷漠的人,默然往外走去,很远才有声音传出来,“我不愿意。”

    “对啊,你看,”李之罔也被气得昏头昏脑,“你仅渴望我付出,自己却什么都不愿做!”

    他也站起身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二人都告诉自己,就这样算了。

    在爱情的涯角中,你付出一分,便渴望对方同等地付出一分,只要稍有不从,便感觉倍受欺骗。对于深陷泥沼的年青人而言,这是必须跨过去的一道槛,只有双方都同等地付出,或者一方心甘情愿地无谓,一切才可继续。

    只是可惜,二人都拒绝改变。

    天明之后,齐元明召来齐暮,注意到对方一日未眠,但并未多问,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女儿是一向如此行事的,少眠而多思。

    “昨日事务繁多,倒是一件事忘了。”齐元明道,“暮儿能从密道去而复归,当是参透了《斩妖镇魔剑诀》。为父参悟半夜,几无收获,不如你甚多。”

    “女儿亦无法参悟,是...之罔他参悟的。”

    不得不提到李之罔,让齐暮心生愤懑,连语气也顿了顿。

    “你将家门剑诀传给外人了!?”

    齐元明震怒异常,这是他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

    “女儿有错。”齐暮跪倒在地,但并无求饶之色。

    前事已铸,再追究终是徒劳,齐元明将齐暮扶起问道,“那他用了多久时间参悟成功,一旬?半月?”

    “半日。”

    齐元明跌宕间瘫坐在木椅上,想去拿杯茶水喝,才发现手颤微得不停,干脆断了这个念头。他不由地想到先祖中最快参悟也花了一月以上的时间,他甚至还是往好的估计,但李之罔的妖异程度还是远超出他的估计。

    这样的人,要么留下听用,要么杀掉,他如是想到。

    “女儿也有一事尚未告诉父亲。”齐元明尚处在震惊中,齐暮就抛下另一个不啻于前的炸弹,“女儿已与之罔定下终身,只是他尚未归顺女神。”

    “不可!”

    对于此,齐元明几乎想都未想,便决绝反对。他早已看清自己没有重振拒敌一脉的能力,遂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下一代上,早早给齐暮定下了佳配良婿。无论是父亲的遗愿,还是他自己的理想,都绝不允许齐暮在婚姻大事上擅自做主。

    齐元明缓和了语气,道,“未来你是南洲之主,他配不上你的。”

    “可是,之罔他心性品性俱佳,天赋又好,如此良材辅佐女儿,拒敌城才有兴盛之日。”

    “但是他没有家族支持,没有威望相胁,对于南仙洲而言,他只是万万生灵中较为璀璨的那数颗罢了。”

    “父亲相信南仙洲有人能半日便参悟透《斩妖镇魔剑诀》吗?”

    齐暮的反驳很简单,但足以让齐元明哑口无言。

    良久之后,他才道,“总之便是不可,就算不为了我,你也得多想想你那过世的母亲。”

    提到这个,齐暮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她从不敢去想起母亲,但母亲最后的样子却又一直在她偶尔的梦中徘徊。

    齐元明见齐暮态度见软,继续道,“暮儿你年纪尚小,情爱之事分不清轻重也是自然。待你再长大些,见惯了,便知道这些仅仅是风花雪月。至于那小子,此番事情结束后,我会给他一笔足够的赏赐,让他永远不会出现再你的面前。”

    说罢,齐元明便留齐暮在原处,自己去主神殿开会召集人手,今日需得定下计划来。

    齐元明关门的一刹那,齐暮颓然般跌坐在地,一双手握成拳无力地砸在地上,皮开肉绽也毫不停歇。几乎在那么一刹那,她就脱口而出,自己不愿担责,只想和心爱的人紧靠在一起。

    可是她软弱了,一如往后的多次抉择,总是临阵脱逃,不肯直面。

    齐暮深呼口气,决意不再考虑婚姻之事,全权交给父亲做主,并且在心中真切地告诉自己,她本就没有资格贪恋情欲,只有将身心尽数奉献于王朝与女神才对得上她犯下的罪恶。

    想通一切,齐暮离开了齐元明的居室,也去主神殿参与会议。

    会议的要求很简单,一是趁着这十天的时间,主动出击将遗落在外的拒敌城民众尽数接回女神神殿中;二则是挑选人手护卫齐暮前往朝圣山,至于李之罔,齐元明决意不让他参与任何行动。

    “深海妖族不过区区数十人,前番势弱也不过是使了阴险毒辣手段,此番我方人手虽少,但诛杀数十妖族尚不在话下,大人何故如此小心?”

    说话的是一名白须立目的老者,众人以杜老称之,乃是与齐氏一脉荣辱与共的杜氏一族的族长。

    “除了深海妖族,杜老切记,城中尚有数万半妖奴仆,修为虽低,但也不得不防。”齐元明解释道,“至于其他的,便让暮儿为诸位说道一二。”

    齐暮向诸位氏族老前辈恭敬地行了道礼,接过话茬道,“诸位有所不知,妖族太子除了在拒敌城有所布置外,还四散部下联通山妖,以侵袭各氏族。小女子日前在岭山侥幸见证了岭山魔君召开的岭山大会,其间妖族太子的代言人哈奴曼便称其会带领一支山妖赶来拒敌城。诸前辈不得不防。”

    “好侄女,你可知此乃战争时期,妖言惑众可是得斩首军前的。”

    一人突然开口,众人循声看去,见是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胖子,纷纷作壁上观,只看齐元明如何接下这招。

    这胖子不是别人,正是齐元明的庶大哥齐元惑,因其身份无法继承城主之位,故一直对齐元明暗中使绊。再者齐元明只有一名独女,而其身后的三子齐轩俊名远播,素有贤德之称,遂逐渐不将齐元明放在眼中,处处顶撞,今日口出恶言,也正是此故。

    “齐暮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叔父明查。”

    “何以属实,何以明查,莫非仅凭女人家一面之词,便可影响治敌对策?”

    齐元惑毫不相让,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齐元明的决策,但对方也奈何不了他,打定注意要灭了齐暮的威风,让其子的威望更上一层。

    “大哥,过了。”齐元明不满地打断齐元惑的质问,寻思着是时候把齐暮从神学院接回来,开始着手竖立威望了。

    “父亲稍待,”齐暮站将起来,道,“有一少年与小女子共逢此事,可唤来一问。”

    齐元明不想如此行事,拒敌城仍是他的一言堂,他话一出口,便无人能更改。再者李之罔与齐暮私定终身一事让他多有不满,不想多见那少年一面。但他又想到这是第一次自家女儿参与机要会议,不能失了下风,终是允了。

    城主的命令自是天律,没过多久两位传令兵便带着李之罔赶来主神殿。

    因为又要立刻启程,李之罔昨夜便洗了个舒心澡,又托齐元行换了套新衣,整个人显得精气蓬勃,一进门便让众人眼前一亮。

    “你这少年,我侄女说与你目睹了岭山一事,确有此事?”

    齐元惑见嘉宾到场,当即开炮。

    李之罔朝齐暮看上一眼,对方正盯着某处神游太虚,他不知眼前什么情况,只好如实道,“禀告大人,确有此事。”

    “那你如实一一诉来。”

    李之罔遂从二人被司马氏三人袭击开始,为了寻找失散的麝离伪扮妖族进入岭山,后被哈奴曼发现,他假意比试,齐暮暗中沟通麝离,最后在群妖面前生生逃脱的故事婉婉道来。

    一道曲折离奇的故事讲完,竟已过去数个时辰,众人亦不禁流连,生活中竟真有此等奇事妙事。

    “妙极!真是英雄出少年!”齐元惑鼓起掌来,打断众人的遐想,“少年郎修为不高,诳言吹得倒是震天响。”

    “在下句句属实,不知前辈以为何处虚假。”李之罔抱拳,谦恭发问。

    “轩儿,”齐元惑终于等到推他儿子出面的时机,“你且说这少年在何境界?”

    “剑道二等。”

    齐轩一直在打量这个新面孔,故此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便是剑道二等。”齐元惑接过话茬,“山妖虽修为高低杂错,但亦有三、四等之威,试问众人,一个剑道二等的羸弱少年凭何能鏖战十数妖族不败?”

    李之罔默默皱眉,他终于注意到来者不善,但针对地并不是他,而是齐暮。尽管二人昨夜又吵了架,但他并不是分不清轻重之人,当即开口道,“那前辈如何才能相信?”

    “我儿不才,十八岁便已剑道五等,今日我让他自封境界到二等,与你小试一场,若能撑过三招,便算你说得为真。如何?”

    齐元惑大口一张,便定下一场比试,他甚至暗中叮嘱自家儿子一定要下重手,今日定要削了城主父女的面皮。

    “大哥,这不妥吧。”

    齐元明阻止道,他是知道李之罔的妖孽程度的。

    “小辈比试,有何不妥。再者有吾等坐镇,怎会有意外发生。”

    “...”齐元明见此,也明白自己阻止不了了,闭口不言,静看事态发展。

    李之罔微微一笑,想起自家剑法的残招半式便让他不弱妖族半分,如今又领悟了《斩妖镇魔剑诀》,他又有何惧,当即道,“前辈安排,在下不敢不从。只可惜在下出门在外,盘缠已空,不知前辈可否资助一二?”

    “自无不可。”齐元惑看鱼儿上钩,心下欢喜,许下重诺,“少年郎勇于应战便是不凡,胜与不胜我皆赠予链沫三千。”

    “多谢前辈资助!”

    主神殿作为祭祀疫病女神的神殿,自然不可在此比试,但众人又不能出去,最后找了一座陪祀殿作为李之罔和齐轩的比试场。

    李之罔便随着众人赶往唤月陪祀殿,不停地有人暗中小声给他加油鼓气,看来这齐元惑平日里行事不端,多遭人不耻,李之罔对此皆一一谢过。虽然他和齐暮吵了架,但并不觉得二人会就此分离,日后这座城池便是他拼搏的地方,今日结个善缘,来日也好行走。

    “你一定要胜。”齐暮突然走上来,并肩和李之罔同行,“倘若故意输了,我饶不了你。”

    “我怎会故意去输。”李之罔心中疑惑,“莫非我们俩吵了架,我便离你而去了?”

    齐暮知道她得找个时间和李之罔好好谈一下,她已决意听从父亲的安排,二人再无可能,但现在自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遂道,“齐轩在拒敌城一众年轻人中风头无二,你胜了便无时无刻不压他一头,威望自涨。你又是我带来的,届时我脸上也有光的。”

    “说到底,你不过是仅在乎你自己。”

    李之罔小声嘀咕一句,谁料还是被齐暮听到了。

    “对,我万般行事你皆看在眼中,自然知晓我是何种人。”

    二人再次不欢而散,伴随着沉默的步调来到唤月陪祀殿。

    疫病女神神殿群除主神殿外,十六座祭祀殿、三十二座陪祀殿皆供奉着四方洲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眼前的唤月陪祀殿供奉的则是一名手持剪刃、身形魁梧的青年女性,其身后活灵活现的蜥蜴尾巴表明这位王朝的英雄竟是大陆上最为低劣的种族——半妖。

    李之罔将目光从雕像上收回,对前方站默的齐轩道,“师兄且来。”

    齐轩不似他父亲,处事有道,谦卑地抱拳回礼,“师弟小心,我使招尚不能收放自如。”

    说罢,齐轩拔剑出鞘,左脚踏出,但见陪祀殿中无风起浪,连天色也阴沉下去。

    风浪在临时的比试场中疯狂打转,在场众人皆觉山雨欲来,心中震探齐轩竟已可将剑势化为无穷风雨,且见其气息不变,便知此招对其不过小道。

    “如何,吾儿的《平川诀》,我早让二弟将《破危守安剑诀》传给吾儿,不然何有此大难?”

    齐元惑见其子剑招威武,不禁心下大悦,祸言脱口而出。话稍毕便觉一股威压镇在他周身四处,不是齐元明又是何人。

    “大哥莫非想当这拒敌城主?”

    齐元惑知道自己失言,连忙求饶,齐元明冷哼一声,倒没有多做为难,收了灵力。

    场下闹剧稍现即收,众人纷纷把目光重新投回场上。

    只见李之罔衣衫展舞却岿然不动,待风浪袭来之际才开始缓缓移动,整个人如龙1入星渊般在风浪涡流中肆意得然,全然不受威压。随着雨幕越来越大,渐渐失去了他的踪影。

    “《平川诀》第一式遇川见雨有收聚凝放之能,这少年避开尚有一丝生机,如今被雨幕吞没,怕是没了活头。”

    “是极。”另有一人附和道,“此招之势便在雨之一字上,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唯有逃开,可这少年偏偏选了最为不妥的法子。”

    “嘿,你们看!”

    众人连忙看去,此时雨幕已消,李之罔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场上,但见其与此前别无二样,连衣襟都未湿透。

    “师兄此招可谓精妙,”李之罔抱拳道,“只稍有瑕疵,师弟侥幸寻到,避了大雨滂身。”

    齐轩眉头微皱,他自幼便习练《平川诀》,但每使用遇川见雨都颇为不顺手,对方竟然初见此招便能看出端倪?

    “那还请师弟为师兄斧正,《平川诀》第二式,坐川揽云。”

    只见平地大川突兀而现,百舸千帆争流不息。

    李之罔哈哈一笑,“那师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他也拔剑出鞘,在船舸间腾挪起跃,还不时敲下一击。每落下一击,舟船便消失一艘,李之罔也踏着风帆来到齐轩面前。

    齐轩见此,收了剑法,“师兄不如师弟甚多。”

    李之罔摇摇头,试探道,“师兄可愿将《平川诀》口述给师弟一闻?”

    “怎地,你想教我?”

    “是极!”李之罔没有城府地真挚一笑。

    齐轩往台下看去,其父正疯狂地给他打眼色,口中说得似乎是还有一招,即刻下手的字样。他拿不清主意,索性收回目光,面带难色道,“师兄告诉师弟,怕是要受罚了。”

    说罢,便小声将《平川诀》尽诸告诉李之罔。

    李之罔听完剑诀,默默站立原地不动,一刻钟后,其剑微微震动,随后身子舞动,竟将《平川诀》从第一式到第九式尽皆使个遍。

    “如何?”齐轩小心问道。

    “我自己使了一遍剑法,才敢确定师兄手腕发力大有问题。”李之罔道,“再者师兄使剑力求完美,与《平川诀》的随势飘荡多有不合,改掉这两点大有裨益。”

    李之罔一语中的,齐轩顿觉眼前迷雾尽去,不尤再次抱拳道,“师弟教我。”

    “不敢,愿与师兄共进。”

    李之罔回礼,随后将自己的领悟尽数传于齐轩。

    齐轩重新使出剑诀,果真感觉大有不同,对李之罔心悦诚服,向场下众人道,“在下不如李师弟甚多,输给他心服口服。”

    在场众人虽不知堂堂正正的比武怎会变为如此,但一方既已认输,那也没有办法追究。

    齐元明算是真切地知道了李之罔的剑道天赋,对齐元惑促狭道,“大哥,你说得赏赐?”

    齐元惑老脸涨得通红,不耐烦地朝场上扔出一个绸袋,连自家儿子也不顾,离场而去。

    “多谢前辈的资助!”

    李之罔哈哈一笑,将绸袋收进怀里,又拍了拍,似乎生怕丢了。